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也可以。”云歌早就料到了这幅情形,“我已经让小轩敲锣把全村的人都喊过来,我不认识你,总有人认识你吧。”
少年身子颤了颤,嘴抿得更紧了。
“你也知道,若是告你个偷盗罪,那可是轻判杖刑,重判充军,这点子菜也值不了几个钱,为什么要偷?”云歌再接再厉,准备吓吓他。
“我没有钱。”少年闷闷地声音传来,声音有些稚气。
“没钱便能偷,若是人人都这样,世道岂不乱了。”云歌气急,毫不客气地敲了敲少年的脑袋。
少年闷不吭声。
楚翊老远就瞧见地头有人,加快脚步走过来,就看见这副景象。
“你干什么!”他声音很大,听得出明显的怒气,云歌也是头一回看到他这一面,有点愣神。
转眼间楚翊已经走到了身前,看到少年中招的脚丫子,那张白脸蛋算是彻底的黑了下来。
“就算程远有什么不对,他不过是个小孩子,你也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云歌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就说,小孩子不懂事都是大人没教好的缘故。没想到如今他还是这样想。
年幼并不是无数次被原谅的借口,如果意识不到错误,那就永远不值得被原谅。
她闭上眼睛,在地头坐了下来,不再多说话。
楚翊弯下腰,想办法帮那唤作程远的少年除了这老鼠夹,可半天都不得法。
没多久,路上有了响动,顾知轩提着锣,领着村里不少人朝这头过来。楚翊也听见了声音,朝云歌望去,只见她一副淡定的模样,心知这是她安排好的。
村里人中午睡得正香,只听得一阵敲锣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出来看,才知道是顾家的菜田被偷了。
谁不知道顾家是孤儿寡妇,那顾家守寡的小媳妇,每天起早贪黑的赚点钱,哪个缺了大德的占人家便宜,都纷纷跟着顾知轩往过走。
“这不是程家那小子嘛!”有人眼尖,认出了程远。
“唉,这孩子也是倒霉,摊上个好赌的爹,他娘身子骨又不好,怕是饿疯了才来偷顾家的菜。”
“程远也是个顶顶孝顺的,唉,这叫什么事啊……”
“若是给他娘知道,还不气个半死~”
村里人议论纷纷,一点也没怀疑到程远身畔的楚翊。
少年低着头,那些言语如同毒刺一样扎在他心上,不一会儿眼泪就簌簌地落下来。
云歌最见不得人这样,冷言道:“把你那可怜模样快收起来,大丈夫做了事就得负起责任。”
她本也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根本没想过要怎么样,小轩把这动静闹得有些大了。
“你偷了我家的菜,就做活来抵吧,横竖我也忙不过来,每天早上帮我摘下菜,给你算五文钱的工钱,之前的损失,从你的报酬里扣,怎么样?”
“不用你假好心!”楚翊此刻像个斗气的孩子,说出的话也不经思考,“程远欠你的,我来还。”
少年拽了拽他的衣角,“楚大哥,我想试试。”他听得出来这个女人是为他好,而且有工钱可拿,虽然不多,但娘看病的钱就有着落了。
云歌这才转身道:“乡亲们,实在不好意思,程远这孩子好心来帮我,却被我误会了,还劳烦大家跑一趟,今天谁要是想吃菜,就说一声,我让小轩给家里送些,不要钱的。”
除了几个贪小便宜的,其他人都散了,云歌也不介意,让小轩在地里摘了些菜给他们带走,这件事才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不相让难迁就
程远第二天一大早就一瘸一拐的到了顾家的地里,云歌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昨日收拾那些陷阱时,自己个也不小心踩了个正着,不仅夹了脚,连那纤纤玉指都遭了秧,肿得老高。
见识过程远摘菜那两下子,云歌可没敢让他直接上手,先是说了些要领,又跟他讲了注意事项,生怕这个半大的少年把她家菜地给糟蹋了。
在一旁盯着看了半晌,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云歌这才放下心来,跟赶车过来装菜的王大全交代了一声就离开了。
因为伤的是右手,连菜刀都握不住,云歌回到家里有些发愁,这一家子人总不能饿着吧。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了笔亏本的买卖,不仅要给程远付工钱,自己个这几天连络子都不能打了,又平白地失去了一项收入来源。
楚翊隔着篱笆就瞧见许云歌在院子里转悠,他敲了半天门,那女人明明听见了也不吭声。
不得已,他只好开口道:“我说,你倒是把门给我打开啊……”
云歌抬起头,冲篱笆门外的楚翊笑了笑,可脚底下根本就没有动的意思。哼,他是想通了,可她还没想通呢!
“嫂子,我们好了。”顾知轩牵着自家妹妹,从里屋走出来,手上还提着个菜篮子,里面放了不少蔬菜。
“那就走吧。”云歌接过他手中的篮子,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她现在做不了饭,打算光明正大地去蹭饭,不过也不白蹭,这不?自备原材料。
一开门楚翊就迎了上来,见他们一家要出门的架势,“你们这是?”
“楚哥哥,嫂子带我们去蹭饭。”小秋蓉见他问话,乖巧地应答。
“蹭饭?”楚翊上下打量,见云歌左手提着篮子,露在外面的另一只手,和猪蹄有一拼。
云歌不开口,等两个孩子出来了,转身就把门关上了。
他们家在村子里熟悉的人不多,秀华成了被蹭的首要人选。云歌一路走着,楚翊就在后面跟着。
终于,在岔路口,云歌终于停下步子,“怎么,楚大公子也要跟着我们去蹭饭?”
“我……”见她终于开口了,楚翊抓紧机会解释:“我以为你知道程远家里的情况,昨天……昨天不应该跟你发脾气,可……可你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她过分!她过分还会让程远来帮忙!她过分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假好人也不是这么当的!她许云歌有那么个义务吗!
云歌被气笑了,心底一直窝着的火终于爆发了,她猛地抬起左手,给了楚翊一巴掌。
两个小家伙目瞪口呆,心里同一个反应,以后千万别惹嫂子!
在秀华家惴惴不安地蹭完饭,云歌也不寒暄,急匆匆带着两个孩子就走了,她打完楚翊就后悔了,可也搁不下面子,走到路口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楚翊的身影,她也说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更难受了。
她以为楚翊这下肯定不会再上门了,可惜云歌低估了楚翊的厚脸皮。
天快黑的时候,她家那眼看着就要散架的篱笆门又传出响动,云歌拎着扫把皱着眉过去开门。
两人四目相对,竟有几分相顾无言。
“你这么凶,小心以后嫁不出去……”楚翊见她气势汹汹,笑着说道,言语中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云歌偏不领情,顺手就将扫把扔了出去,“楚公子忘了吧,本姑娘已经嫁过人了!”
楚翊心头一顿,笑容淡了下来。过了半晌才说道:“程远的娘亲是我奶娘,他家里境况不好,麻烦你多照应一些。”
“用得着你管!”云歌毫不客气的关上门,隔着篱笆道:“我说,你以后还是别来了,当真是烦人。”
凭什么他做好人要自己买单,好像大家的交情还没到不分你我的地步吧,难道她脸上写着来宰我吧几个大字吗?
云歌觉得,这几天自己生气的次数比以往加起来还要多,可虽然心里腹诽,但程远的工钱还是按照日结,每次还让他在地里带上些菜回去。
休养生息了数日,云歌手终于能见人了,而楚翊,竟然真的没有再来过。
一大清早,她带着两个孩子去河里捉鱼。这几天受着伤,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秀华天天做得都是青菜白粥,吃上一回两回还成,可这么些日子下来,她觉得自己都已经不知饭为何味了。
夏日河水涨了些,秋蓉一边同哥哥在岸边挖坑,一边扭头问在旁边引水开渠的云歌,“嫂子,楚哥哥怎么不来给我们帮忙?”
“你楚哥哥又不是我们家的人,人家平白无故给咱们帮什么忙。”听人提起楚翊,云歌心里就有些不舒坦,说话不由得冲上三分。
吓得秋蓉冲哥哥吐了吐舌头,低着头不说话。
见水已经顺着渠流进了坑里,云歌懒得等鱼自己游进去,脱了鞋袜就下了河。
河里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她光着脚踩上去,差点就滑倒,岸边的水浅,约莫到膝盖的样子,她弯着腰,动手驱赶藏在石头底下的鱼虾。
可这些小小生灵可不是什么听话的主,云歌费了半天力气,只有几条小鱼被赶了过去。
观察了半晌,发现小鱼们都是在石头围起来的水槽里打转,云歌灵机一动,搬来一旁的石头,垒成水槽状,只留下一个通往陷阱的口子,然后伸手在水里一番搅动,鱼儿惊慌四散,不得不顺着水渠游到了顾家兄妹布置的坑里去。
经过辛苦的劳动,木桶里面挤满了滑不溜秋的小鱼,甚至还有两条大鱼混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