余舒和余小修互看一眼,前者推着后者的肩膀往前走,视若无睹地从夏明明身边经过,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小修,待会儿你记得帮景尘洗头发,换洗的内衣都在纸包里头,小的那套是你的,大小别穿错了。”
“姐,你、你这种话别这么大声说。”
“我是你姐怕什么。”
…
被无视的夏明明傻乎乎地干站了一会儿,看那对姐弟走远,分别进了房间,才猛地回过神,追上去。
“阿树,你听到我说话吗,做什么不理我。”
余舒正在整理榻上的新衣裳,扭头看着冲进来质问她的夏明明,神色不变道:“门关上。”
“哦。”夏明明关了门,落上拴,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蹬蹬蹬走上去,气冲冲道:“和你说话呢,你别想和我装傻,你们之前就认识景尘吧,到底怎么回事?”
“过来洗澡。”余舒抱着换洗用的内里汗衫,一手拉住夏明明的手腕,拉着她进了内室。
进了室内,看到屏风后头冒着热气的大浴桶,一扭头见余舒已经开始解衣裳,夏明明立即就把刚才要说的话全都忘在脑后,结结巴巴道:“你、你和我、我一起洗?”
余舒白她一眼,“不然呢,你打算用我洗过的水?赶紧的,你身上都快要馊掉了,先站外头冲干净,等下给我擦背。”
…
于是乎,夏明明晕晕乎乎地跟着余舒一起洗了澡,小半个时辰后,头重脚轻地从屏风后出来,躺在床上,看余舒套上长裤短靴,盘起发髻,神清气爽地出了门,到最后她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
余舒离客栈稍远的一间大医馆里请了坐堂的老郎中,直接用马车把人载回客栈里,引到内院楼上,为景尘诊断。
对于景尘身上的伤情,余舒编了一套说辞,应对了那老郎中的惊疑。
“令兄想是受伤时未有及时救治,延误时机,亏了精气,他现下气血不足,经脉阴寒,所幸他身体底子好,想是练过功夫,身有内力护体,才不至于坏了脏腑,毁了经脉。这内伤之症,老夫无能为力,只可开一张温养的药方,且慢慢调理身体吧。”
听完这诊断,余舒松了口气,她看着景尘沐浴后,虽沾上些气色,仍难掩虚弱的样子,恍然回忆起初见时,他踏月而来,翩然自如,一身世外,不染红尘光景,心情蓦地沉重。
曾经那样的来去自如,现在却成了寸步难行,走几步路都要喘气。
余舒将老郎中引到一旁,悄声问道:“您是说他还受了内伤吗?”
老郎中慢声道:“老夫行医多年,也曾遇过一些江湖人士,悉闻习武之人身体强健,单是皮肉伤,并不会至于如此,无非是内伤,才会导致气血亏空,身体虚弱,公子若是识得其他武人,不妨请为令兄疗伤,辅以汤药,当有事半功倍之效,相信不出三个月,令兄就能痊愈。”
余舒追问道:“那要是找不到人为他疗伤呢?他得多久才能好利索了?”
老郎中想了想,道:“若调理得当,快则半载一年,久则三五年休养,且不可再轻易动武。”
余舒沉思片刻,谢声道:“有劳郎中,请你给开方子吧,待会儿我送你出去,顺道抓药。”
当场开过方子,余舒一味味询问过药材功效,景尘坐在床上,看着她的方向,耳尖轻动,眼神黯下。
余舒亲自送老郎中回医馆,抓药后,又在街上采买了一番,再回到客栈,已经是傍晚。
四个人吃过晚饭,余舒让余小修和景尘早点休息,自己则同夏明明引亮了烛台,在书案边并排坐下,取了一把铜钱,铺开纸墨讲解,开始教她六爻入门的口诀。
夏明明本就有易学功底,甚至比余舒还要扎实,余舒教她并不费什么力气,用了半个时辰教授她基础的卦眼,就让她自己琢磨,叮嘱她打更便睡,就自己回内室软在床上。
夏明明总算涉足梦寐以求的易术,整个晚上兴奋的睡不着觉,余舒一整天累得够呛,挨着枕头就睡过去,全把外面叮咣叮咣的掷铜板的声音当做背景。
第二天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看对面床铺未动,披了衣裳出去,见夏明明两眼通红地坐在桌边,便皱眉道:“你一夜没睡?”
夏明明揉揉眼,紧抓着手中的铜板,冲她兴奋道:“阿树,这真的好有趣,我把你昨天教我的都弄懂了,你接着给我讲别处吧?”
余舒不悦道:“你先去睡觉,休息好了再说。”他们从小镇坐了一夜车到开封府,昨天方在客栈住下,算算时间,这丫头有两夜没睡了。
夏明明撅嘴道:“我不想睡,你快教我嘛。”
看她不听劝,余舒脸一沉,道:“勤奋是没错,急功近利却不可取,感悟六爻最需宁静致和,戒骄戒躁,你若是这样,即使教会你,你也用不了,那我何必白费功夫教你,你不要学了。”
夏明明一听就变了脸,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坐的太久,下半身发麻,她身子摇晃了一下站稳,一边慢腾腾往屋里挪,一边可怜兮兮道:“人家去睡还不成吗,干嘛吓我。”
余舒懒得搭理她,看她进去脱鞋上床,才到门口喊来小二,叫他打水送到房间,再送三份早点到隔壁,梳洗时,听见屋内鼾声,摇头失笑,把手巾折好搭在洗脸盆上,轻轻关了门到隔壁去吃早点。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安陵城
吃过早饭,余舒让小二把 她领道后面厨房,找了个空闲的伙计,把昨天给景尘抓的药包煎煮,好了以后端回楼上。
景尘躺在客厅的睡塌上,看余舒进门便坐起来,余舒把热腾腾的药碗端给,让余小修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边上,看他喝药。
“趁热喝,小心别烫着嘴。”
点点头,景尘汤匙在碗里搅了搅,便端着一口气喝下,浓重的药味冲进嘴里。
“苦吗?”余舒接过空药碗,把手巾递给他擦嘴。
景尘摇头。
余舒吸吸鼻子,笑道:“骗人,这药闻着都苦死人,昨天看见街上有个卖西瓜的,待会儿我出去买个回来,咱们杀着吃。知道西瓜是什么吗?就是这么大个儿,绿皮青衣,里头瓤是红的,还有黑籽,吃着水甜。”
又扭头去问余小修:“小修吃过西瓜不?”
“没。”余小修听余舒讲述,就觉得口干,挠挠头道:“只是见人家吃过。”
余舒道:“那我现在就去买个,拿回来先叫小二放井里镇着,正好等明明醒了一起吃。”
景尘目光一动,想起来什么,伸手拉拉余舒袖子,余舒习惯地伸出手,用目光询问他。
景尘在她掌上写道:‘你是要娶夏姑娘吧?’
还是昨天那个问题,隔了一夜,又被景尘重提起来,余舒头疼了一下,在心里措辞了一番,对景尘道:“小修是不是和你说过,男女之间,有过肌肤之亲,就要成婚嫁娶?”
景尘看看在尴尬地站在一旁的余小修,迟疑地点点头。
余舒把脸一板,一本正经地教育道:
“我告诉你,他说的不对,男女婚事,首先要两情相悦,双方情愿,再要媒妁之言,才能谈论 婚嫁,我和明明之间一无男女之情,再无媒证,自不能成说,我现下和她同处一间,是因情势所夺,我二人清清白白,纵有些失礼之处,亦不是发乎情爱,更无逾越的地方,谈不上婚嫁,懂了吗?”
景尘困惑片刻,似懂非懂地点头,小鱼说的话,他不是很能理解,可却知道,她不会娶夏姑娘。
余舒看到景尘眉眼一动,露了笑容,眉清目秀,俊的叫人花眼,莫名其妙道:“笑什么?”
景尘脸色一阵茫然,他笑了吗?
“哦,对了,”余舒突然想起来,伸出一根手指,认认真真地叮嘱景尘道:“往后,除了我的话,不管别人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轻信,免得被人唬骗,记住了吗?”
景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确认了她话里的意思,听话 地点了下头。
余小修搂着金宝在边上偷偷翻了个白眼,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姐嘴里说的那个“别人”,不就是他么。
看景尘温顺的样子,余舒心里一痒,伸手就想揉揉他脑袋,抬到一半又觉得不合适,怎么说都是同辈,回头景尘记起来这出还不得同她翻脸,便落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记住就行,你躺着休息,我出去给你买卖好吃的。”
。…
四人在客栈住了五天,养足精神后,余舒在城中找到一家镖局,打听了专门去京城的路,付了三十两银子做订金,雇用一辆马车送他们到京城。
准备好干粮衣服,临行前占卜问凶吉,隔日一早,他们便出发上路进京,去往大安朝国都,安陵城。
因为之前随商队出行留下点阴影,余舒这次特意找了镖局花高价请人保驾护航,四个人上路,充作兄弟亲友,同行的有三个镖师,格子背负刀剑兵器,一人驾车,两人骑马跟随,路上吃住,同行打点的费用都算余舒的。
镖局的镖师很有经验,不但认路,还能找到沿途实惠的酒家客栈,余舒心想着早日到景尘安定下来,就没在路上多做停留,他们白日赶路,到了黄昏就投宿,终于在半个月后,抵达了京城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