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贵以为她要压价,虽然知道她说得有理,但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那好得呢就五文钱一斤,次一点的按咱们之前说的四文钱,怎么样?”
原来不是压价,而是抬价,李大贵放下心,点了点头。
“那行,反正今天没事,我跟你去地里把熟了的葡萄先摘了。”云歌刚刚在地里转了一圈,熟透的葡萄不少了,再不摘就坏了。
“这么热的天,我自个摘就行了。”
云歌摇了摇头,她也想享享福,可谁让她是个急性子呢。“别了,两个人弄起来快,权当你雇了我,到时候工钱从给你的葡萄钱里扣就成了。”
被劝服的李大贵手脚麻利地从家里翻出两个筐子和剪刀,刚拎到院子里,就听到茯苓说:“我也想去。”
云歌没什么异议,倒是李大贵不同意。“外面日头烈,你就在家待着,不然晒黑了。”
茯苓哪里是听话的主,李大贵最后拗不过只好点头,可是到地里没多长时间她就熬不住了,找了个树荫躲着。
有人经过李家地头,看见他们摘了那么多的葡萄,疑惑地问道:“大贵啊,你是不是有啥好买家,给咱都说说呗,这好处可不能一个人占了。”
李大贵嘿嘿地笑,“铁牛叔,是……城里……”
“听说城里有人买这些,大贵想碰碰运气。”云歌打断他的话,面色冷淡地冲那问话的农家汉子道。
“诶,这么水灵的姑娘,好像不是俺们村的?”
云歌压根不搭理他,把刚剪下来的葡萄放到篮子里,又转身去忙活。
那人见问不出什么好处,气哼哼地走了。
“这是好事,你为啥不让俺跟铁牛叔说?”
面对李大贵的纳闷,云歌无奈道,“我说,你这人真的是老实透顶!”
她算是看出来了,李大贵这人说好听点叫憨厚老实,说难听点叫懦弱无能,简直是个好欺负的老好人!这方田村的人,从他身旁路过,都恨不得刮二两油下来,偏偏他还不自知。
这个认知可把云歌愁坏了!店里离不开人,她本来打算考察好方田村的市场,就让李大贵帮忙收葡萄,可他这么个人,太容易就被别人拿捏,她可放心不下把自己的血汗钱交给他。
两个筐子都装得满满的,李大贵一手提一个,招呼坐在树荫下的茯苓回家。
云歌灵机一动,李大贵是个烂好人,可茯苓不是啊,可是这姑娘来历蹊跷,她思量了半天也无法抉择。
午饭是李大贵烧得,喧宾夺主这回事她做一回就够了。
很平常的农家菜,吃得茯苓直皱眉头,“吃了云歌做得菜,才发现你厨艺这么差。”
这拐着弯的夸奖听得云歌有点受宠若惊,李大贵给茯苓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俺家就是这粗茶淡饭,委屈你了。”
“对了,有个事跟你们商量商量。”吃饱喝足之后,云歌搁下筷子,决定把这件事放在台面上说。“我打算让大贵帮我在村里收葡萄,收好之后送到我那里去。一分价钱一分货,但大贵兄弟人老实,我怕有人以次充好,想让茯苓看着些。”
“做生意?好像蛮好玩的样子。包在我身上!”茯苓一口应下,随即转身对李大贵说,“原来你那么容易被忽悠,还好有我!”
事情敲定之后,云歌跟茯苓俩在院子里聊开了,李大贵洗了串葡萄端过来,两个人吃得不亦乐乎,李大贵捧了抱柳枝进来在一边编筐子。
“你识字就更好了。我还担心没有人记账呢。”云歌差点把这个事给忘了,又说了些银货两讫的细节给茯苓听。
“你可别小看我!这世上还没有我不会的事呢。”
云歌只当她在说大话,笑道:“那就全靠你了。”
李大贵见二人聊得开心,眸色暗了暗,又低头编起手上的筐子来。
到了下午,李大贵领着云歌去寻了方田村的里正,把收葡萄这事说了。
里正自家地里还有半亩地的葡萄,正发愁着呢,听到这个消息立刻领着二人去祠堂敲锣打鼓,没多久,村里听到声的人全都聚集在祠堂外边,有些人正吃着饭,连碗都端出来了。
听说有人要收葡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不少人悄悄议论这件事情的真假。
“铁牛叔,你说真有人要买咱们村的葡萄?”
李铁牛看见李大贵跟中午那个女人站在里正旁边,冷哼了一声,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
云歌示意李大贵过去说两句,反正收购一事都委托给他了,她也不想出什么头,做人还是低调点好。
“那个……俺……大家……”李大贵说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到最后终于别出来一句,“大家葡萄摘好了送到俺家,好的五文一斤,次的四文。”
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云歌扶额,一开口连价都给报了,这也太主动了吧。
果不其然,有不少人抱怨价格太低,李大贵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她,云歌摇摇头,人人都知贪多嚼不烂,可仍是不知足,这种人,就算你开出天价他依然会觉得不够高。
“那大家愿意的,明天把葡萄送到俺家去,俺负责送到城里去,隔一天收一回。”好不容易把要说的话说完,李大贵逃似的往家走,只留下云歌一个人慢悠悠地边走边。
作者有话要说:
☆、葡萄美酒夜光杯(四)
云歌从不信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她相信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第二天,在头一家试探着来卖葡萄的人拿着一钱银子回家之后,李大贵家的小院是络绎不决的在进人。
不少人猜测在一旁看着的就是方田村的大卖家,但云歌冷着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信息,每一个人敢跟她搭话。
她是故意的,本就面相嫩,若不装得老成些,保不齐这些人起什么歪心思。
“大贵,你看叔这葡萄,味绝对正,算五文成不?”
“五德叔……”李大贵一脸难色,这也不是他说了算啊。
“你这果子这么小,还有不少都干了,就四文,卖不卖?不卖就下一个!”茯苓不认识他,说话又爽直,丝毫情面都不留。
那人也摸不着茯苓的身份,不敢轻易得罪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筐子提手穿过木棍,抬起来过秤。
“五十五斤?”李大贵看秤就觉得有点奇怪,往常这么个筐子能装四十五斤就算不错了。
云歌冷眼看着他一只手在筐在底部使劲拽,趁机加重份量,她不动声色,想看李大贵会怎么处理这个事。
“那就是二百二十文,把钱给我吧。”李五德得意洋洋道。
“栓子哥,帮我个忙。”李大贵喊里正家的大儿子李栓过来,和他把那筐子抬起来重新称了一遍,三十八斤。
茯苓也不傻,虽然她不认识秤,可李大贵报出来的数字差那么多,她大声嚷嚷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想骗钱?你们家的葡萄以后都不要!”
云歌简直要在心里大笑,茯苓这姑娘直来直去,真是对她的脾气。
李大贵数了一百五十二文给他,叹了口气,“五德叔,俺也是给别人帮忙的,你也不能亏俺啊。”
村里有不少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指责李五德,又连声保证自家绝对不会这样。
茯苓抬高声调,“反正又不是这一块地方种葡萄,想收葡萄地方多得是。”
这一招欲擒故纵是云歌刚刚悄声在她耳边说得,如今使出来,效果可不是一般明显。
经过昨天那场风波,云歌终于对这一个烂好人和一个不靠谱放下心,一大早就让李大贵赶车带着昨个收的葡萄把她送回安阳城,临走时还留了些钱给茯苓,作为明天的收购本钱。
云歌走得是院子门,等她和李大贵把好几筐葡萄卸到院子里,都没看到两个孩子的身影。
“你等着,我说要请茯苓喝酒谢她的,我去铺子里给你取两壶酒,你带回去给她。”说罢转身朝店里走去。
还没掀开帘子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秀华正嗑着瓜子,程远和顾家兄妹围着个人坐在一起,正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那讲故事的人不是楚翊是谁。
“嫂子回来啦。”小秋蓉蹦蹦跳跳地扑到她怀里,“我好想你啊。”
云歌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小丫头了,“你哪里是想我,是想我做的饭吧。”
顾秋蓉不说话,嘿嘿地笑。
搁货架上拿了两壶酒忙给李大贵送过去,他还急着赶回去,说是茯苓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一回身楚翊就站在身后,颇有几分牙咬切齿地说:“你是开酒坊还是做善事,酒全都送人了还卖不卖!”
云歌没接话,反道:“你上回放在我这的那个盒子……”
“你不要就扔了。”楚翊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忙打断她的话,“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闪人的速度之快,等云歌回过神连他的衣角都没揪住。这家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若说让她把那套酒具扔了,云歌可是舍不得的,只好留下来,反正楚翊在她这蹭了这么多顿饭,把这当做谢礼也不过分吧。
云歌洗了两串葡萄拿到店里,“刚说什么呢,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