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圣灵石/论桃花的散退 (桑靳陌)

　　一路上姜灵祈也不敢放松，出了修罗城后是深山密林，阡陌纵横，她不知往那条路走。看天上的星辰，已经是后半夜。她逃离修罗城，万妖王一定不甘心，想必身后有大批追兵。
　　东行的路一定难走，不如反其道而行，向西走，绕过溟海后再往北走，再回王城。九曜知道一切，一定会把她平安离开修罗城的事告诉神皇，到时候两族大战既可避免，她也可趁此机会好好游历神州一番。
　　向西的路没有妖追来，只是山变得更高大险峻，荒山巨石，密林逐渐变得稀疏，溪流河水流入地下，植物也只剩荆棘和没有叶子的光棍树。蛮荒虽带了一个荒字，但境内草木葱郁，常有异兽出没，她最喜欢的就是碧波万顷的雷泽。如今见了这番完全不同的景致，好奇之时也感叹世间的神奇。
　　一想到自己只剩三百年时间，不由得一阵伤感。坐在悬崖边，身后是平坦的高原，下面是一处极宽的深沟，沟里有一座废弃的城市，倒塌的宫殿，拦腰截断，半埋入土的房屋，牛羊和人的骸骨，还有偶尔穿梭过的壁虎虫蚁，见证这座城市的兴衰。
　　九曜把姜灵祈逃离妖族王都的事告诉姜昊，“灵祈已经离开修罗城，已经没有再打仗的必要。万妖王在向东的路上增派许多杀手和追兵，她向西走了，准备绕过溟海向北，躲过追兵后再回王城。她现在在鬼城翰章。”他心中对新朝颇有不满，但也不希望还未恢复元气的神族陷入战乱的危机，落得过往被妖魔欺凌的下场。
　　“灵祈一个人从修罗城逃了出来？”姜正阳惊奇道。
　　九曜将姜灵祈从修罗城逃离的镜像调出来给姜氏父子看，说：“灵祈虽年幼，但她的修为和武功已能打便天下无敌手，所以神皇不必担心。她感叹人生苦短，所以想趁此机会游历神州一番。灵祈的命格虽轻，但吉星高照总能化险为夷。”
　　姜昊叹气：“随她去吧。”作为父亲，他给不了姜灵祈太多，只能让她在她有限的生命里活得自在些。
　　次日，姜昊在早朝上说了姜灵祈已平安无事的消息，并宣布不打仗的消息。听到此消息的众神因此大松一口气，现在真不是打仗的时候。不过姜昊说万妖王蓄意挑拨，加上两族之间长达数十万年的恩怨仇恨，不久的将来大战在所难免，因此他将派大将领兵五十万镇守神妖两族边境。如今唯一能力敌万妖王的只有宸辕，因此宸辕是不二人选。
　　五十万大军，还有大将军这个最高武将的官职，谁不眼红？几个有别样心思的大臣私下偷瞄，向言官使眼色，示意他们出声。
　　会意的言官在心底组织好语言，御史大夫陈渠出列说：“宸辕固然勇猛，是神族难得的将才，但他身世来历不明，又有龙龑私生子的嫌疑，臣担心他别样的心思。如今陛下又封他为大将军，他手握重兵，只怕日后……”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谁都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姜昊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陈渠顿觉心惊，猜不透这位皇帝到底有什么想法。朝堂上安静了一刻钟，大臣们之间谁也不敢有小动作，惟陈渠尴尬的站在朝堂中央，吓得冷汗直冒。
　　“怎么都不说话了？朕还等着你们的听诸位爱卿高见。”
　　在两位权臣的示意下，又有几个言官出列反驳。
　　“启奏陛下，如今神族将才奇缺，不能让宸将军独霸兵权，陛下当另选神族后起青年为大将，为神族多培养几个将才。”
　　“臣深以为然。神族史上不乏大将拥兵自重甚至逼宫的事件，如果让一人独揽兵权，臣只怕历史会重演。臣以为应限制武将大权，不能让其势大。”后又有大臣出列，反对宸辕任大将军之职。
　　新朝出立时，宸辕也曾面对遭众臣排挤诬陷之事，那时他心中不平，和众臣争辩，结果败下阵的还是他。如今面对相同的局面，他倒不骄不躁，任凭那群神去争辩。
　　大臣们众说纷纭后才发现坐在最高位上的皇帝一言不发，私下里纷纷揣度他的意思。姜昊见他们不再说话，才开口说：“丞相，你意下如何？”
　　姬野惶恐道：“臣不敢妄自揣度圣意，陛下心中自有答案。”
　　“宸辕，你呢？”
　　“但凭神皇做主。”宸辕出列恭敬说道。
　　姜昊说：“既然诸位都说了，那朕也说说朕的看法。刚才水神说武将拥兵自重，应限制武将。那朕问你，在龙龑之前神族积贫积弱的原因是什么？就是重文轻武！一帮大臣只会在朝堂上耍嘴皮子，一打仗就推卸责任，怂得连落水狗都不如！如此养一帮废物又有何用？兵戈不兴，边关防守薄弱，对内，不能维护族部秩序，对外不能抵御外敌。至于上大夫说的战将奇缺，诸位怎知朕未培养新秀？未考虑过武将拥兵自重的事？朕想，诸位不会不知妖族蓄谋已久，他们秣马厉兵两千年，早已准备反扑雪耻。你们从迁都王城后一直拿宸辕的身世说事，朕想今日也该有个交待。天镜，你来说。”
　　众臣一听姜昊叫出天镜，均秉息凝神。见到一身白色长袍的天镜，众臣哑然，“这……”这难道不是龙龑的九子九曜吗？他什么时候成了天镜？
　　“诸位爱卿的疑问，朕来为你们解释。天镜，就是当年的九曜，龙龑的儿子。在三百年前的王城之战，他和龙氏族人一同被龙龑的嗜魂针所杀，圣女华音用圣灵石保住他和十天的一魂三魄，并为他们炼魂，将他们的魂魄分别融于天镜和玄镜之中，从此九曜和十天一个博古，一个通今。九曜知晓过去的一切历史，修为想知道宸辕的身世大可问他。”
　　众神看到九曜神秘莫测的脸，心里想到他归属与姜昊，那他们的那些政权逐利和明争暗斗的事，那位一定知道，顿时吓得脊背发寒，浑身冷汗直冒。
　　“宸辕是前战神宸风的儿子，他的母亲是西伯侯穆氏唯一幸存的神，当年阴错阳差被龙龑收养成为杀手，潜伏在龙龑和华音之间成为双面细作，原因是为复仇。宸风早年和穆氏有婚约，因此宸风和伽桐很早就相识。宸风在执善魂魄出现那年被杀，宸辕也是那年有的。如果诸位大神嫌弃我说得不够详细，那么私下里，我可一一为大神们说明。”

　　第127章 年少且轻狂

　　听到天镜这句话，众神难堪的交头接耳，他们总不能打听人家床笫之间的事。有天镜作证，众神不敢再有疑问。在朝堂一片寂静之后，姬夜出列，朝姜昊一拜，说：“臣心中有个疑问今日不得不弄清楚。当年龙龑用狌狌镜冒充天玄幻镜做假证，以致出现后来的灭族之灾。臣不得不怀疑，天镜是九曜假冒的，他和宸辕是同宗同族的兄弟，相互之间有所维护再说难免，他们一定有什么阴谋。还请神皇三思。”
　　“那照丞相的说法，朕和龙龑无异了？”姜昊笑问道。
　　姬夜惶恐的再次磕了三个响头，说：“臣并无将陛下比作龙龑之意，只希望，只是提醒陛下切莫听他人谗言。您知道，九曜和十天是龙龑最疼爱最寄予厚望的两个儿子。”
　　姜昊突然笑道：“朕并无怪罪丞相之意，丞相将朕比作龙龑，朕高兴还来不及。毕竟龙龑是神族千百万年来罕见的千古一帝，他不止改变了一个时代，更让神族成为四族之首，三界的主宰。你们说，这些功绩谁能做到？就是朕，也不得不佩服。也别将前朝的事想得那么不堪，众卿以为呢？”
　　众神头冒冷汗，不是今日姜昊为何变得不正常，让他们的脑子跟不上步伐。姜昊这样说，他们不知是赞成还是反对。若是反对，只怕姜昊会突然翻脸，若是赞同，那么就有前朝余孽的嫌疑。况且王者之心最难测，万一这是姜昊抛出来的扳倒他们的诱饵呢？这会儿众神都选择沉默。
　　姜昊见众神沉默，问道：“刚才诸位不都挺能说的吗？怎么这会儿全都哑巴了？朕还想听诸位的高见呢。”众神哑然。
　　“既然都不愿说，那宸辕你来说。”姜昊点名说。
　　宸辕并无为难之色，出列说道：“一百年前，臣问灵祈公主最佩服的神是谁。她说她最佩服的是龙龑，其次是陛下您。”
　　宸辕此话一出，众神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还向他投来鄙视的神色，前朝余孽竟然拉公主下水。姜昊听宸辕说道姜灵祈，兴致勃勃的说道：“你继续说，朕听着。”
　　“当年臣与诸位大臣的想法一致，认为龙龑是昏君暴君，他的所作所为已是罄竹难书。但公主认为，龙龑并不是昏君。对公主而言他是大英雄，因为龙龑成为神皇之后，为神族立下不世之功，让神族不被妖魔两族欺负，仅凭这点，神族之中至今无神能做大，也无神能抹杀这段恢弘的历史。公主说龙龑逃不过自己的心魔，所以才会担心有神效仿他当年抢他的皇位进而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来。所以听公主一言后，臣才知自己看待龙龑太过偏颇。龙龑有功有过，功绩不能抹杀，过错亦不能忘记。”宸辕把姜灵祈当年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九曜，宸辕说的可是真的？”姜昊问天镜说。
　　“是。”
　　“那她还说了什么？”姜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