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想了一个来回,实则不过转瞬之间,略为怔忪间,便听得软糯嗓音淡然语气,缓缓荡在耳畔:
“二弟妹的意思,你娘家府上的小姐,有意世子侧妃一席,是与不是?”
当然是这么个意思,可就这么急不惶的承认,倒显得粘巴上去似的,总不能还没进门,便被婆家主母小看一遭吧!
桑氏觉得很是为难,欲言又止的望着张烟,稍稍迟疑,到底咬着牙,道:
“瞧大嫂说的,若能服侍大嫂与世子,自是难得的福分儿,哪里还敢妄想许多?”只是心中所想,到底不愿推拒了去,桑氏便含糊道:
“若是她伺候的好,大嫂看着赏她些许也就罢了。”
呵呵!
张烟真是佩服死了,她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桑氏,只看着她微偏的侧脸,便晓得诸如此类的松软话儿,桑氏并没说过的。
因为,即便说着为自家妹妹攀亲的话儿,做出来的却是一副虽然委屈但倔强不改的表情。张烟勾起唇角,这就是被长久娇宠的人儿才会养出的性子呢!
自以为是的德行,熟不知旁人却没半分迁就答允的义务!
张烟暗暗叹了口气,面上仍挂着客套到了极致的笑容,缓缓道:
“这事儿,弟妹同娘家提过没有?”话虽是问句,然张烟心中早已确定,这回定然又是桑氏自作主张,倘若不然,已渐渐归于平静的桑家怕是又有热闹好瞧喽!
单不提旁人,只桑大人知晓,爱女所行之事,不说出宗逆女,但一口老血再所难免——半生清誉毁于爱女,要是再传出桑家女儿意图为妾,攀扯燕王世子一事,半条老命怕是得交待了。
气得!
难不成家中女儿都嫁不出了,只跟燕王府较上劲儿,一个个的往里塞,只一个贪慕权贵的恶名,他的仕途名望便化为乌有了。
果然,桑氏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恍惚,随即掩唇轻笑道:
“这是好事,我母亲她们自是愿意的。”
张烟抿了抿嘴唇,又细细的将桑氏打量个遍儿,终是确定,这人怕是将所有的聪明儿都用在了诗词歌赋上,酸诗倒是能吟个几首,但为人处世恐是欠缺的很呢!
想回笼家人的心思挺真,只这法子——
张烟瞧了外头天色,琢磨着时辰应是差不多了,便不打算再同桑氏打机锋,只神色冷淡道:
“我劝弟妹一句,还是先跟桑夫人通个气儿,旁的……”思及桑氏想要踩着
她上位,给娘家博前程,张烟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站起身来,斜斜睨着桑氏,勾起一抹嘲讽弧度,道:
“我即为长嫂,弟妹行事不妥便该提醒一二。好教弟妹知晓,二房的媳妇儿,却总操心着给大伯送妾的事儿,整日琢磨着世子房里事儿,倒是个什么道理?弟妹好歹也是一房主母,不想着主持中馈,为夫君分忧,只孬着心思干起这拉皮条的活计,弟妹不要脸面,二弟总还是要的吧?”
“你,你,张氏,我好言……”桑氏被张烟一番指责给绕懵了,先前还好好的,怎的就突然变脸了。她们不是商量的么?哪句话不对了?可随即的,被狠狠的在脸上扇一巴掌后,桑氏也急了,霍的站起身来,指着张烟瞪眼斥道。
可张烟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只飞快的打断道:
“我可真是要谢谢你了,赶紧的把你的好言都收回去吧,我实在承受不起。”不理会桑氏涨红的脸颊,张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叹道:
“好好的女儿家,你非要将人做妾。知道的是你为你那堂妹着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堂妹跟你有仇,你要泄愤呢!”桑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竟养出这么个脑筋不清楚的货,“你若真心为家中姐妹,暗自寻摸了好人家,为自家妹妹们打算一二未尝不可。可拿着姐妹攀附,真真为人不齿。且不论你如何思量,只如此随意道出女儿家名声,若是一个不妨,传将出去,桑氏,你这是要生生逼死你那堂妹么?”若是换了坏心肠的,对着桑氏模糊应者,转身便递出消息去,那姑娘算是毁了,而桑家再来这么一回,再想翻身怕也是难了。
所以说,猪队友最最可怕啦!
桑氏身子隐隐晃动,倚在丫鬟身上,眼中含泪,忿忿然吼道:
“你知道什么,正是为了家中姐妹,我才……”如此委屈求全。
张烟暗暗翻了个白眼,转身朝着外头,再不愿瞧见桑氏一脸“我的委屈无人可懂。”的忧桑表情,只恐自个儿一个忍不住就得去吐一吐,只示意桃子过来当个拐杖,好壮大一下世子妃的高冷场面范儿,一边儿淡声道:
“弟妹回去吧,今日我只当并未见过你。往后还望弟妹三思后行,便是不为你自己,也得为生养你多年的父母亲人想想。”所以,千万别再干这么蠢的挫事儿了好么!
你家老子怕是承受不来哦!
张烟真心觉得,桑大人悲剧的人生势必要因着这么个死命坑爹的闺女而泪流满脸止不住啊!
施施然的缓行离去,张烟一行人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徒留桑氏伏在自个儿丫头身上,盈盈而立,惶惶然然,以帕掩面,痛哭失声。
——她真真是好心来着!
只是,怕只有她自己才这么认为吧!
这事儿,张烟只当被个生活不幸福的女人恶心一回,出口气骂几句,过去就算了。
并不知晓,这事儿却是被桑氏身边儿从小跟着的丫鬟,将信儿递回了在桑家当差的哥哥,继而,不出意外的传到了当家人的耳中。
桑大人心爱的一套茶具报销后,几天过后,一位肃然端严的嬷嬷从桑府来到桑氏身边儿,成为她的教养嬷嬷。
自那以后,被人管束着言行,以父母之命约束,实则行看监之责的日子便伴随着桑氏,直至多年以后,桑氏傲气熬干了,麻木了,她的人生却也只是如此了。
☆、第97章 再次相见
一双孩子过了三月以后,能出的门了,张烟寻了个洛凌渊休沐的日子,吩咐丫鬟们将早早备好的物什儿搬到马车上,连带着她催着洛凌渊寻摸来的灵芝,鹿茸,还有从北边儿弄来的好皮子,样样不落的装上车,给老和尚送去一些。
年纪大了总是畏寒,瞧着虽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儿,可该有的保暖却是不能缺了,老胳膊老腿儿的还是经点心的好。
拿着自个儿男人的东西转手送了人情,张烟一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什么的,她男人的自然也是她的。就这么着,将身边儿一应长辈孝顺个遍,借花献佛不要做的太熟练哦!
哄得王妃婆婆喜笑颜开,宠着张烟心肝肉的疼着,竟是将自己那黑脸的儿子放到后头,直惹得洛凌渊哭笑不得,只趁着夜里捏着自个儿小媳妇的莹白面皮,叨唠小不要脸的,嬉闹着说要攒摸着能攥出几道褶子来,才能叫张姑娘面皮厚成这副模样?
可话虽埋汰着,为着自己媳妇儿好人缘,送礼不手软,世子大人也下了力气倒腾些好东西,可劲儿的给张烟打气,连带着到寺里瞧老和尚,那礼便比原先厚了两成,却都是世子大人做主添的。
自是礼尚往来,人家对她媳妇儿看重上心,世子大人也不是个小气的,自是乐得回送这人情。
辞别王妃,抱着俩白嫩嫩的小娃娃,张烟跟洛凌渊坐着马车,往城外清波寺行去。
张烟软软倚靠着洛凌渊,垂着脑袋,瞅着怀中合着眼睛,砸吧着润红小嘴儿的小闺女儿,又伸着脑袋,瞧了眼洛凌渊怀中的小儿子,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儿在眼前晃荡,看过来再瞅过去,张烟心里头顿时化成一汪春水,柔软的不可思议。
洛凌渊瞅着媳妇儿好奇的左戳戳右戳戳,睡着好好的孩子被烦的皱着小眉头,小嘴儿瘪着,很像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儿,不由的心中好笑,无奈的捉住不停使坏的小爪子,握在手中,挑高一侧眉毛,摇头失笑道:
“有这样当娘的没有?没瞧见孩子不乐意么?”
“呵呵!”张烟瞥了眼包子们下拉的嘴角,心虚的缩了缩脖子,随即面上强撑着,挺了挺二次发育的小胸脯,梗着脖颈,道:
“我生的,还不许好好瞅瞅了?”瞧着男人莫名的目光,不知怎的,张烟的声音越来越小,对着手指,撇嘴道:
“……不是嫩么?摸着可舒服呢,不就有些忍不住么……好啦好啦,知道了……我不弄了还不成么?”被洛凌渊黝黑的眼珠子沉沉盯着,张烟不住的挪了挪身子,避开他的目光,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难受的很,只得识时务的摁下作乱的心思。
默默的腹诽一下,有了孩子就敢给媳妇儿摆脸色的臭男人,抬眼不经意间瞅见包子一鼓一鼓的双颊,顿觉有趣的张烟又被吸引了心神儿,投注到围观包子的大业中去了。
马车中沉默了一会儿,洛凌渊眯着狭长眸子,面色一如即往的淡然冷厉,却以截然不同的柔和姿态抚着怀中婴孩儿,望着被禁爪后呲着牙做恶鬼状吓唬包子们的无良娘亲,洛凌渊嘴角抽抽,眼中暗色一闪而过,沉思半响后,却是缓缓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