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雄信拖着只青羊穿过刺榛林大步走来,拓跋钧冲他浅笑招手,“昨日你说想要沐发,记得古书中有载,木槿树叶可以滋润头发,使之柔顺,我替你备了热水。”
单雄信莞尔一笑,“多谢。”
拓跋钧便走上来要替他解开束发的绢带,单雄信蓦地移开了一步,拓跋钧心中一寒,伸出的手正没奈何处,单雄信却折了朵开的正艳的木槿递到了她手中,含笑道:“盘龙镇外有一片木槿树林,花期却比这里早,不过色泽却不及这个好。”
拓跋钧勉强一笑,捏着手中的花,道:“木槿花有好几品,花期,色泽各有不同。”
单雄信望了眼一侧的深潭,道:“只是沐发岂不辜负了这里大好山水。”
拓跋钧正不解何意,却见他伸手摇了摇那株木槿,绯红的花瓣便如急雨般纷纷飘落入湖面,他扬眉一笑,纵身跃入了那潭水,一个偌大的涟漪在水面荡漾开来,他潜入水底,久久才浮出水面。
拓跋钧站在花下石畔,一时看住了,神色呆呆的。
他如一条青鱼般在水面游动,修长的手臂划动着水,在身后激起一朵又一朵浪花。
虽已仲春,可潭水还是很凉的吧,拓跋钧怅怅的想着,她站了会,才坐下,釜中的水有些凉了,木槿树叶被热水烫过,已不再青翠,变得黄黄的,软塌塌的飘在水面,没有一丝生气,她伸手把那些花叶一片片的捞起来。
拓跋钧复又升起火来,用匕首洗剥了那只青羊,架在火上来烤。
经过一整个冬天的蛰伏,又被丰美的水草滋养了一整个春天,那只青羊的滋味很是鲜美。
单雄信大口嚼着羊腿肉,不无可惜的说道:“这青羊肉虽很鲜美,却也腥膻,只可惜没有酒下菜。”
拓跋钧慢慢的吃着,道:“小时候下雪,跟大师兄一起去山里玩,却被雪阻在了一个山谷里,倒是也捕过一只青羊,那只很小,也瘦,我不忍心杀了他,大师兄便说留着他,以后让我养着玩,不杀他,我们就只能挨饿,我心里却很高兴。后来,二师兄终于找到了我们,他找了我们一日夜,路上失了干粮,又累又饿,见了那只小羊便如获至宝,我们僵持了一天,最终,还是拗不过二师兄,只好杀了那只小羊来果腹,那晚我们躲在一个小小的山洞里,吃了烤羊,大师兄便拿出随身带的茶叶,用雪煮了喝,倒也很去膻腻,虽然杀了小羊很不开心,不过那晚过的却很开心,我们师兄妹围着火,看山洞外的雪纷纷的落下,听大师兄讲那些荒诞不经的故事。”她说着,目光落在了湖面上,看那月华清辉在水面浮动。
忽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声,“想不到师妹还记得那个晚上。”
拓跋钧大吃一惊,连单雄信也吃惊不已,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
拓跋钧缓缓转过身去,循着那声音望去,“二师兄,你怎么来了?”她问过之后,自家却笑了,“是啦,你拿了爷爷的母蛊,自然可以找到我,爷爷把他交给了你,他定然是猜到宇文姑娘已经跟我们分开了。”
王伯当从暗处走过来,手中托着一团漆黑的物事,道:“师父这子母蛊虽然妙绝,可惜终究有他的弱点。”
单雄信扫了眼那物事,道:“这就是母蛊吗?”
王伯当道:“正是。”
拓跋钧一时有些眼花,单雄信出手极快,去夺那母蛊,王伯当功夫本不在他之下,可是猝不及防之下,到底是被他夺了过去。
单雄信毫不迟疑,力道贯于手臂,便要将那母蛊捏碎。
王伯当面色煞白,急道:“不可。”劈手便要去夺。
单雄信闪在一边,道:“我毁了他,你们再也不能跟踪拓跋姑娘。”
王伯当声色俱厉,警告道:“你毁了他便是毁了我师妹。”
单雄信的掌力已落在了那母蛊之上。
只听拓跋钧一声惨叫,一口血直喷了出来。
单雄信愣在那里,王伯当抢上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拓跋钧。
单雄信道:“拓跋姑娘,你当初说毁了母蛊他们就跟踪不了你,为什么不说出实情呢?”
王伯当厉声斥道:“母子连心,我师妹那样说,还不是因为你对他无意。单雄信,你可真是狠心,枉我师妹对你一往情深。”
拓跋钧按了按王伯当的手臂,不教他再说。
王伯当却仍旧愤愤的道:“我师妹当初为了救你,大伤元气尚且不论,关键是她一个女儿家,那样救了你,日后还怎么嫁人?你能够逃出龙渊,若不是她教我暗中相助,你早死在山里了。后来又为了你悖逆师父,否则师父又怎么会种了子蛊在她身上?要知道子蛊一旦种上,终身难除,你可替她想过?”
单雄信一时张口结舌,木木立在那里。王伯当说她救了自己日后便没法嫁人,他想起那些日子做的那些梦,两相印证,证实了心中所想,一时又是愧疚又是惶惑。又说他出龙渊是王伯当暗中相助,想来那一路上暗中送药送食指引路径的都是她了。
拓跋钧面若淡金,王伯当扶她坐下,替运气她疗伤。
单雄信自然知道方才自己使的力度,此刻愧悔不已,蹲在她身畔,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却是双目紧阖,那颗坠泪痣挂着眼角,猩红异常,刺得他心中一阵一阵的痛。
疾风裹挟着落花纷纷而下,单雄信只觉得心中也有东西纷纷的落下,想要捞起一片都再无可能。
单雄信抱着拓跋钧跪在拓跋雄的书斋外面,王伯当默然站在一侧,他说师妹伤的极重,只有师父能救。
拓跋雄午睡方醒,挑开竹帘,就看见了这一幕。
“求你救她。”单雄信恳切的望着他。
拓跋雄目光如炬,扫了拓跋钧一眼,眸子里神色略沉了沉,“你动了母蛊?”
单雄信道:“单通实在是不知其中厉害,求你救她。”
拓跋雄冷哼一声,“她背叛了我,我为何要救她?”言毕拂袖欲去。
单雄信艰涩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办法找到宇文宁,我知道她会去那里,如果你觉得这个消息有用,请你看在无需再劳师动众的份上,救救她。”
拓跋雄与王伯当对视了一眼,略点了下头。
“我们当时约定,在武功县杏花镇刘文静那里聚头。”
拓跋雄深深望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王伯当待拓跋雄回了书斋,才说道:“你把师妹交给我吧,我先带她去药谷准备。”
“需要多久?”
“总要月余才可复原吧。”
单雄信思量片刻,道:“她醒来,你代我告诉她,我定不负她,如果我届时没有回来,你教她以此为信去潞州聚贤庄寻我。”单雄信从腰间取下一枚玉坠递到王伯当手里。
王伯当接过,迟疑一下,才问道:“你要去武功县吗?”
单雄信点了下头,略拱了拱手,“告辞。”转身便即离去。
☆、第44章
太白山距离杏花镇本不甚远,单雄信疾驰了一天,黄昏时便赶到了刘文静家。他翻身滚下马鞍,但见刘文静家大门敞开,急冲冲奔了进去,那里还有人,他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他怔怔的站在院中,出了一头冷汗。他定了定神,院中有打斗的痕迹,显然罗成与宇文宁是在这里的,若只是刘文静与单婵盈,想来官兵也不会为难他们,自然是罗成与了官兵,与之抵抗,双方才发生冲突,想到这一层,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心里一遍遍的重复道:宇文宁,是我害了你。
忽然听见屋里一个声音在哭泣,哭的好不哀伤。
单雄信循着声音径直走入刘文静书房,却见桃花一边蹲在地上整理刘文静散落在地的书稿,一边揉着眼睛,一双眼早哭的红肿了,她只顾着伤心,却也没发现有人进去。
“桃花姑娘,刘先生跟婵盈呢?”
桃花揉了揉眼睛,细细看了单雄信一忽,才认出他来,抽抽搭搭哭道:“单家大哥,今天来了好些人,贼不像贼,兵不像兵的,把刘大哥家围得铁桶似的,一个人也不放进来,直围了半日,那些人才走,等他们走了,我就赶紧来瞧,可刘大哥跟单妹妹都不见了,连刘大哥家来的两个客人也一块没了,你也瞧见了,这屋子里就像遭了贼一样。你说,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刘大哥在村子里教书,怎么会惹上那些人?”
她心里存着许多疑惑,单雄信又何尝不是呢?“桃花姑娘,你可瞧见那些人去那个方向了?”
桃花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瞧见,他们一走,我就进来了,单家大哥,刘先生他们会不会有事啊?”
单雄信想了想,道:“刘先生应该不会有事,你放心吧。”那些人的目的是宇文宁,如果想要宇文宁答应他们的条件,应该不会为难她的朋友,相反,还会格外优待。
“真的吗?”桃花还是不太放心。
单雄信重重点了下头,无论如何,他们带走宇文宁,最终都会送她去大兴城,单雄信想清楚这一层,心里也便有了计较,向桃花道:“我去救他们回来,你安心在家等着。”
桃花觑着眼看了看窗外,追着他问道:“单家大哥,外头天都要黑了,你不如明日再动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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