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虎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是……”元宵稍微喘了一口气,指着宝梳道,“姐……去陶家坟地……表……表表……”
“表姐夫?”
“对!”元宵咽了口唾沫道,“表姐夫叫你赶紧……赶紧去一趟……”
“干什么啊?”
“黄二娘……撞……撞石头上……自尽了!”
“啊!”院子里顿时沸腾了起来!宝梳想也没想,抬腿就跑出去了。云霄赶紧追了出去。虎子本来也想走的,却被窦氏一把抓在衣领拉了回来,狠拍了两下屁股道:“谁让你去陶家坟地转悠的?”
虎子揉了揉发疼的屁股,跳开道:“我去看看怎么了?”
“那儿阴气重知道不?你个小屁娃跑那儿去干什么?我问你,黄二娘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撞石头了呢?”
虎子道:“还不是因为陶婆婆和陶大叔他们非得今晚埋了陶二叔。”
“这话什么意思?”洪姑姑忙问道。
“陶婆婆说坟穴被冲了不吉利,非得今晚就把坟堆掩埋了。可黄二娘和应宣哥不让,想把陶二叔的骨头清出来,做个新棺材盛了重新掩埋,就那么吵上了。后来黄二娘急了,就撞旁边石头上了!”
“作孽啊!”洪姑姑跺脚道,“被雨水那么一冲,泥巴混着棺材骨头还叫个什么话?但凡是亲儿子也断断不会叫自己爹埋成这副德行啊!陶婆婆脑子糊涂了吧?”
“走,瞧瞧去!”乌婆婆提议道。
“好,多拿几个火把子,”窦氏应声后又踹了虎子一脚道,“好好回去陪着你姐,不许再往坟山去了,听见没?”
虎子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快去吧,晚了可什么都瞧不着了!”
“这叫什么话?赶紧回去!”
几个妇人在洪姑姑家借了三个火把,一块儿往山上去了。远远地,陶家坟地一片火光,仿佛要把林子燃起来似的。几个人缩了缩脖子有些惧怕,可还是按捺不住看热闹的心情,硬着头皮继续往山上而去。
当宝梳赶到时,黄氏已经被抬到上面土路上放着了。额头脸上满是鲜血,模糊得叫人看着害怕。她的小女儿佩鲜正爬在母亲身边伤心欲绝地哭着。宝梳急忙跑过去,先探了探她的鼻息道:“别着急着哭,还有救呢!”
“那你赶紧救救我娘啊,宝梳嫂子!”佩鲜大哭道。
“先别哭了!哭顶什么用?”宝梳转头朝下面坟堆边上喊道,“侯安!侯安!赶紧上来!”
正在看热闹的侯安连忙跑了上来问道:“管家娘,有什么吩咐?”
宝梳取下腰间的钥匙道:“我房里梳妆台最下面左边一格,有个药箱子你赶紧给我拿来,腿脚快点!”
“知道!”侯安接过钥匙便飞跑而去。
宝梳给黄氏急救时,下面坟堆边是一股剑拔弩张的氛围!
☆、第一百零七章 坟前泥战(一)
陶远备那堆烂坟头前,陶远德和陶远定领着自家儿子,手握着锄头铁锹,满面怒红地站在那儿。在他们面前的,是陶家的最高领导人陶婆婆。而在陶婆婆面前的,是陶远备唯一的儿子陶应宣。
陶应宣脸上已经有多处青瘀,脖子上也被抓出了几条血痕,很明显双方刚才冲突得很厉害。他挡在烂坟前,伸开双臂护着道:“今晚只要我还留一口气儿,我就不会让你们这样把我爹掩埋了!”
“真是个忤逆不孝子!”陶婆婆用手里的拐杖使劲地跺了跺脚下的石板,训斥道,“你想让你爹暴尸荒野吗?坟穴要不早早掩埋,你爹在天之灵岂会安生?你娘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吗?赶紧给我让开!”
“奶奶,就这么把我爹给埋了,您觉得我爹在天之灵就安了?我娘说错什么了?把我爹的尸骨接回去,另做副棺木盛了,找个黄道吉日再安葬,怎么不对了?”陶应宣不服气地问道。
“就是不对!”陶婆婆厉声道,“她知道什么去?这一片埋的可不止你爹,还有陶家其他祖先呢!坟穴被冲,本就是大忌讳,你还要抛坟挖骨,惊扰到列位先人怎么办?我这是为了陶家子孙着想,你要再拦着,就别怪奶奶不客气了!”
陶应宣冷笑了一声道:“奶奶着急埋了我爹,连块好棺木也不让换,莫不是里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吧?”
“混账!”陶婆婆扬起拐杖就打了陶应宣一杖,喝骂道,“当真是没爹在跟前管着的,这么没教养的话都敢说出来!看来你那娘真真是个草木脑袋,能把我们陶家子孙管教成这德行,压根儿就不配做我们陶家的媳妇!老大,明儿开了族谱,把这没用的媳妇逐出陶家去!”
“知道了,娘!”陶远德冷哼了一声盯着陶应宣道,“应宣,你别在这儿较劲儿了,叔叔们也是一片好意呐!早早掩埋了你爹,叫你爹阴灵安生才是正事儿呢!”
“也别跟他废话了,老大老三,动手!”
陶婆婆一声令下,陶家几个男人便如虎似狼地扑了上去。陶远定和陶远德与陶应宣扭打在一块儿,其余人赶着去掩埋坟穴,现场瞬间泥泞飞溅,好不混乱!
围观的有好事吆喝的,也有真心想劝的,还有被吓得惊叫的。就在坟头乱作一团时,陶远志与曲尘对视了一眼,快步跨上坟头,也不顾坟头上有多脏,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他这一坐,陶婆婆愣了,旁边也死一般地沉寂了下来!
“远志!”陶婆婆脸色发白地指着坟头上的陶远志喊道:“你坐上面干什么?下来,听见没有?”
陶远志淡淡回话道:“坐这儿看看戏呢!看诸位哥哥侄儿打架,可不得找个好位置吗?”
掩埋的人停了手,原本扭打成一块儿的三个人也停了手。满身污泥的陶远德喘了一口气,气急败坏地朝陶远志嚷道:“老四你脑子有病啊?跑那上面干什么去?赶紧给老子下来,别挡着我们埋坟儿!”
陶远志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想跟二哥亲近亲近,说说话,不行吗?”
“什么?说的那是什么屁话啊?赶紧下来!别耽误老子工夫,明儿还有活儿干呢!”
“那大哥你先回去,一会儿我跟二哥说完话,我亲自动手埋了,也算从前一场兄弟情分了。”
“你……”陶远德气得只想骂人,转身对陶婆婆道,“娘,您乖儿子就坐那上面,您还不管管?今晚这坟还埋不埋了?”
陶婆婆脸色铁青地往前挪了两步,仰头看着陶远志劝道:“远志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有规矩没有?那是你哥哥的坟头你还那么坐着,要是给你二哥知道了,他会难过的。你忘了你二哥小时候怎么疼你了吗?赶紧下来,别叫你哥不安生啊!”
“就是想着二哥小时候待我好,我才想跟他说说话呢!娘,我觉着应宣和二嫂那话也不错,二哥的坟堆都烂成这副模样了,若是照原样儿埋回去,哪儿是骨头哪儿是泥巴分得清楚吗?想叫二哥在天之灵真的安生,那就找应宣说的法子办,横竖不是晚几日掩埋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懂什么?那会冲撞祖先的,祸及陶家子孙的!老大老三,先别管应宣那个忤逆子了,把远志给我拉下,没他这么闹的!”
这时,上面土路那儿传来了黄氏微弱的申银声。众人一惊,忙都抬头望去。原来宝梳给黄氏灌下了几颗救心丸之后,黄氏忽悠忽悠地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她便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边大小声申银着一边往路边爬去。
佩鲜忙心疼地拦住她道:“娘,您就别折腾了!瞧瞧您都成什么样儿了啊!真是太欺负人了!我们自家的爹还不许我们自家抬回去敬拜敬拜,非得赶这么急,到底是为什么啊?”
“佩鲜!”陶婆婆怒喝道,“你再跟你娘似的瞎哭瞎闹,仔细我把你也逐出陶家去!”
“本来就是!”十六岁的佩鲜儿满面泪痕地冲坟堆儿那儿嚷嚷道,“凭什么叫我爹埋得这么委屈?抬回去停灵七日,得冲撞哪位先人了?瞧着陶家子孙埋得这么寒碜,陶家祖先还好意思怪罪?”
“混账东西!老大媳妇,”陶婆婆吆喝站在土路边瞧热闹的鲁氏道,“给这小泼妇两巴掌!真是要反天了!老的没大没小,小的也这么放肆,当初就不该让那混账婆娘给老二守gua,竟然给我教出这么没教养的两个孙子!”
鲁氏正因为自家丈夫刚才给陶应宣揍了两拳心里不服气着呢,一听陶婆婆叫她抽佩鲜的耳光,二话不说上前就甩了一巴掌,骂骂咧咧道:“连祖先都骂上了,活该到了十六都没人要!你那娘脑子是木的,生个闺女也是个木头人,哪个男人喜欢去?告诉你,再说混账话,大伯娘我就再赏你两巴掌!”
佩鲜被激怒了,跳起来上前掀了鲁氏一掌,失声裂肺地嚎道:“有种就打死我!有种把我们一家子都打死好了!到了阎王殿,该告的状我们还是会告的!”
鲁氏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得两瓣屁股生疼。她脸一红,霍地一下起了身,上前就双手揪住了佩鲜的两个小辫子使劲扯使劲骂道:“你他娘的,连长辈儿都敢打!瞧我不是揍死你这小泼妇!你告去,你有种告去!”佩鲜疼得当即哇哇大叫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