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的意思,她也多少猜的到,之前犹豫是瑞国公不舍,但对白家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既然如今决定了,他定是有话要叮嘱自己的,是以进宫头一天晚上,不等瑞国公唤她,她就主动去了他的小书房。
做了两年父女,她对他也是有几分感情在,如今这一进宫基本不会再有机会相处了,即便将来她能安然出宫,也是要马上嫁人,分别之际,她于情于理都要与他说说话的。
“桐儿来了,我正要找你呢,东西可收拾好了?”
瑞国公放下手头的事将她揽到跟前,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她的母亲,对令桐的不舍之意又涌上心头,令桐唤了一声父亲,安抚的抱了抱他,“爹爹不用跟我解释,我都明白的,我既然生为白家的女儿,有些事自然责无旁贷,再者,我不过是去侍读,又不是不能回家,还有大哥经常进宫,您就别再担心了。”
“好孩子啊。”瑞国公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突然有了几分感慨,一时竟有些泪意涌上,他深吸口气压下心绪,“你是个明白的孩子,既然你瞧得明白,有些话爹爹就不多说了,只是可怜你小小年纪便要进那是非之地,你要是实在住不惯便告诉你大哥,爹爹想法子将你接出来,如清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会等你的,即便他不等了,爹爹也定会与你找个好归宿,你就安心在宫里读书侍奉,莫要有包袱。”
白令桐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家以及眼前这个父亲强有力的庇护之意,正是眼前这个人给了她一丝家的意义,她又发自内心的用力抱了抱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到最后瑞国公也没有将那原本要叮嘱的话说出口,他一对上这孩子便是深深的愧疚,那些尔虞我诈家族利益摆在她眼前好似失去了意义,况且他知晓令桐看的清楚,越是这样他觉亏欠,一来二去的便尽顾着叙父女之情了,该说的反而一句未说。
因时间匆忙,令桐只让西眉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带着,反正这原本也不是她的东西,她自然没必要带进宫,她决定将西眉带在身边,这丫头实诚,留在自己身边也能互相照应,她又对她耳提面命一番,告诫她进宫的一些事宜,免得她进去抓瞎。
最后便只剩许如清了,她觉的似乎应该与他见一面,却又觉得无甚可说,况已然没了时间,又想到他能随时进宫,待找机会说话也是一样,便暂时将他隔下了。到第二日一早,宫里派了人来,令桐匆匆与嫁人告了别,便带着西眉进了宫,正式开始了她的另一段生活。
第21章 遭遇刁难
令桐没想到,她甫一进宫就遇到了件不大不小的麻烦。
宫里突然添了几个小姐,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对于她们的安置问题便着实要商讨一番。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将来又极有可能是做主子的,当然不可能真要她们做些侍读的活计,无非就是借这个由头放在宫中教养罢了,以太后的意思,收拾出几个宫殿来安置她们,横竖如今宫里没有嫔妃,宫里多的是空屋子。
于是,令桐就被分到了骄阳宫主殿作为安置处,她身为国公府小姐,身份隐以为高,说是大家都进宫侍读,可家族地位不同,谁还没个眉眼高低,既不能一人独占一个宫,这同住一宫殿的主次之分就是颇有讲究。
她与礼部尚书萧家的那位姑娘同住一宫,其余三个则合住另一宫。令桐进宫,国公爷自然少不得打点一番,上下办事侍候的宫人再不情愿也要顾及瑞国公的面子,天知道他们心里是有多不待见这位四姑娘,恨不得短点被褥铺盖,衣食用度之类以示报复,但这样明显拙劣的把柄又不能轻易被人捏住,小打小闹的无所谓,若是亏了小姐的身子,他们祖宗八代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这拙劣事还真就有人做了,还是领桐入住的头一晚就碰上了。
却说令桐经历一整天的拜谒寒暄并一通说教后,到了夜里由西眉服侍洗漱过后这才安安稳稳坐下喘口气。怪不得瑞国公不愿她进宫,光这些繁琐的礼数规矩就能烦死人。再说住的这骄阳宫,用度设施倒也不比国公府差,地龙水暖也不缺,可就是比家里冷了几分,清清凉凉的没个家的滋味,幸而她将西眉带进宫,有她在身旁好歹还亲近自然些。
西眉被分给她也是顺应民意,四姑娘爱捉弄人,哪有宫人愿意到她跟前伺候,有圣上安排这么个倒霉催的丫头进来,乐的宫女太监们险些集体拜祖宗。
“小眉,今儿你便陪我一起睡吧。”
令桐掀开被角,莫名一股寒意袭来,这宫里白天还好,一入夜便止不住森森阴气往外窜,令桐心里发毛,她决定与西眉挤一挤,好歹有些暖意。可没成想,即便是两人挤在一处还是有些瑟瑟之意,但也不是那种冰凉刺骨的冷,身子明明不凉,可就是有股子类似南方的那种潮意,刚开始睡下也能勉强接受,可躺了半晌后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睡越凉,令桐的脑门便有些疼痛不适,鼻子也塞住不通,细听了听一旁西眉的呼吸,亦是愈见沉重,她这才觉出不对劲来。
“小眉,你睡着了么?”
令桐戳戳西眉,西眉忙道,“没呢姑娘,怎么了,可是乍换了地方睡不着么,要么跟大公子说说,把家里的床搬来…”
“西眉啊…”令桐起身揉揉脑门,这丫头的肠子真是不带打弯的,估计自己这会要是说把梧桐园搬来,她也不会皱眉头的。
“不是,你先起来,你就没发觉不对劲么,听听你鼻音都重了,我怀疑这床铺有问题。”
“什么!”西眉大叫一声,令桐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她觉的脑门又疼了几分。
“嘘……”令桐瞧了眼屋外,见没有惊动值夜的宫人,这才放开她,“你莫出声,听我说,这不是家里,等闲不可大声,宫里人的耳朵都好使的很,你以后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只能记在心里,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许说知道么?”
西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不知晓她家姑娘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样高深,可姑娘的吩咐她从来都是无条件听从的,令桐见她听进去了便又压低声音继续道,“我们下床去,从里到外查验一番,看看这被褥可有不同寻常处,我们睡了半天还这样冷,定是有问题的。”
西眉听话的没有吱声,主仆两人仔仔细细的把被褥翻过来,从头到脚又是摸又是嗅。待摸到最底层的褥子时,入手一股泛潮的瑟意,令桐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不自觉一蹙,原来是最底层的褥子泛了潮,这还不似那种天然受潮后伴有霉味的潮意,而是类似于洗后没晾干的那种,又或者后来沁了水,但不论如何,这明显是人为无疑。宮里头的衣物若都浣洗成这样,那这圣上娘娘们的日子也着实凄惨了些。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这样睡一宿非闹病不可,这大冷的天,连褥子都不晾干,宫里人做事也忒不仔细了。”西眉急的团团转,恨不得现下就去国公府取了被褥来。
只在最后一层做手脚,可真是做的巧,既不易发觉,又有效果,大冬天的用寒气伤人,比那些茶里放点盐,汤里放点药的好使多了,一天两天还可,积累成疾,若是睡个十天半月的,她一准就因病体沉疴,不宜侍读而被遣送回国公府,运气差点的没准就得个伤寒肺痨的死了。
令桐一抹冷笑爬上嘴角,她将最底层那条水汽沉重的褥子以及被它染湿的上一层一并掀了,卷起来扔到一旁,只将剩下的一层铺开,这才又跟西眉重新上去,只是这样一来,床铺又硬又冷,实在没比方才好多少,但到底没了潮气,身子不致亏损太大。
“小眉,这事你就当不知晓,明儿早上还是将褥子放回原处,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可记住了,一个字都不许与别人说。”令桐将西眉抱住取暖,“只是要委屈你跟我受几天罪了。”
“嗯,我知道了姑娘,我不会说的。”
于是主仆俩就这样挤了一宿,令桐第二天就这样拖着沉重的脑袋开始了入宫后的第一天课程。她觉的老天爷定是在惩罚她上辈子偷懒不念书的,自换了如今身子后,从家里念到宫里,课程越来越头疼,而且,她本来就头疼,脑门揉了又揉,就差挤成了二郎神。
几个小姐来侍读,并不是跟冉于飞一处,能来教导圣上的都是学士名臣,再陪上几个女子,成了什么体统,况等闲也没有那个分量劳他们来教导,几个小姐是另请了一位先生来,与冉于飞还是隔了几间屋子的。
令桐好容易挨过了一上午的折磨,正待与萧以柔结伴回骄阳宫休息用膳,却正遇上过来瞧自己的大哥,以及跟在后面的冉于飞。
她家大哥混的真是够可以,大大咧咧将圣上甩在身后的他估计是独一份。
“令桐!”白令权遥遥喊了她一声将她唤住,待走近了才问道,“怎么样,爹爹母亲嘱咐我来瞧瞧你,看你可是住的惯。”
令桐这厢还未开口,萧以柔便莞尔道:“乍换了住处,难免有些不习惯的,我昨儿就闹到后半夜才算睡着,我今儿瞧令桐妹妹的脸色,怕也是与我一般没睡好的。”她见冉于飞跟来,又笑意盈盈对他服了服身子,“以柔参见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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