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钧巧笑倩兮,玩味般的缓缓说道:“那阿婆得我太白一脉庇护,素来是不会教人上山之路的,却不知你是如何投了她的缘。”
单雄信挑眉莞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许是婆婆好心吧,不想我走冤枉路。”
拓跋钧笑笑不语,眼角的坠泪痣跟着盈盈一动,宛若一汪初融的春水,温婉动人。有那么一瞬,单雄信只觉得双目被那春水黏住了,蓦地,他收回目光,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起身说道:“我去看看河里有没有鱼。”
拓跋钧道:“赶了一个早上的路,是有些饿了呢。”她起身相随。
河水并不深,清澈见底,两人沿河走了良久,都不见一尾小鱼,遇见有水草的地方,拓跋钧便扔一枚石头下去,除了水面激起的那一圈圈涟漪,那里有鱼的影子。
两人又走了一程,连河水都枯竭了,只有深褐色的鹅卵石铺在河床上,年深月久,被冲刷的十分光滑。单雄信弯腰拾起一枚鹅卵石,无奈笑叹,“这大概就是山穷水尽吧。”
拓跋钧忽然抚额笑了,从肩上卸下包袱,自责道:“我怎么就忘了裴姑娘给我们备下的盘缠呢。”她打开包袱,见里面有油纸包着的一团物事,拆开来,却是风干的牛肉片与面饼,还有一个葫芦,摇了摇,里面像是水,揭开盖子嗅了嗅,竟然是酒,便递给了单雄信,里面还有几包药,用法都写在袋子上,再就是银子了。她一一看过后,便又重新包好,笑叹道:“裴姑娘果然周到。”
单雄信仰起脖子刚要喝酒,想起什么,又停下了,把葫芦递到拓跋钧面前,“要不要喝一点?”
拓跋钧笑笑,摇了摇头,拿起一块面饼慢慢啃着。
单雄信一笑,也不客气,咕嘟咕嘟喝了一气,才捻起一片牛肉干大口嚼着。
☆、第40章
宇文宁换好男装,掀开帘子,缓步走向罗成,“你觉得如何?像不像?”她手指绕着发丝,又道:“我以前在大兴城的时候,也穿过男装,可惜我不会束发,要不,你帮我束吧?”
罗成道:“你身量不高,穿了这宽宽松松的男装,显得更清瘦了,不过扮作我的书童却正好。”
宇文宁抿嘴一笑,从袖间摸出那把羊角梳,塞到罗成手里,拉着他走到妆台前,三两下便散开了头发,望着镜中的罗成,道:“谁要做你的书童了,快点,帮我把头发束起来。”
罗成打量着手中的梳子,迟迟才动手,动作生涩笨拙,神情却十分专注。
宇文宁笑盈盈的打量着镜中的罗成,“我从小在草原十八部长大,不知道你们汉人的规矩,是不是男子不可以给女子束发?”
罗成不答,却反问道:“难道在草原十八部,男子可以帮女子束发吗?”
这一问倒把宇文宁问住了,她那里又知道草原十八部的习俗了,她不过是见罗成迟疑,她又不知道隋朝的风俗,才这么问的。宇文宁鼓鼓嘴巴,胡搅蛮缠,“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罗成无奈,淡然笑道:“规矩都是死的,事急从权嘛。”
她本来想说,束发又是什么要紧的事,披头散发就不能出门了吗?可是他的手指渐渐灵活起来,指肚不时触碰到她额头鬓角耳垂,从他手指上传来的体温是那么柔和而令人心安,她便不再纠缠方才那个问题,缓缓的闭上眼,连日来内心的矛盾终于化解,她也终有了最后的答案。心理上,她并不是表面上这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孰轻孰重,她掂量的清楚。
良久,她梦呓般的说道:“罗成,我们去武功把姑姑交给我的事情办完了,就一起去幽州吧。”
罗成用一条墨色绢带把她的发髻束好,才说道:“早上不是还说想去蜀中吗?”
宇文宁望着镜中的自己,清清爽爽,不过确实如罗成所言,过于清瘦了些,她转过身,仰起脸望着罗成,柔声道:“我想先去瞧瞧你长大的地方,蜀中以后再去。”
罗成宠溺的望着她,含笑应允,“你要去,我陪你去就是了,走吧,饭菜都要凉了。”
宇文宁拖着他的袖子,随他走到桌旁,一眼瞧见有酒,先斟了一杯,放在唇边咂了咂,笑道:“这酒很不错呢。”
罗成在她身旁坐下,笑问道:“宁儿,你是从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宇文宁夹了一筷子菜,不以为然轻快的说道:“自学成才,从小就会啊。”答过了,忽然想起在盘龙镇时,她与单雄信在那木槿林里夜夜醉酒,日日厮磨,想来罗成都是看在眼里的吧,只是不知,他此刻,心里会作何感想。
其实单雄信对她有情,她不是不知道的,如果没有先认识罗成,她应该会喜欢上他吧,在那片荒宅里,她一再出言逼迫,他最终也没有拂袖而去,那时,大概就生出了几分好感吧。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梦,昨晚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他那双凤眼熠熠生辉,在千军万马中救起她,那一瞬她怦然心动,那样的心动让她着迷,也让她茫然,那是现实中不曾有过的心动。如果是罗成,跟他在一起为什么还会做那个梦,如果不是他……单雄信也生有一双凤眼的,那个武将会是他吗?宇文宁不禁有些迷茫。
“宁儿?”
宇文宁蓦地回过神,手一松,夹着的菜掉在了地上。
罗成眼中闪过什么,宇文宁没有看清,他已掩饰过去了,他夹了些菜放在她面前的碗里,“快吃吧。”
宇文宁心中不可抑制的对他生出几分愧疚,冲他笑了笑,匆匆低头吃菜。不是已经做了决定吗,他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吧,想到这里,她又释然了些,可是心里翻来覆去,终究是,意难平吧。
她不觉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罗成,你什么时候教我射箭吧?”
罗成想想,慢条斯理说道:“嗯,等到了幽州,让张允帮你做一把小弩。”
“为什么要小弩啊?我想用你的大弓。”
“你身量矮,臂力不足,用不了大弓。”
宇文宁撅起了嘴,“你嫌弃我矮?”
罗成忙解释道:“没有,我的意思是你身量不够高,用大弓不方便,小弩更适合些。”
宇文宁跺脚,“说来说去,还是我不够高嘛,就是嫌弃我矮。”
罗成张口结舌了半天,无从解释,又辩不过她,索性换了个话题,“宁儿,你说上次帮我做的两件衣服遗落了,要不再帮我做一件?”
宇文宁哼道:“你现在不是有衣服穿吗?”
罗成悻悻道:“那算了。”
宇文宁狡黠一笑,嘴里虽然那样说,心里已在寻思着用什么料子花色了,可是想来想去,脑海中总是那个小镇外树林里,单雄信抢了她包袱里的衣服试穿的样子……
初春的夜仍极凉,孤月高悬,呵气成霜。
单雄信与拓跋钧两人在一农家借宿,晚餐只有薄粥野菜,用过后,那农妇自去收拾,这会休息还嫌太早,两人遂步出院子,在田埂间闲走。
拓跋钧跟在单雄信身后,忽然没头脑的说道:“爷爷行事素来都留有后招,我猜不出他这次的后招是什么。”
“你这一路上都不说话,原来是在猜测你爷爷的心思,以前你也常揣摩他的心思吗?”
拓跋钧苦涩一笑,“在他面前,我一直都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虽然他是我爷爷,可是我们之间却没有普通人家爷孙间的亲情。”
单雄信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个清早,她缓步走到悬崖边,临渊结发,如临深渊,他还清晰的记得自己那一瞬的心惊,那她当时又是何心境呢?难怪她性子清冷,原来是骨子里太过寒凉。单雄信不禁同情的望向她。
拓跋钧浅浅一笑,缓缓续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大师兄,他脑子有些问题,其实,我该称他一声堂兄的,他叫拓跋铮,是我伯父的长子,我很小的时候,他还好着,每逢下雪,他都会带着我去摘白梅花,后来,好久好久,大概一两年,两三年?久得我都不记得了,我都没再见过他,后来再见面,他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时不时会发病,每次发病,爷爷就让二师兄把他关起来。我时常想,我们这些师兄妹,大概,也只二师兄最合爷爷的心意吧。”
单雄信想起那晚他隐身石后,听见拓跋铮与王伯当的对话,后来拓跋钧出现,拓跋铮便表现的有些失常,他们两个显然是有事瞒着拓跋钧,莫非,他在拓跋钧面前都是装的?如果真是这样……单雄信没有说破,他不忍打破拓跋钧心里那唯有的童年美好记忆。
“北魏早都不在了,可是我们却须臾都摆脱不了这个噩梦。”拓跋钧不觉叹了口气,神情显得极其无望。
单雄信不知道怎么劝慰她,只能陪她默默走着,远处田野间有几株树,光秃秃的,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甚是突兀。
拓跋钧面上表情忽然变得极其痛苦,她抚着胸口慢慢蹲了下去。
“怎么了?”
拓跋钧冷笑了数声,面色凄然,“原来这就是他的后招,可是他千算万算,却算不到,宇文姑娘已与我分道而行。”
单雄信满脸困惑,“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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