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黛玉这边的回话,她转道去看睡在秦氏屋子里的宝玉,方走到门口,却听见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说什么宝二爷惊着了,喊着什么可卿救他?鸳鸯有点疑惑,可卿又是谁?宝玉跟前并无这个丫鬟那。在她百般思索时,晴雯适巧掀着猩红的毡帘走出来,一眼瞥见立在廊檐下发呆的鸳鸯,她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掩到鸳鸯身后,举手猛地一拍她的肩,大喝一声:“鸳鸯,想谁那?”鸳鸯不禁脱口而出:“想可卿啊?”晴雯一呆,皱皱鼻子,狐疑的问道:“你认识可卿?”奇怪的,她们这些跟在宝玉身边伺候的,都不晓得可卿是谁?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鸳鸯如何晓得的?想到这,她盯着鸳鸯的眼光更觉晶亮。一瞧就看出来晴雯不知道是想到哪儿去了?鸳鸯眼一眯,探手揪住她的耳朵狠狠拧了一把,斥道:“瞧你那鬼样子,就晓得没啥好主意。我是方才听她们几个说宝玉梦里惊到了,喊着可卿救他。我问你,宝玉屋子里,啥时候添了个叫可卿的丫头了?不是只有你,袭人,麝月她们几个吗?”见鸳鸯说出缘由,晴雯冷笑道:“谁晓得他是去哪里认识了那种没脸没皮的丫头片子?鸳鸯,可不许你说我是宝玉屋子里的丫头。我可是老太太派到林姑娘跟前伺候的。目前暂时借到宝玉身边帮忙做点针线活而已。等忙完了,我还得清清白白的回林姑娘屋子里去的。”鸳鸯听了,忙拿帕子掩住笑声:“你这鬼丫头!难怪当初林姑娘一见你的针线活和人品,死活都要跟老太太讨了去。”她不说倒好,一说倒勾起了晴雯的心头恨,她冷冷的言道:“刚到了林姑娘跟前没几天,我们的宝二爷就死皮赖脸地跑过来说,袭人病了,屋子里缺人,非要找我过去顶替几天。这一顶替,也就没完没了了。林姑娘是客人,也不好开口要回去。我呢,也就是个任由人糟践的奴才。由着主子们当猫儿狗儿似的送来送去……”鸳鸯看她上火了,眼圈红通通的,似有泪意闪烁,忙出言劝道:“你这鬼丫头!真想回林姑娘屋子里去。你就私底下找紫鹃说说,让她在林姑娘耳边给你敲敲边鼓,提醒她找机会问宝玉要你回去。”她轻叹一声,接着说:“你去林姑娘跟前伺候也好。纵观整个贾府,也就她身边的丫鬟们最自在。即便她将来要离开贾府,你跟着去了,她也不会亏待了你。”晴雯方要说下去,猩红毡帘由内而外掀开了,宝玉面如羞花的步出来,瞥见立在廊檐下说悄悄话的鸳鸯和晴雯,一扫面上的窘意,笑着挤上去:“你们俩在说什么私房话?让我也听听。”晴雯瞟了眼紧随其后的袭人,扬起娇俏的小脸,冷冷的瞪着他啐道:“你一个大老爷么,整日里惦记着我们这些小丫头的胭脂膏子,私房话,算是怎么回事?你若再这样,小心我回头告诉我们姑娘去。”宝玉一怔,疑惑的问道:“你们姑娘是谁?”晴雯打着鼻腔里哼声:“你是主子贵人,哪还会记得当年的事了。我这做小丫鬟的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我是林姑娘亲自开口问老太太要的丫鬟。哎哟……”鸳鸯偷偷掐一把她的腰,要她少说两句。免得宝玉又犯了魔症。
袭人一看宝玉的脸色不对,忙笑着上去打圆场:“当年那会儿我连着病了好几天,多亏了有晴雯过来帮忙料理。如今大家伙儿都在宝玉的屋子里做事,彼此间也过得和和睦睦的,再说,林姑娘那儿也不缺人手。鸳鸯,是不是老太太遣你过来看看宝玉和林姑娘起了没有的?”鸳鸯知道她的意思,也跟着岔开话题:“老太太派我过来看看宝玉和林姑娘。这不,我刚从林姑娘那边过来。她身子不大舒服,说是不去凑热闹一块吃晚饭了。”她十分清楚,宝玉虽常犯浑,然却极听黛玉的话,平日里也最为关切她身子状况,这会子听到她不舒服,肯定顾不得晴雯之前说的气话,一准会立即拔腿跑去看黛玉了。果不出她所料,宝玉听到黛玉不舒服,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急促地朝着被他嫌弃的屋子跑去。袭人连出声阻拦的机会都没有,赶紧领着丫鬟婆子们追上去伺候。晴雯见到乱成一团的情形,也不顾别人侧目的眼神,自顾自笑得花枝乱颤,直呼腰疼。鸳鸯无奈摇头,拖着她一块去黛玉的屋子里去看戏。林姑娘冷言训宝二爷的一出戏,可不谓不好看啊!
到了黛玉所在的上房内间,见到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们个个屏气敛神,恭肃严整地垂手伺立在两旁。黛玉眸色淡淡地坐在铺了厚厚大红色绣花褥子的红木雕花木塌上,手里拿着小铜火箸儿拨弄手炉内冒着火星的灰,紫鹃捧着描金漆器茶盘立一旁,弯着身子与她说话儿,而宝玉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般低垂着头,站在黛玉跟前拼命赔不是,讨好与她。袭人则不停帮腔,说好话。见这光景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晴雯和鸳鸯也不好进去打搅,俩人互相递了个眼色,躲到屋外的廊檐下继续私房话。
☆、湘江云水
去东府赏罢梅花归来,接连着几个艳阳天,屋面的积雪渐渐消融,化作檐水滴滴答答地淌下来,一时间倒比下雪下雨的日子更显得要热闹几分。丝丝春风吹在人身上,虽略有些寒意,然已不是那么沁骨入髓了。原指望着贾母会去接史湘云来住几日,不料派去的人回话说,史大姑娘随史太太出门做客去了。这话儿传到黛玉屋子里,雪雁眉一竖,眼一瞪,凑到黛玉耳跟前,嘟囔了老半天史湘云婶母的坏话来表达心中的愤慨与不满。后来紫鹃实在看不过去,伸出纤纤玉指,揪住她的耳朵,把她赶进厨房里去给黛玉弄小点心,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住满腹的牢骚,重重地踩着青石地,气呼呼地厨房里弄吃的去了。
看到雪雁的身影消失在穿堂里。紫鹃摇头,回过身子坐到黄花梨大理石圆桌子旁,拿起纳了一半的鞋底子,戴好顶针,专心致志地做起针线活来。黛玉拿着笔,细心地描花样子。俩人不时说笑几句,紫鹃不经意间提到了宝玉曾在梦中唤过的可卿,见黛玉眼神微微困惑,她左右瞟了瞟,见春纤夏织都在外面忙乎着翻晒衣被,其他的丫鬟婆子也都在忙碌,遂斟酌会,低下头贴近黛玉耳畔轻声说,可卿是东府荣大奶奶的闺名。黛玉当场怔住,心里面纳闷不已。这宝玉再荒诞不羁,也不会随意叫唤自家侄媳妇的小名儿那!这里头大概有什么误会吧?思及此,她眸色一敛,放下手中的笔,侧过头,轻问:可有谁晓得这事?紫鹃摇摇头,后解释原因,原是前日雪雁奉了黛玉的命拿了谢礼,去东府谢秦氏的款待时,和秦氏的贴身丫鬟瑞珠玩了一会子,是那小丫鬟无意说漏口的。黛玉闻后,沉默片刻,嘱咐紫鹃回头一定要再三盯紧雪雁,让她不要胡乱说出来。这事儿可大可小,一旦传扬出去,不但宝玉会被舅舅贾政用家法处置。连东府的秦氏也没脸面见人了。紫鹃点头应下。
这时,雪雁带着几个小丫鬟端着几个描金漆盘跨门进来,盘中放了不少珐琅碟子,里面装了各式的点心干果蜜饯,松仁,柿饼,杏干,龙眼干,马蹄糕,董糖等,黛玉抬头见到了,不禁笑着揶揄:“雪雁,你这是想开宴席那?”雪雁一面吩咐丫鬟们调桌安椅,一面回头狡黠的眨眼:“我见姑娘这几日心情不爽,於是擅自做主,请了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宝姑娘过来做客。姑娘不是昨儿给了我几两银子吗?我那,给了厨房,让她们看着给置办了些吃食。可惜史大姑娘不在,不然设个铁炉吃现烤的肉也是不错的。”紫鹃一听,忙斥道:“有你这么撺掇主子行事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身子骨弱,居然还敢在这里调唆她吃那些个脏不拉几,不干不净的东西。倘或是吃坏了肚子,你便是赔了小命儿,也是赔不起的。”见紫鹃的脸色不是玩的,嘴里的话也不像是在唬她,雪雁也不敢多生事,急忙转口,讨饶道:“好姐姐,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嘛。当不得真的。即便是我们家姑娘想吃,我也会身先士卒地阻拦她,不许她碰那些个的。”紫鹃放下手中剩下几针快纳好的鞋底子,脸孔一板,责道:“你当姑娘是你。整日里想着吃这些个玩意。亏得史大姑娘没来,若是来了,指不定你们俩怎么疯来着?”雪雁算是老皮了,嘻嘻哈哈的听紫鹃骂过,照例赔笑道:“紫娟姐姐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这个毛手毛脚的小丫鬟计较啦。等会子宝姑娘她们几个来了,又要笑话我了。”紫鹃见她行事说话老实了不少,也不再纠缠下去,站起身收拾了下针线篓子,净过手后,也上去帮忙安排吃食。不一会的功夫,宴席准备妥当,就等客人上门了。
黛玉见都准备好了,也放下手中的活计,歪过身子,问取了凤姐昨儿刚遣人送来的茶叶,准备泡茶的雪雁道:“有没有请珠大嫂子,琏二嫂子,宝玉,环儿她们几个?”雪雁闻言,呆了半响,方回答:“我只请了几位姑娘。”言下之意,他们几位都非姑娘家,遂她就没请。黛玉轻蹙眉尖,转头对嘱咐小丫鬟们手脚轻点,不要磕坏东西的紫鹃说道:“紫鹃,你亲自去请她们过来赴宴。雪雁,你去匣子里再拿五两银子给厨房,要她们再多加几个菜。我们难得办一次宴席,不要太省了。”紫鹃雪雁应了声,各自退身出去办差。一眨眼的功夫儿,屋子里就剩下黛玉一人坐在黄花梨大理石圆桌旁,冷冷清清的,格外寂寥孤单。她轻轻叹一声,收起摊放在桌子上的纸笔,眸光淡淡扫过白纸上细细描绘的缠枝梅花图案,心头不由得想念福祸不知的爹爹林如海,以及身在一个都城,却无法相见的弟弟林融。也曾想过将弟弟接到身旁近身照顾,然转念细想,这贾府水深得很,实无必要拉着弟弟一块深陷期间。况且,领到身边照顾着,难免会学到宝玉喜欢调脂弄粉,厌恶圣贤诗书的坏毛病。倒不是她认为学习那些个八股文章是好的,然处在这个社会环境中,不懂得顺应大流,迟早会被淘汰掉。物竞天择,必然是有一定道理可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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