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宁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感动,忙将身上覆的袍子拿起来,因为脚伤,缓慢挪到罗成身旁,想披在他肩上,罗成似乎有所察觉,睁开眼,问道:“你醒了?”
宇文宁大吃一惊,愣一下,才将手中袍子披在他身上,笑靥若花,“嗯,谢谢你。”
“在山谷里,你救了我们大家。我早该谢你的。”他眸子清冷,可是那不近人情的淡漠却不知在何时已化去不见。
宇文宁迟疑片刻,道:“草原十八部的兵退了吗?”
罗成道:“是,长孙将军袭击草原十八部大帐,他们被调回去回防了。”
“你怎么知道?”
“昨晚他们退兵的时候,我抓了一个草原十八部的兵,他告诉我的。”
看来,他昨晚竟是一夜未眠。宇文宁心里暗暗思量。
“你懂草原十八部的语言?”
“是。”
宇文宁吁了口气,笑的像个孩子,“我们可以回去了。”
罗成抬起头,目光投向远处烟雾缭绕的山间,正是昨日他们伏击敌人的峡谷方向。
宇文宁脸上的笑不由僵住,声音随之低沉下去,喃喃道:“可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罗成看了她一眼,眼中尽是悲愤之色,迟疑一忽,道:“我先帮你治脚伤,还有你手臂上的伤口,也需要换药了。”
宇文宁重重的点点头,把眼里的泪水憋回去,罗成与他们是生死患难的兄弟,他心里的伤痛比自己多了何止千倍,现在要想着如何宽慰他才是,而不是在他面前流露出悲色。
罗成缓缓褪下她鞋子罗袜,挽起裤脚,露出盈盈一握的足踝,肤色光洁若蜜,却有几块淤青。罗成抬眼看了她一下,捧起她纤巧若玉的脚踝,眸子恍若被风拂动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手指骨节分明,轻轻揉着她脚上瘀伤,宇文宁只觉得被他手指碰处,阵阵酥麻,一时竟然忘了痛。
两人目光乍然相撞,一个腼腆,一个娇羞,春韵沈沈而动,秋林萧瑟,柔情却与落叶舞出别样旖旎情愫,晕红的双颊映着纷落若雨的红叶,瑰丽无双。
罗成手上力道渐渐加重,“宁儿,痛了你告诉我。”
宇文宁正自胡思乱想,听说,轻轻点了点头,香腮更红。
罗成手腕猛地一抬,已将她脱臼的脚踝接好。
宇文宁痛呼出声,险些便晕了过去,一时虚汗淋漓而下。
罗成忙抢过去扶着她,“怎么样?”
宇文宁呼了几口气,摇头道:“没事。”
罗成用袖子擦拭着她额头汗珠,拿起一旁水囊,忧虑的说道:“宁儿,先喝口水吧。”
宇文宁抓过水囊,灌了几口下去,勉强挤出个笑脸,“罗成,放心吧,已经不是很痛了。”
罗成面色缓和了些,点了点头,扫了眼她手臂,“你胳膊上的伤……”
宇文宁忙把胳膊伸过去,笑盈盈道:“没关系,现在就换药吧,一起痛过了,就不痛了。”
“也好。”罗成拿出随身带的金创药,挽起宇文宁袖子,露出一截嫩藕般的手臂,拆开白纱裹着的伤口,伤口业已开始痊愈,“这个药涂上会很痛。”
宇文宁点了点头,转过脸去。
罗成深深看她一眼,挖出药膏,仔细的涂在她伤口上,他涂的很细致,每次动手前,都先看宇文宁神色,宇文宁内里忍着剧痛,却总以笑脸相对,可是她眸子深处每一次的震颤却都难逃罗成双目。
罗成下手很轻,尽量减少她痛楚,“宁儿,关云长刮骨疗伤的故事你听说过没?”
宇文宁点头,“听说过,不过关羽过于自负,我不喜他为人。”
“可他确实是个大英雄。”罗成看了她一眼,“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受之痛。”
“他那是变态的自尊心。”宇文宁反驳道。
罗成哂笑,温和说道:“那你呢?我可是知道这个药涂上去是有多痛。”说完便目光和煦的望着她。
宇文宁只觉得喉中一窒,旋即板起脸来,“我不爱喊痛。”
罗成复深深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是浓浓的情意,语气却有些丧气,“只恨我不能替你受了这痛楚。”
有他这句话,宇文宁霎时只觉得所有的苦楚都值得,她伸出另外一手,覆在罗成手背上,“罗成,我真的不痛。”
“可是我看你这样……心里好疼。”他淡淡说来。
两情相悦,四目含情脉脉相对,一切竟是如斯的水到渠成。
叶落无声。
☆、第8章
秋山萧瑟,飞鸟逐侣。一阵风来,枝头枯黄的叶片打着旋儿飘飞,扑簌簌落地,深深浅浅深绯浓黄,堆锦积绣般落了满地,宛若下起了缤纷的花雨。置身此间,宛若漫步仙境。
两人休息半日,便又启程。
罗成一身玄衣,肩上背了五六样五花八门的兵器,虽然极重,步履却不失轻盈。宇文宁脚伤好了许多,他走的不快,她便与他并肩而行,紧紧扯着他衣袖,仿佛是生恐走丢了一般。
既然他孤僻,不善与人结交,那么我便主动结交他,他现在失去了朋友,心里难过,我更要黏着他,逗他说,逗他笑,不使他孤单。宇文宁默默在心里打好主意。
一群斑鸠栖在远处青杨树梢,听见人声,扑棱棱展翅便飞,罗成不疾不徐从背上抽出一根羽箭,道:“午饭有着落了。”
宇文宁松开他衣袖,站到一边,依着一株山柳看他猎那飞鸟,故意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这一只肥,那一只更大些……”
罗成拉开长弓,羽箭嗖的飞出,第一箭就射穿了两只斑鸠。连发三箭,中了五只。
宇文宁在一旁看得羡慕不已,鼓掌笑道:“射中了,射中了。罗成,你箭法真准,什么时候教我射箭吧?”说罢也不等罗成答言,快跑过去,捡回那五只斑鸠。罗成直在后面说:“慢点,仔细再伤了脚。”
宇文宁拎着斑鸠走回,罗成指了指远处的山坳,“去那边烧烤吧。”
两人转过山坳,在一处平地上停下,罗成卸下肩上兵器,随手捡来,便是一堆干枯的树枝,天干物燥,燃起来并没有烟气,宇文宁早把斑鸠穿成一串,等火烧起来,便架在上面烤。
阴云聚拢,天色渐而阴沉,火上的斑鸠慢慢变得焦黄,香气四溢。
“只怕要下雪了。”
“下雪?”宇文宁不可思议的看看罗成又抬头看看天,“不过才九月中旬,怎么会下雪?再说这天也不觉着多冷。”
“塞外的天气就是这样。”罗成又朝火堆上加了些柴,“所以我们要尽快过阴山,回到关内。”
宇文宁吐吐舌头,“若真下起雪来,我们只有这两身行头,要被冻成冰块了。”
宇文宁忽然想起了大义公主的嘱咐,这两日来奔波流亡,可别把那荷包弄丢了,她拿起一旁的包袱,打开来看,荷包跟那玉佩都还在,悬着的心便放下了,“罗成,你可知道武功县在那里?”
罗成看了眼她手中的荷包与玉佩,淡淡道:“在京兆郡。”
京兆郡,也就是隋京都长安附近,还挺远,宇文宁一边寻思,一边转着手中的烤斑鸠,“对了,还没有问过你,你家是那里的?”
“幽州。”罗成又折了几根松枝,加在火堆上。
幽州,宇文宁迅速在脑子里搜罗着从雁门郡至幽州的线路图,沿途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罗成,你能不能带我去五台山?”
罗成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忽然沉沉,垂目不语。
宇文宁见罗成不答应,继续软语央告道:“我一岁的时候,北周国灭,被送往草原十八部,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北地,以前总是听皇姑姑说故国有多好,一直想去看看,现在有机会了,罗成,你能不能别把我丢在雁门郡,古诗云“戒得长天秋月明,心如世上青莲色。”正是题的五台山,从雁门去幽州,正好经过那里,带我去看看,好不好?”宇文宁故作无辜,可怜兮兮复又含情脉脉的望着罗成。
罗成被她这么看着,忙转过脸去,神色显得极为腼腆,“好啊,我,我也没去过五台山。北齐时候,五台山上有寺庙两百余座,先前又听说皇上下诏在五个台顶再各建一座寺庙。不过你说的古诗,我可没听说过。”
宇文宁一愣,心道,是啦,这可是唐朝李白的诗,你自然没听过,忙呵呵一笑,打哈哈道:“别管什么湿的干的了,我不过也是听皇姑姑随口说的,来,斑鸠烤熟了,尝尝我手艺如何。”
宇文宁一时忙忙的取斑鸠,竟然忘了烫,刚拿在手里,便尖叫着跳起来,顺手扔了出去,“哎呀,好烫,好烫……”
“怎么了?烫着了吗?”
罗成拉过宇文宁双手,见她雪白指尖上已起了几个粉红的水泡,宇文宁被他握着双手,双颊晕红,虽然指间火烧火燎的疼,心头却甜的似蜜糖。
“与我一起,总是让你受伤。”罗成歉然注视着她。
“没关系。”宇文宁故作轻松的笑,双目弯弯若两泓秋水,“我饿了。”
罗成应了一声,忙走过去拾起宇文宁扔出去的斑鸠肉,吹掉上面浮灰,用匕首切做小块,递给宇文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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