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完灶就算是过小年了,清河村已经响起了炮仗的声音,村里的孩子聚作一堆,玩得不亦乐乎,虎子倒是来找过顾知轩几回,可惜小轩自打念了书之后,对这些玩耍的东西都不怎么感兴趣了,反而是秋蓉,叫嚷着要出门凑热闹,要不是程远带着她出去,云歌都腾不开手来扫尘。
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物件都挪了出去,房子里显得愈发空旷,院子里却是柜子、椅子、桌子、床、帷帐、铺盖以及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挤作一团。
看着浩大的工程量,她叹了口气,把扫帚绑在一根长杆上,顺着房顶才扫了一下,积下的灰尘就铺面而来,平日里也看不出家里这么脏,云歌只得先找了块帕子把头发包住,避免青丝突然变“白发”。
扫过了自己的屋子和厅堂,云歌又把两个孩子的房间和几间空屋子打扫了一遍,农家有个好处就是住得地方不会紧巴巴的,可到了过年,光是扫尘就得花上一两天。
扫完了就得洗,帷帐、被褥连同脏衣服,全都被泡在大木桶里,幸好古代没什么化纤布料,云歌烧了一大锅热水连同草木灰和一点皂角粉倒进去,也没见布料褪色。
小妹出门玩耍去了,顾知轩在家也没闲着,那些桌子椅子门窗擦洗的活全都交给了他,谁让他现在能当劳力使了呢,云歌忙得半死,根本没工夫思考她算不算在奴役童工。
天气很给力,只用了两天洗晒的衣物就干了。
但忙碌是没办法停止的,因为秀华又挺着大肚子领着她娘热心地帮他们家来蒸花馍了。
云歌小时候家里也有个这样的时光,不过父母大多都是蒸些馒头包子应应景,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吃到豆沙包。
不过古代的不同,花馍有两种用途,一种是敬神用的,要做得庄重些,另一种就是走亲戚用的,要做的花哨些。云歌之前听姚氏说起过,这蒸花馍是女人展现自己手艺的大好机会,但大户人家自然专门的厨娘去做,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正所谓“一家蒸花馍,四邻来帮忙”,云歌他们刚和好面,程远跟他娘也来了。
杨氏的娘家是隔壁方田村的,当年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只可惜嫁了程三虎这么个浑人,一直在村里都不怎么抬得起头,幸好程三虎经过上回那事改好了,程杨氏这日子才好过了不少。
云歌在村里也就同他们两家比较交好,见她们在忙活,便弄了个小锅子在火炉上煮豆沙馅。
她不知道这古代的豆沙包是用什么做馅的,便按着自己的法子来了,先是把红小豆加水放到锅里煮,等到水开了把红薯切成小块放进去,还有去了核的红枣,就这么在锅里不停地熬,等到熬成粘糊糊的状态,就算是成了,挖出来撒上白糖,光是这馅就让顾秋蓉眼馋了好一会儿。
云歌笑着给每人挖了一些让她们尝尝,便耐心地擀包子皮。杨氏有心教她做花馍,可惜她怎么也学不会,就是用梳子给上面按印子也弄得乱七八糟。
除了豆沙包,她还在买的那半扇猪肉上割了些拌了肉馅,包了一屉肉包子。
等到腊月二十九的时候,她总算是把过年的大事项全部准备完毕,只剩下处理这些鸡鸭鱼肉。
鱼是活鱼,在家里养了好几日,如今也得开膛破肚,云歌收拾过不少小鱼小虾,若说是这整条大鱼,还算得上是头一回,刮鱼鳞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把手给割了个口子,闻着手上的鱼腥气,她还真忍住了没去吮吸伤口上的血,等到洗干净手血都已经自行止住了。
不过这鱼还算好处理,如果不认命的想蹦跶两下,顶多一刀拍晕,可鸡鸭就不同了,云歌提着刀满院子跑也没能把他们逮住,最后还是程远帮的忙。
别看孩子年纪小,这杀鸡宰鸭眼睛都不带眨的,看得云歌是目瞪口呆,最后连剁鸡块的任务也全都交给了他。
原本云歌还打算猪肉,可做成熟食又怕给放坏了,只好先把猪皮弄下来,打算做皮冻。说起来云歌上辈子家里有做皮冻的传统,起初是因为过年买了肉舍不得把猪皮丢掉,后来是因为听说外面卖得皮冻全都是食用胶,猪皮又少,所以干脆每年都自己家里做,云歌多多少少也学了那么一手。
好不容易到了大年三十,古代可没有春晚,不过一家人一起守岁,围炉夜话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除夕的中午饭吃得是饺子,云歌可是从早上一直包到了下午,谁让这里的习俗就是,三十晚上的团圆饭得吃饺子,就连大年初一的早饭也是饺子。
为了避免孩子们吃饺子吃腻味,云歌还特意包了不同馅的,中午是莲菜大肉,晚上是韭菜鸡蛋,大年初一的是萝卜大肉的,为了去腥,除了生姜,她还把碾碎的花生米放了进去。
等到包完了饺子,就等着天黑点了灯火,全家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家里居然又来了蹭饭的。
作者有话要说:官三民四船家五,指的是祭灶的时候百姓一般是腊月二十四,而官府可以提前一天,水上人家是腊月二十五举行祭灶。
☆、忙忙碌碌过大年(二)
楚翊进门的时候外边风雪正盛,因为屋里有了火炉的缘故,云歌就没再点炭火盆子,主要是那烟有时候熏得人都睁不开眼睛,这会儿楚翊刚一进来连带着寒气也扑面而来。
云歌没好气地说,“站那别动,身上那冷气散干净了再过来。”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还是点了个火盆搁到到他跟前,“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闻着味了么?”楚翊解下披风,搭在靠门的椅子上,在火盆上烤了烤火,这才往里走,“外头冷得很,快把你那五谷丰登温上一坛,好让我驱驱寒。”
除夕前两天,云歌就把家里的各种酒分别装了十好几坛,就是怕家里到时候来客人。没想到客人还没喝上,倒是先便宜了楚翊。
温好的五谷丰登酒香浓烈,小秋蓉也喊着要尝一口,云歌被闹得没法子,在雪缸里挖了点雪,煮开了兑了些酒让她尝了一点点,饶是如此,小姑娘也不胜酒力,满脸通红,还懵懵懂懂地,“嫂子,我这头怎么这么晕?”
顾知轩也被允许喝了点酒,但好在这孩子知道分寸,浅尝辄止,便主动去厨房拿了食材煮醒酒汤。
天黑了下来,云歌在屋里各处都放上烛台,点了灯火,这除夕夜,讲究一个灯火通明,她觉得,按照古代的习俗过年还是挺有意思的。
屋子里的小火炉是村里的泥瓦匠做得,云歌改良了一下,让烟顺着烟囱从窗里出去了,一家人围坐在跟前也不觉得冷,而且吃饭也能在上面解决。
锅里的水已经开了,云歌端来搁着饺子的竹蓖子,因为外头天冷的缘故,包好的饺子都冻得硬邦邦的,到了屋里才慢慢的消融,“晚上吃的是韭菜鸡蛋,你要是想吃肉的,晌午还剩了些莲菜肉馅的,还有明个准备吃的萝卜肉馅的。”
“不用了,跟你们一样就成。”楚翊笑了笑,反而对这个火炉很感兴趣,“这是怎么弄得,怎么模样瞅着有些奇怪?”
“哦,只不过是多做了个烟囱,老百姓用的炭,烟大得很。”云歌随口说道,待到饺子下了锅,才调侃道,“你家里烧着上好的银霜炭,估计用不着这个吧。”
“我是寻思着这样能省些炭,我家的家底得攒着娶媳妇,怎么好浪费。”
云歌已经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并不会想到别出去,反笑道,“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这么倒霉,会嫁给你这个楚扒皮。”
“应该是说我会过日子才对。”楚翊笑了笑,指了指火炉,“锅开了。”
云歌忙揭开锅盖,添了些水进去,煮饺子要滚三次,这样煮出来的饺子才不容易破皮,等到饺子浮上来,才算熟了。
因为皮擀得薄,煮出来的饺子似乎能透过皮看到里面绿色的韭菜和煎得嫩黄的鸡蛋。云歌先是给孩子们各盛了一碗,然后才轮到楚翊,把碗递给他还交代了一声,“醋水儿在桌子上搁着,你自己看着调。”
云歌喜欢吃汤水饺,她早早地准备好了汤底,把饺子捞到碗里之后,又用舀子舀了些面汤,这才把锅挪到一旁,盖上火炉,端着碗凑到桌前去吃饭了。
“你这搞特殊啊。”楚翊知道她喜欢汤食,说这话也不过是刻意调侃。
云歌压根不理他,用勺子舀起一个饺子,轻轻咬开,味道正合适,她惬意地喝了口汤,一下子从心暖到了胃里。
吃完饭,两个孩子一人得了两个银锞子作为压岁钱,楚翊也大方地送了两人一人一个玉佩。
小秋蓉是最喜欢新鲜物件的,欢欢喜喜地接过去谢了楚翊就拿着玩起来,顾知轩是个有眼力的,知道这东西不必寻常物件,值不少银子,所以看向了云歌。
云歌反倒笑了,他们同楚翊来往,又并非看重他的身家,且不说两人是否对彼此有意,便是朋友间相交,也不一定论什么贫富,送礼讲究的不过是个心意,她冲顾知轩点了点头,少年这才收下了那一方玉佩。
“现如今你慢慢大了,有些事也得学着自己做主了。”云歌并不希望顾知轩成为没有主见的人,凡事都要问她的意思,那一辈子也没办法顶门立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