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的云歌够不到,平时都是搬了凳子站上去的,不过楚翊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接过她手里的葫芦长臂一伸就放了上去。
云歌站在他身前,这样一来,好似被他搂在怀中,两具躯体挨得极近,静谧的空气中只要绵长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目光对视的那一瞬,她清晰地扑捉到楚翊眼底的情意,她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颤抖的心,她甚至感觉到自己背上的那只胳膊越来越紧。
忽然,云歌一把推开了他。
她向来冷静自持,是决计不会承认,自己早已动了心。
楚翊如水般温柔的眸色没有改变,她那般执拗,想扭转过来实在不易,刚刚是他过于冲动了,淡定地打了个哈欠,“我饿了。”
他不提,云歌也就当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认命地去厨房炒了两个菜,全是依着他的口味来。
小桌摆在院子里,夜晚阵风拂过,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云歌几乎没动筷子,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心中腹诽,这是饿了多少天啊,敢情是专门来蹭吃的。
等云歌收拾完碗筷再回到院子里,却发现楚翊人已经不在了。桌子上放着个檀香木雕花的盒子,孤零零的摆在那里。
她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套玉制的酒具,杯中盛满月色,泛着清冷的光。瞎子也知道,这是望月城的名产夜光杯,从式样和成色来看,绝对不是什么便宜物件。
云歌不难猜到楚翊是什么意思,他在商场上学会了投其所好这一点,自己对这个传说中的夜光杯,的确很喜欢。但这个东西是决计不能收的。她不想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虽然想着要把那套夜光杯还给楚翊,但云歌一忙,就把这件事情给抛诸脑后了。
第二天下午,她交代好程远店里的事情,又托付秀华帮着照顾两个孩子,从柜子里取了些散碎银子装进钱袋,朝常记茶馆走去。
李大贵已经在那等着了,见着了她的第一句话,“到村子就晚上了,许姑娘是打算住亲戚家?”
“住你家不成吗?”云歌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一个寡妇,住谁家都不合适,更何况这李大贵还没成婚。
“俺……俺昨个就想跟你说,看你也没在意,还以为你在俺们村有亲戚呢。”李大贵搓搓手,“俺家也不是不能住……俺去三叔家跟狗蛋挤挤,只是……”
到了方田村李家,云歌就知道他为什么欲言又止了?
两人刚一进门,就从屋里飞出个木碗,还有个拔高声调仍不掩委屈的女声,“舍得回来啦,我在家都快饿死了!”
云歌狐疑地看了李大贵一眼,常掌柜说他老实巴交还未娶妻,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嘛。
“俺不是托阿花给你送饭了?”
李大贵朝云歌歉意地笑了笑,捡起地上的木碗掀开帘子进了堂屋。
椅子正坐在个二八年华的俊俏姑娘,扁扁嘴道,“谁要吃她做的饭!”话音未落就瞧见李大贵身后的云歌,顺手抓起手边的茶壶扔了过来,“你这是捡人捡上瘾了是吧!还专挑些小姑娘!”
“你别生气!这是城里酒坊的许掌柜,来咱们村做生意的。”李大贵眼明手快,接住了他飞过来的茶壶,柔声安慰道。
“大晚上谁知道她做什么生意!”那女子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偏偏嘴里不饶人的嘀咕。
这话落入云歌耳中,她不由得心头一怒,反问道,“莫非姑娘是李兄弟的媳妇?”
“鬼才要做她媳妇呢!”女子立刻反驳。
“那你大晚上待在这里干嘛,准备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云歌戏谑一笑,她可不是那守规矩的古人,论到唇枪舌战的功夫,她自认不输任何人。
“你你你……”那姑娘指着她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蓦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李大贵看着屋里针锋相对的两个女人,一时间头大如斗,“许掌柜,茯苓,你们俩快别吵了,天不早了,今天许掌柜睡咱家,我去三叔那借住一宿。”
“我不要。”茯苓抹着眼泪一口拒绝,“她这么凶悍,我才不跟她住一起。”
云歌着实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有人说她凶悍,笑道,“我可没有随手扔东西的习惯。”
茯苓杏目一瞪,冷哼一声,“你这乡野村妇怎么能跟本……本小姐比!”
“哦,乡野村妇,你不是?”云歌上下打量她那一身粗布钗裙,眼眸中满是怀疑,这唤作福林的女子性格骄纵,行事无理,言语中又瞧不起农户,定不是这方田村的人。可一个单身女子跟李大贵这样的单身汉住在一起,难道不会惹出闲话?
“茯苓是俺的远房表妹,从小娇贵着,许掌柜莫要见怪。”李大贵适时道,“俺家小,你就睡东边那房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楚童鞋终于粗来了。
云歌(焦急地):快把我们家楠竹拉出来溜溜,窝都不记得他长啥模样了~
楚翊(一脸委屈):你还是我亲妈么,不给我快给我加戏!
某禾(淡定地喝茶):乃是因为你爱滴不够深啊~
☆、葡萄美酒夜光杯(三)
李大贵家是典型的农家院,他爹娘年纪大了,他又娶不上媳妇,所以平常二老都是跟着老大老二家的,分家之后就他一直一个人住。他人勤快,靠打猎种地换些银钱,按月给大嫂二嫂家用。
云歌躺在炕上死活睡不着,身上的被褥不知道多久没晒过了,散发着一股子霉味。
月光透着窗户照进来,今天那个娇蛮的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李大贵的表妹,无论从相貌还是性情来说,都像是大户人家娇惯的千金小姐,云歌脑子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反正又不关她的事,再说了,谁没有几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像她一样。
云歌闭上眼,准备睡觉,明天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有充分的休息怎么行。
就在这时,嘭地一声,门被踹开了。茯苓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把她吓了一跳。
看清楚是谁之后,云歌盖好被子,指了指门口,“出去麻烦把门带上。”
茯苓见她波澜不惊的模样,气势先是弱了几分,但仍愤愤不平,“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云歌不吱声,茯苓一把扯起她的被子,“快点说!”
看来自己要是不开口,今晚是甭想睡好觉了。“能干什么,李兄弟不是跟你说了,我来收葡萄的,不然这地里的葡萄卖不出去,你们吃什么花什么!”
“真的?”茯苓觉得这人好像不是在骗她,但心底还是有几分不确定。
云歌叹了口气,“我头一回见你,你这么大敌意干什么?还是说你认识我?”
茯苓蹙起她那精致的眉,静默了半晌,“那你不要跟别人说见过我。”
“那我可以睡了吧?”云歌开始犯困,说话也不耐烦起来,睡过去的一瞬间还在想,她好像是在躲什么人?
托了茯苓昨晚那一阵折腾的福,云歌天光大亮的时候才睁开眼睛。
李大贵家的布置和以前顾家的小院差不多,云歌梳洗一番,从院子里开垦的菜地摘了些青菜准备做早饭。
虽然她知道这样做有些反客为主,但吃早饭是个不能被打破的好习惯。
李大贵回来的时候云歌刚把米倒进锅里,“你这都做上饭了,茯苓呢?”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三叔说家里有堆柴没劈,他劈完柴才回来。
“我没看到啊,茯苓姑娘莫不是找你去了?”
说话间,话题的女主角从外面走了进来,披头散发地露出贪婪模样,“好香啊。”
云歌笑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赶紧洗洗,饭菜马上就好。”
出乎意料的,茯苓没有反驳,转身走了出去。也许是昨夜那场闹剧,两人多了几分熟稔,说话也随意起来。
算不上丰盛但是绝对美味的早饭过后,李大贵领着云歌去田里看葡萄,他自家的葡萄架子是搭在田垄上的,这样留出来的空间还能种上些麦子。
这地里的麦子眼看也熟了,麦穗唰的人腿疼,云歌费力的弯下腰,扯了颗紫黑色的葡萄塞进嘴里,古代没什么农药,她连葡萄皮都嚼了下去,是熟透了的甜味。
“能不能领着我去别家地里看看?”云歌提出要求,她心知并不是人人都像李大贵这样侍弄庄稼,所以这葡萄的品质定然会有差别。
果不其然,转了几家农户的田地,云歌就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有些人懒得浇水施肥除草,养分不到位,自然长势就不够喜人,连味道也差了些。
她心里有了底,现下是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忙活着,要逐个通知也不是法子,便问李大贵有什么法子能把她要收葡萄这事告诉村里人。
“平时有什么大事都是在村里祠堂通知的,敲响祠堂门口的锣鼓,大家听到声就都过来了。”李大贵想了想,给出这么个答案,又立刻补充道,“不过像这个时节,就得等到下午了。”
“好吧,那听你的。”云歌打算先跟李大贵通通气,“你也知道,村里这葡萄有好有坏,我总不能给一样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