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罗成看见宇文宁推门出来,脸上犹有泪痕。
罗成忙问道:“宁儿,你还好吧?”
宇文宁整理出个笑脸,说道:“我很好啊,婵盈呢?”
罗成道:“她去找什么桃花姐姐了。”他分明从宇文宁眼中看出一丝慌乱,她似乎在极力掩饰什么,她应该是有事在瞒着自己吧,罗成心中疑虑淡下去,倒有了几分失落之情。他不是没想过,以她的出身与遭遇,付出信任是很困难的,可自己与她也算是出生入死吧,这样的情义,还不值得她付之信任吗?
宇文宁看见了酒坛子,蹲下去凑在坛子边使劲嗅了嗅,“这酒很不错呢。”转身向随后走来的刘文静招手,“哥……刘先生,这里有好酒,你可要多烧几道菜,下酒吃才好呢。”
刘文静温和的笑着走上来,“婵盈那丫头跟着桃花学酿酒,看来还真没偷懒,倒是学成了。”
宇文宁道:“原来是婵盈自己酿的酒啊。”
罗成心里寻思,难怪她方才要去告诉桃花姐姐,却是因为这个。
宇文宁向罗成道:“单通总是说婵盈如何刁钻顽劣,可是你一来,她就拿新酿的酒招待你,却不知你是怎么投了她的缘法?”
她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罗成脸上竟有些发烫。
刘文静却没注意到罗成的异样,莞尔道:“单通所言有些夸大其词了,婵盈顶多可算是古灵精怪。”
宇文宁本是无心之说,罗成却满脸涨红,无言以对,她心里好笑,感叹,罗成可真是腼腆啊!要搁单通,才不会如此。嘴上却说道:“罗成,刘先生烧菜,我们出去走走吧,听说渭水极美,今日总算能够一见了。”
此时夕阳西斜,牛羊下来,牧童坐在老牛背上吹着小竹笛,田间耕作的农人此时收了工,坐在田垄间稍作休息,彼此攀谈着,一派怡然自得。浣衣的女子柔软的腰肢,姣好的面庞在那黄土,碧水,粉嫩的杏花间时隐时现,银铃般的笑语在河畔上空回旋。晚风徐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花果的清甜气息,让人心旷神怡。宇文宁眯着眼,微微仰着脸,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笑靥如花,“罗成,这里可真美。”
不知多久没见过她如此会心的笑了,罗成那清冷的眉眼间不觉也浮上了几丝笑意,“是啊,这里真美,不过,你却更美。”
宇文宁脸上一红,低声道:“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甜言蜜语,也不害臊。”
罗成见她轻嗔浅笑,满面娇羞,心中一动,刚要再说些别的,却听远处有人叫他。
“罗成,桃花姐姐夸我呢。”却是单婵盈。
她小跑着走来,在罗成跟前欢喜的蹦蹦跳跳,咭咭格格说道:“不过桃花姐姐还说酒要越陈越好,我想再去酿一大瓮,就埋在,埋在那边的杏花树下。”她眼珠子咕噜噜转着,目光最后落在了渭水河畔那片杏子林上,连气都顾不上喘一口,又接着说道:“我瞧你喜欢喝酒,不如给我帮忙吧,要泡高粱,高粱要先淘洗,这个我来做,又要蒸煮,蒸煮需要好些柴,你就帮我劈柴吧,到时候酒酿成了,我分你一半,如何?”
她叽里呱啦一大堆,宇文宁不觉笑了,她请罗成帮忙,罗成一时竟做不了主,拿眼去看宇文宁。
单婵盈见罗成不答,却只看着宇文宁,着急道:“你只管看她做什么?”又向宇文宁道:“姐姐,你最好了,他既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却要请教你,你就答应他吧。”
宇文宁笑吟吟道:“连我也给你帮忙,可好?”
单婵盈惊喜道:“真的?那最好不过,走吧,我们赶紧回去。”
罗成与宇文宁本来还想再走走,却被她一手一个拖着往回赶。
两人相视一眼,皆笑着摇摇头,真是无可奈何。
罗成有话想要跟宇文宁说说,宇文宁又何尝不是窝了一肚子的话想跟他交底。
宇文宁随单婵盈往回走着,看似随意的欣赏着路边的景致,却是心事重重,盘算着好些事,好在来日方长,只好再找时间与他细说吧。看着眼前的单婵盈,她脸上有一种令她羡慕的色彩,那是脂粉堆砌不出来的,更与年龄无关,那是由心底深处荡漾出来的,只关乎幸福,快乐。她知道这种色彩从无可能出现在自己脸上,她不禁有些惆怅起来。鸡栖于埘,牛羊下来,一时牧童的笛声也显得有些急急的,晚风吹着耳畔凌乱的发丝,炊烟袅袅,在暮色中越来越淡,她看着道旁的景致,忽然有一种怅望浮生急景之情。
☆、第43章
单雄信与拓跋钧两个绕道去了太白山,取了寄存的乌龙驹,又在那老妪家中用了午饭,单雄信付了草料钱,又特意多给了老婆婆一些散碎银子,才与拓跋钧一道下山去。
下山的路不为太陡,单雄信让拓跋钧坐在马背上,他牵了马缰,沿着山道慢慢走着。此时仲春时节,烈风骄阳下,黄沙白石间,轰轰烈烈的开满梨花,雪满关山,香盈天地。
香满栈道,雪积川谷,单雄信牵着马,闲闲的望着远处景致,道:“细算算,宇文姑娘应该到武功县了,我们现在赶去,会把官兵也引去。”
拓跋钧道:“这时节,太白山里是很美的,从前久居龙渊,甚少有机会在山中走走,我们不如就往山里头去,只是如此一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宇文姑娘了。”她说着,侧过脸去看单雄信,眼中略闪过一丝担忧,更多的却是企盼。
单雄信道:“好啊,我们就往山里去,有缘自会再见的。”
拓跋钧未从他脸上看出分毫犹豫,更无一丝伤感,悬着的心略放下了些,自己心中却又莫名的惆怅起来,若说他对宇文姑娘有意,怎能这般说放下就放下了,若真是如此,倒叫人心寒,若是无意,可往日种种……莫非竟是自己看错了,会错了意?她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的。
两人默默走了一程,单雄信忽然问道:“你大师兄拓跋铮修的是掌法,你二师兄王伯当的箭法很是高明,却不知你习的是什么?”
拓跋钧听见他问,心里不知想起了什么,双颊蓦然红了,良久,才吞吞吐吐的道:“我不喜欢那些。小时跟着大师兄练过两年功夫,后来大师兄莫名失踪了,我便不学了,就又跟着二师兄学习音律,爷爷闲的时候,会教我一些调息运气的法门,学了一年多,他说我基础打的不错了,可以授我些拳脚功夫,可是见我心思不在这个上头,也就随便教教,不像对师兄们那么严格。后来,爷爷因我喜欢莳弄花花草草,便教我用毒,你知道,想要练毒,必先熟知药性,倒是成日家跟花草打交道。他倒也是因材施教,只是我研究药性,害人的法子没学会多少,学的都是治人的本事,久而久之,爷爷也就随我去了。弄到现在,却是个半吊子。”
单雄信听她说完,不觉莞尔一笑,“这也可算是博学了。不过你爷爷会的可真多。”
拓跋钧叹息道:“是啊,我从前常想,爷爷心里若不是存着复国那个念头,凭他会的这些本事,日子才过的活色生香呢,可惜情趣错投在了功名大业上,倒成了无趣。”
单雄信不觉晓了,叹道:“世间之人,却是如你爷爷这类人多,像你这样对功名大业心怀寡淡的少,若都能如你这样,天下早太平了。”
拓跋钧默了一会,问道:“那单大哥你,是爷爷这类人,还是我这类人?”她也算是能识人的,可是相识越久,却越觉得看不透单雄信。
单雄信淡淡一笑,笑的甚是落拓,“对于功名,我是早都冷了心肠,可若说抱负,又怎会没有呢。可是如今这朝野上下,唉,朱门又岂是托身之处!”
拓跋钧听他说后一句,那语气似乎是在自我安慰,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似乎是说明他在勉强安奈下心中的一些东西。拓跋钧在心里轻轻的笑,他的挣扎却恰恰说明他并未对自己隐瞒。对于前途,谁又不迷茫呢?拓跋钧望着烂漫的山花,怅然的想着。
两人游山玩水,不为赶路,便走走停停,看见景致好的地方,索性停下马来细细赏玩。
不觉已是黄昏,两人走至一处山谷里,但见飞瀑如练,一潭春水白玉般嵌在如缎般的萋萋芳草间。瀑布边上一株木槿开的如火如荼,洵美且都。一双翠鸟啾啾自水潭边飞起,愈发显得这山谷水木清华,清幽深寂。
单雄信从马背上解下包袱,拍了拍乌龙驹的背,“这里水草肥美,快去饱餐一顿。”乌龙驹打了个大响鼻,欢快的奔向水潭边。
拓跋钧立在一簇苇草边,白衣胜雪,青丝委地,浅浅笑道:“小乌龙渴了呢。”
单雄信望见那木槿花树下恰有块大青石,便道:“拓跋姑娘,你且去那边树下歇歇脚,我去林子里转转,看能否打只野味回来果腹。”
拓跋钧接过他递来的包袱,瞅了眼那木槿,若有所思道:“那你早去早回。”
拓跋钧打开行李,取出一只陶瓮,从深潭里汲水上来,仲春时节的溪水还是很凉的,她支起釜,跪坐在青石上把水煮沸,采了木槿树叶,在掌中揉碎了,把那墨绿色的浓汁滴入水中,木叶的清香随着水汽蔓延开来,她又采了几朵木槿花,轻轻放在水上,浅绿色的水波映着娇红的花,愈发明艳动人,她不觉便用纤纤的指头去拨弄那浅绯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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