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练习曲 (沈飞天)

　　许曼柔是他们三个当中最勤快的一个，在林苏看来，她堪称是好媳妇的典范，把婆婆伺候得无微不至。有一次她做了一大盘的马蹄糕，陈玉凤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怎么这么难吃？你的厨艺越做越回去了。”
　　那次的糕点许曼柔确实失手了，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许曼柔听了也只是笑了笑，她甚至又去厨房重新做了一份。林苏不由得感慨，这一盘如果是徐心莹端上来的，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夸上天呢。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对徐心莹，陈玉凤一向是不吝溢美之词，凡是她做的，就没有不好的。而许曼柔无论做什么，不管多么精心准备，都还经常会被挑剔几句。家里的大小事情，陈玉凤第一时间都会和徐心莹、许曼柔商量，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林苏都是事后才知道的。她们三个看起来更像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铁三角，林苏每次到陈玉凤那里说点什么事儿，都能看到徐心莹和许曼柔的身影。有时候林苏心想，陈玉凤待她们，还是亲疏有别的。
　　

☆、出糗

　　而很不幸的，林苏就是局外人的那个。林苏很是挫败，她原想着当这个大家族和乐融融的一份子，这一年来她努力过，然而收效甚微。林苏从小到大人缘都不错，在学校里面和同学们相处得很愉快，即使到了职场，也能和同事保持着较为良好的关系。林苏很困惑也很苦恼，她和周岳诉说过，周岳听说了之后只是心疼地摸摸她的头，“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强求不来，顺其自然就好，咱们犯不着刻意对谁好。爸其实很喜欢你，说你人很实诚，私底下老夸你来着。再说，万事不还有我么？”
　　林苏愤怒地用手肘撞了一下周岳。所谓的“实诚”，不就是很笨的意思么？愤怒过后又有点小感动，自己的老公到底还是向着自己的，任何事情他都扛得住，有他的庇护，林苏觉得安心多了。
　　最近周家要办一个盛大的派对，陈玉凤和徐心莹紧盯着各处细节，就连许曼柔也在四处穿梭忙碌，只有林苏是闲人。林苏没有被分派任务，陈玉凤的说法是，她刚进周家不久，很多地方林苏还不太熟悉，这一次就在一旁看着就好，还嘱咐了许曼柔指点林苏一二。可惜许曼柔实在是太忙了，和林苏没说几句就走了。林苏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窝在房间里，周家宅子地方那么大，她却哪儿也不想去，每天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等着周岳回来。有时候已经约好了出去吃饭看电影什么的，却被周岳临时爽约，周岳总有他的理由，要么是临时有应酬，要么就是某个大人物的邀请，听起来都是正经事，让人发作不得。林苏被放鸽子的次数多了，渐渐就习以为常了。不过她也会报复，每当他爽约的时候，林苏就拿着他给的那张信用狂刷，看不心疼死他，哼哼！
　　不得不说，购物的确是减压的有效方式，人总是虚荣的，看见各种美丽的物品，都恨不能去拥有。林苏在周家一年多，对各种精品和时尚也算小有心得，原先认为是巨款的零用钱，其实根本就不经花。她第一次刷爆那张卡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果然凡事都是潜移默化的结果。
　　周家办过大大小小的派对，林苏也不以为意，只是其他两个媳妇儿都在帮忙，只有她一人闲着，林苏再怎么心宽也会不舒服。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状况，要么是她的能力有问题，要么就是她的为人很失败，无论哪一点都让林苏很郁闷，她的自信心降到史上的低点。派对的时间定得挺早，林苏对这样的活动并不太感兴趣，反正她又不是主角。不过她还是化好了妆，又穿了LV当季的一款长礼服，这款礼服有着很长很漂亮的裙摆，林苏没想着出锋头，只要不失礼就好了。林苏走在过道时就觉得不对，旁边的人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自从上次穿着睡衣被群嘲之后，林苏就变得很敏感，她在楼梯口探头往下面望了望，底下衣香鬓影，争奇斗艳，然而放眼过去，每个在场的女生身上穿着的都是民国时期那种风情款款的旗袍。
　　林苏已经晓得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幸好她还没有下楼，不至于太丢人。林苏急急忙忙地往回走，步子迈得有些慌了，拖地的裙摆极长，一不留神就踩到了它上面，整个人差点被裙摆给绊倒。旁边的佣人见状低着头极力忍笑，林苏脸红得厉害，徐心莹正好上楼，看到这样的状况，忙上前搀了林苏一把，又帮着呵斥了底下的佣人。林苏虽然没有摔跤，但她穿着极高的高跟鞋，只是那么一下子就扭伤到了脚，而那件长礼服的裙摆又是个大大的累赘，因此行动颇为不便。徐心莹亲自扶着她回房间，林苏尴尬得有些无地自容，徐心莹安慰了她几句，这才下楼了。林苏坐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脚已经有些红肿了，那件礼服依然可笑地穿在身上，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心里既埋怨别人更埋怨自己。虽然自己没有被分派任何事情，但她怎么就心大到诸事不管的程度，以致于自己最后闹了这么大的一个笑话。庭院深深，人心似海，这一刻，她真的感到疲倦了。
　　于是，当天晚上的所有活动林苏一概缺席。这个民国主题派对办得很成功，宾客尽欢，但所有的人都在奇怪，周家的二媳妇去哪儿了。他们对外的说法是，林苏忽然重感冒，所以今晚不便出席。周继礼知道这件事情后极为不悦，因为这件事情听起来就是个笑话。周家在办派对，林苏作为自己家的儿媳妇，连这个派对的主题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听起来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周继礼很是责备了陈玉凤几句：“苏苏刚进周家，很多事情还需要你多加提点。怎么会闹出昨晚那样的事情？”
　　陈玉凤辩解道：“正因为她刚进门不久，所以这次让她在一旁学习一下就好。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派对的主题，就她不知道？我让曼柔叮嘱过她了，曼柔也真是的，连这点小事都没有办好。”
　　所以，千错万错，都成了许曼柔的过错。周楷站在那里默不作声，许曼柔看了他一眼，慢慢红了眼眶，低着头说道：“对不起，这次是我没有做好。”
　　为了弥补过失，许曼柔替林苏找了很好的膏药，林苏虽然收下了，但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到底是回不到从前了。过了十来日，林苏的脚伤渐渐地好了，但是这件事情始终是横在她心中的一根刺，日渐心灰意懒起来，和娘家的亲戚倒是走得更近了。
　　舅舅苏逸成换了套新的房子，现在的房价已经涨得很离谱，像这样的小三居，价格已经在两三百万了。这一切自然得益于林苏的帮助。舅妈石虹美这一年来不断地在林苏耳边磨叽，林苏实在有些烦了，看在舅舅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了她的要求。毕竟舅舅辛苦了一辈子，而她现在又有这个能力，能帮一把是一把吧。看房的时候，舅妈石虹美的主意可多了，既要地点好的，还要求周边配套设施要很齐全，最后相中的那套房子价格不菲，而舅妈石虹美的说法是，不能让林苏丢了面子。因为石虹美这个大喇叭，小区里面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家和周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苏逸成的朋友也忽然多了起来。这么一来就惹下了极大的祸事。
　　苏逸成身边多出来的朋友，多是些狐朋狗友，平日里尽捧着他，不过是为了在他身上捞点好处。奈何苏逸成家底一清二白，并没有什么积蓄，于是他们渐渐打起了别的主意。他们时常约着苏逸成赌上几把，赌博这样的恶习，一旦沾染上了，就很难收手了。很快，苏逸成就欠下了一些赌债。人总是这样，输了钱之后下意识的不是收手，而是翻本。为了偿还这些赌债，苏逸成越赌越大，手上没有钱，竟然连高利贷都敢借了，直到最后这窟窿怎么补也补不了了。债主们逼上门来，石虹美破口大骂，可惜这些江湖混混根本就不吃这一套，石虹美再泼辣，还能抵得过他们的拳头么？接连闹了几次，石虹美就有些吃不消，赶紧找林苏求助。
　　“欠了多少钱？”林苏在电话里面问道。
　　石虹美在电话里面嚎啕大哭，“欠了高利贷三百多万，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摊上这样的死鬼。这么多年没享过一天的清福，好不容易换上了新房子，过了几天好日子，他又整出这么多的幺蛾子。叫我们娘几个可怎么活啊。”
　　林苏一听到这个数字整个人都不好了，舅舅怎么会赌这么大，欠下的赌债数目大到让她吃惊的程度。以前小区里面也经常有人打牌，打牌的时候也经常有些彩头，有时候输了请顿宵夜，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更过分一点的，打麻将一张牌十块钱，一天可以输赢到上千块，这在普通人家已经算是打得非常大的了。舅舅苏逸成以前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所以林苏当下不敢相信，又问了一次：“不会是弄错了吧，舅舅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
　　石虹美在那边痛哭流涕：“那死鬼已经承认了。债主都逼上门了。我实在是被他们逼得不行了才打电话给你的，你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帮你舅舅一把啊。他年纪一大把了，被他们这么一闹已经吓得够呛了。那些高利贷的，都是认钱不认人的，哪天就要上门剁手剁脚了。要是连累到若妍若雪，我就不想活了。你赶紧开张支票给我，我这就去银行把钱取了，今天就把这事情给了了。那死鬼，我会好好收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