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并没有多待,云歌去洗碗,他同两个孩子说了会儿话,又去厨房说了声,便告辞了。
只不过临走前,送了云歌一支玉簪作为新年礼,那簪子雕工细致,是上好的白玉,云歌接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在意,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东西,作为年礼来说确实贵重了些,更何况,男女间送簪子,有定情之意。
云歌虽然平日里大胆,但真让她当着楚翊的面,问他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意思,这种话她可是说不出来的。
一家人围在一起守岁,也没什么事好做,便翻出顾知轩早些时候用过的一副棋子,坐在火炉旁下起五子棋来。
云歌连输了数把,把棋盒一推,“这样玩多没意思,不如我们押些赌资,只要不赌钱,余下的自己来定。”
顾知轩深知她是臭棋篓子一个,根本不怵,笑道,“嫂子说的是,那你要押什么?”
孰料云歌没答话,抓了秋蓉坐在自己对面,“小蓉儿,你来替嫂子下,输了算你的,赢了算我的。”
小姑娘还没明白赌资的意思,便被自家嫂子抓了壮丁,根本没留意到云歌话里话外都坑了她一把。
顾知轩倒是留意到了,不过是自家人玩乐,也没戳穿她的小把戏,笑笑了把棋子拾到棋盒里,“那妹妹先来。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可好。”
云歌原本也只是图个乐子,根本没指望小秋蓉能赢回来,没想到这丫头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连赢了顾知轩三把,也不晓得是不是她哥哥故意放水。反正赢了算她的,她正寻摸着要让小轩答应她什么事才好呢,立刻就被反将了一军。
小秋蓉丝毫不气馁,马上收拾棋盘再战一局,结果又输了,紧接着这运道像是赚了风向似的,小姑娘被杀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再来一局。”顾秋蓉收拾完棋盘,毫不认输的要求道。
顾知轩却不愿意了,“不来了不来了,算下来你都要给我缝好几年的衣裳了,我穿衣服又省,恐怕得把衣服故意剪破你才能还清呢。”两人下到一半才约定赌资,顾知轩每输一局,要请家里人大吃一顿,小秋蓉每输一局,要给她哥哥缝补一次衣裳。
“那哥哥还欠着我三顿饭呢。”小秋蓉是个有吃万事足的,根本不担心自己欠下的债,“反正咱们是一辈子的兄妹,大不了以后你的衣服都我帮你补。”
到了半夜,三个人都扛不住瞌睡,回房睡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两个孩子就换了新衣裳,收拾的整整齐齐的给云歌拜年。
早上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云歌也是早早地醒来,让顾知轩提了串鞭炮去门口放,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顾家院门前也是一地火红的炮屑。
云歌虽然不常同村里人来往,但过年也不同往日,见了对方也是要打声招呼的,若是碰见小孩子,给上十几个铜板已经算是了不得了。便是她给自家两个孩子的压岁钱,也叮嘱了他们自己收起来,不要随便乱用。
若说这过年,图得就是个亲戚间的往来,但若有亲戚也只不过是过年往来,那这情分自然就浅薄的很。
村里同云歌相熟的不过是秀华家和程远家,年礼是早早备好的,一封五味斋的点心,一只烧鸡,一匹料子,一坛酒,两家各一份,她提着礼物领着两个孩子先去了程远家,再怎么说,她喊程三虎一声三叔,礼不可废,家中有长辈者自然得先去。
坐了少顷,又同程远提了提过完年要重新开酒坊的事情,这回程杨氏倒没再反对程远去帮她的忙,毕竟清河村离安阳城又不远,加上年前去城里置办年货,云歌家的酒成了贡酒要被送到皇宫里去,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清河村里尽人皆知,还有不少人专门跑到她家里去求证。
程三虎上回灰头土脸的回到家里,才发觉唯一对他好的就是媳妇儿子,下了狠心戒了赌,同从前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断了往来,如今一家人也是和和美美的。
听到云歌说开店的事,也起了心思,搓着手道,“云歌,你看叔在家也没事,能不能……能不能……”
若说以前程三虎没皮没脸的事干得不少,这学好了,厚脸皮的话居然一句也说不出来,饶是谁也能看出他脸上的不好意思。
云歌不是那记仇的,程三虎吃了教训改好了她也高兴,更何况这人本性也算不上坏,她便笑道,“店里倒没什么忙的,只不过这酿酒要用的果子、花瓣、粮食什么的,须得有人收了来,三叔你对咱们这十里八乡都熟,到时候还得请你多帮忙。”
程三虎高高兴兴地应了,云歌又同他们说了会儿话,这才喊了跟程远在屋外放鞭炮的顾家兄妹,道了告辞。
秀华家倒也没什么,她怀着孕不方便,里里外外都是都是王大全的岳母操持的,就连云歌也觉得这老太太风风火火,是个爽快人,只是秀华这一胎,得等到今年五月份才能生了,酒坊的事倒是不好同他们开口,不过云歌瞧着秀华如今丰腴了些许,脸色看着红润得很,心底也为她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停电什么的真的略坑~
☆、忙忙碌碌过大年(三)
云歌拜完年送完礼就领着两个孩子回家了,可这回家了也没什么事情做,大年初一忌讳多多,不能洒扫,也不宜动针线,她不能靠整理院子来消磨时间。
顾知轩回房温书去了,在书院念了大半年,他的功课精进了不少,原本云歌以为他只是比旁人识字明理,后来才晓得顾知航除了教他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还经常培养他对某些事物的看法,不仅每回考校功课的时候都能名列前茅,而且上次授衣假过后,学里已经把他调到甲等班去学习,就连孙夫子也赞他功课好,许他来年春天去考童子试。
这里的科举制度同云歌所认知的不同,朝廷每年开两次恩科,分别是春闱和秋闱,春闱又称童子试,只有未行冠礼的聪慧少年才可以参加,还必须要有官学的推荐,秋闱相对就简单多了,在各县各城举行的是秀才试,若是要考举人,就得到州府去,取得举人的功名,才能去京城进行贡试,无论考得是秋闱哪一轮,都是同一个时间,想考下一轮,就得等到来年。
但如果顾知轩考过了童子试,便是有了秀才之名,秋闱的时候就能直接去参加举子试了。
云歌始终是觉得他年龄小了些,怕一回不中打击到他,另外就是这童子试不比秋闱时各省州府都设有考点,若要考试,须得到京城去才行。
顾知轩好像明白她的顾虑,坦诚道,“嫂子要是不让我去,恐怕我心理也难受的很,这下场考试同考校功课没什么差,若是不行大不了重新来过,反正我年龄还小。再说了,大哥当初教我功课,也说我可以下场一试呢。”
到底还是孩子的心意最重要,云歌最终点头应允了这事,可是这样一来,顾知轩就没办法在家里过完年了,原因无他,这春闱设在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安阳离京城虽然不远,但绝对说不上近,要上京赶考,最起码得提前大半个月准备。
盘缠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想到小孩子还未出过远门,云歌寻思着是不是给他买个小厮比较好。
她过惯了现代人人平等的生活,到了这里入乡随俗也适应得很好,可用仆役跟雇帮工是两个概念,只不过因为一直没那个需要也没想过这方面的事,如今动了心思,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毕竟生活在哪里,就要适应哪里的生存法则。
这年头男女成婚要媒婆保媒拉纤,但这买卖土地人口,可都是牙婆的工作范畴,清河村也有牙婆,姓叶,平常大家唤她一声叶婆子,听了云歌的要求,她面露难色,“这大过年的,买来的小子丫头们年前都打发走了,你这还要识过字的,不好找啊。”
云歌往常做生意,打过交道的人也不少,她笑了笑,“价钱不是啥大问题,只要人老实听话,能认得几个字就成,过年嘛,大家都在家里,不正是叶婆子你做生意的好时机么。”
看叶婆子没动静,知道是被自己说动了,云歌搁下两贯钱,“要的可是死契,这是定金,就劳烦你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云歌相信,叶婆子定会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的,她就坐在家里等着对方给她个准信。
没料到叶婆子的信还没来,这拜年的亲戚倒是登门了。
顾家在清河村也是有几门亲戚的,只不过起初顾家的境况不大好,那些人也算不上正儿八经的血缘宗亲,住得也不近,加上顾爹顾娘死了之后,顾知航又生了病,这些人生怕顾家的小孩子赖上他们,所以就断了往来。
当然,云歌是不知道这些事的,有亲戚上门她只好客客气气地迎进来,又嘱咐小轩给他们倒茶。
来的是顾知轩的族叔一家五口,顾荣排行老五,和他老婆马氏穿得倒还凑活,最起码衣服连个补丁也没有,三个孩子就寒碜的多了,最大的是个男孩,叫顾知金的,说起来比顾知轩还大两岁,已经十五了,收拾得倒是挺干净的,就是袖口和裤腿可明显是补了一截,排行老二的叫顾知银,今年十岁扎着两小辫,说是姐姐,可身量还没有八岁的弟弟顾知财高,连衣服样式也是捡了老大的来穿,男装偏要改成女装,看上去怪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