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杏也是疑惑,因对那小丫头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见她问话,小丫头方又转头对她答道:“其余不知道,奴婢只听了守门儿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两个粗衣百姓,瞧那岁数差距,许是母子两个。”
话一说完,又像是才想起什么,便又接着补充,“天刚麻麻亮时,两人便在府前蹲着了。只说要见府里的女主人,也不说自个是谁,守门儿的自是不会放两人进来。只当是痴缠一会儿便要走的,不想这下却是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只说要是不见,便一头撞死在咱们府门上!眼见拦不住了,奴婢们也没了主意,便只能来烦请主子了。”
娇杏听言,心里隐隐有些不适,正待与瞿元霍说,让下人带他们进来问话时,他便默契地开了口:“既是如此,便领了他们到次厅候着。”
那小丫头连忙道了声是,便噔噔噔地跑走了。
……
那小丫头一走,瞿元霍便也迈步去了。
娇杏坐在小巧的内书房,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前院她又不好去,便也只能干坐在这等消息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心怎的就无端端的憋闷了起来。
玉珠与青薇也自屋外进了来,见主子面色有些差,心中也有些不安。默了一默,玉珠便走了几步到案前,抬手倒了杯茶水,送到她手边,“主子先喝口茶吧,大爷一会儿便会回来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两个老百姓罢了。”
娇杏伸手接过,放到唇边抿了一口,玉珠的话却也听进去了。心里一松,这懒病也就犯了,靠在了瞿元霍方才趟的软榻上,慢慢瞌了眼。
这眼睛还未眯一会儿,外头就又传来了脚步声,还是那个小丫头,只说是大爷请她去趟次厅。
娇杏本就想去,只当时不好主动提出,现下正合了她意,起身理了理裙子,未做片刻犹豫的便去了。
这脚刚步入次厅,便感受到厅里的古怪气氛,静谧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抬眼看了看,那瞿元霍正端坐于上位,见她来了,面色便有些古怪。
下边两溜儿相对排开的交椅上,依次坐着一位着深蓝色粗布裙,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妇人,娇杏只稍拿眼瞥了眼,没甚仔细去看,便要去看另一个。
正吃惊于正是昨日那受毒打的少年,还未搞清楚状况,便听到一声饱含凄楚无奈地叫唤声儿。
“杏姐儿,杏姐儿,真是我的杏姐儿诶——”
中年妇人哽咽非常,几步便来到了娇杏跟前,也不顾她眼里的震惊,抬手就摸着她那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蛋儿,一张经历岁月风霜的脸上是又悲又喜,颗颗饱满的眼泪砸在了地上。
“娘的好杏姐儿,莫怪为娘的当初狠心,要怪就怪你那狠心的爹!天杀的欠了人的钱,非要卖了闺女才能保住命。”中年妇人哭个不停,见自个说了这些话,对方仍是没个反应,只跟自己一般无二的杏眼儿里,不断冒着泪珠子,人却是像被魇住了一般愣愣的。
她掏出帕子假意低头擦了擦泪,眼角余光又瞟见了闺女身上穿的好缎子,又看到那养的白白嫩嫩的小手,腕子上又垂下两只同套的翡翠玉镯子,那水水的,色泽十分好看。进来时早已将这里里外外打量了个遍,于她这个穷了半辈子的老百姓来说,眼前见到的真真是泼天的大富贵。
知道闺女过得是极好的,眼下一旦她认了自己,那自个就是这府里主人家的丈母娘,到时不是真的就能农奴翻身把歌唱了?那隔壁家卖卤肉的徐泼妇,不就再也不敢说她,只能是卖一辈子豆腐渣渣的烂命了?
一想起那经过翻天覆地变化后的日子,她的嘴角就有些扯不下来,只得掩着帕子,干嚎着,“杏姐儿诶,真真莫怪为娘的狠心,那时家中可是穷的舔了饭碗了,你那个爹爹又是个不争气的,整日只会喝酒赌博,你弟弟,对,娘给你弟弟也带来了。快,辉哥儿快过来,见过你亲姐姐。”
说着就去拉来了那辉哥儿,那辉哥儿一跛一跛地拐过来,原本清秀的面上青青肿肿,晶亮的眸子里精光闪闪,面上偏还要做出一副悲喜交加的神态来,“姐姐,姐姐可还记得弟弟,昨日就是姐姐救的弟弟,姐姐你可还记得!”
少年激动异常的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娇杏只觉心里一阵钝痛,眼前一花,生生晕了过去。
正文 26大错特错
自那日次厅一事后,如今已过去了五六日,主子是一日比一日沉默,脾气也是变得越发不好伺候起来。
这日清早,玉珠与青薇两个丫头领了旨,一人手上拎着个小篮子,正仰着脑袋,眼儿不带眨地望着头顶。那顶上满是红艳艳的桃花朵儿,戴着那鲜嫩的绿叶,更衬得娇艳欲滴。
你道她两个大清早的,就杵在这桃花底下是做什么?
原是那屋子里难伺候的主子说了,她最是喜爱这桃花儿了,可又不忍亲手将它摘了下来,这落在地上的又是弄脏了的。左想右想,还是那自行脱落,又没着地的得来了才最是心安理得,又干净无瑕。
故而,两个丫头便手捧着个篮子,脑袋仰得高高的,眼睛不眨地望着顶上,就为了接住那自行飘落,又不能着地的桃花瓣。
眼看日头就快升起了,脖子也仰的开始发了酸。那素来心里就瞧她不惯的青薇,难免生了怨气,“不过一个姨奶奶罢了,还是个身份连我都比不上的下/贱命,偏偏派头却要这样大,今日讲究这个,明日讲究那个,真是叫人气不过!”
旁边玉珠,听了这一席话语,惊得连忙四下看了看。见那院子里做事的小丫头,虽是两三个凑在一块儿边说着话,边手上动作着,但那眼神儿却是没有闪躲的,知道没被听着,便暗自松了口气。
转过头来,少不得又要狠狠瞪一下青薇,“我看你就是皮子痒了,这姨奶奶虽是娇气过了头,但性子却是不错的。就拿你那平日里应付敷衍的伺候态度,要搁在别处,怕是早已挨了板子。这知道了点私/密事儿,你就要捅的到处都是,就怕满府的人不知道。我可好生提醒你一句,这大爷对姨奶奶的宠爱你也是有目共睹的,别到时候查了出来,可是有你的好果子吃!”
青薇就是个眼皮子浅显的,实际上却无甚胆量。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有些后怕,但面上还是要梗着脖子辩解道:“关我何事?这话又不是我漏出来的,还不是太太房里的丫头说漏了嘴,被好事的听了去。”
玉珠听了心里烦闷,暗想自己也是倒霉,偏偏跟了这么个没头脑的一块处事,就怕到时候受了牵连,白白得了主子的厌恶。
两人再没说话,姨奶奶也说了,不需接太过,够做足一小瓷瓶的量就行了。
晨曦已经穿透云层,淡金的光撒射大地。两人掏出帕子拭了拭汗,便就拎着满是花瓣的小篮子,回了屋去。
两人拎着篮子进了屋,那姨奶奶还穿着一件桃粉色单衣坐于镜台前。一头缎子般柔顺的乌发,都快着了地,正拨了几撮于胸前,白玉一般的嫩手里握着一把玉梳子,正动作极轻极缓地顺着发。
往日灵动的杏眸,此时却是放着空,秀致的细眉,轻轻蹙着。这一连几日,就没见舒展过,真叫人瞧着心疼,玉珠想着。几日前脸色更是难看,还是大爷连着来了几个晚上,这满是愁苦的面容,方才消淡了不少。
“主子?”玉珠放了篮子,转身洗了洗手,方才走近了她。见她那乌鸦鸦的发丝已着了地,连忙低了身子,捧了起来。
娇杏回神过来,眼波一扫圆桌上放着的两个小篮子,搁下玉梳,起身走了过去。玉指伸出,捻了一片,放到鼻端嗅了嗅,面上不见什么情绪。
只过了一会儿,眼儿一扫一旁立着的青薇,见她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微微泛着红,水亮的眸子里隐隐有着不安与不屑,似是十分的复杂。她也不深究,只将那片花瓣扔进了篮子里,扭转身子,又回到了镜台前坐下。
片刻后,方道:“大清早就让你们受了累,我心里过意不去,昨日送来的香梨,正巧还剩了两个,一会儿你们便分了去吃吧。”
两人谢过,便都开始服侍起她穿衣梳头。
今日妆容素淡,一袭雪青色长裙,髻上只插了根白玉簪子,耳上戴着一对白珍珠,原本娇媚的小脸,也变得恬淡了不少。
用罢早饭,搀着玉珠的手,出了院子,那青薇却是留下守院子了。
昨日晚上她便向瞿元霍请示过,今日要出去一趟,他虽是有些不喜,但终究是准许了的。
她咬了咬唇畔,让自己清醒不少,她不是个傻的。虽说自己一直以来心中都是极恨那生而不养,将她卖了的父母。但每当见着别人女儿家父母疼爱,一家和睦时,她这心里就酸涩的很。
那时她还是个小婢,如今她日子渐渐好过了,便也就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人间至亲的事,早已搁在了脑后头,偏偏对方又主动来寻她来了。
说她对前几日那两人有感情,那就是骗鬼!她不但对他们没感情,反倒心里暗恨的慌。贪心烂肠的!早先为了银钱将她给典卖了,如今见她过得好了,便又想着来相认巴结,当她看不出来,左右都是看中了她手中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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