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本宫将这个事实说了出来,自然是有万全的证据,那日先帝在挣扎中曾撕下了谢太后的衣角衣襟,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中,若是大家不信,去皇陵的棺椁中看一看,先帝陛下的手中是否有这么一块衣料,本宫也曾听闻,但凡是中了曼陀罗花粉之毒的人,喉咙中会残留着毒素,只要扎入银针,那毒素便会聚集在银针之上,使得银针变黑。”
“荒唐!先帝万金之躯,又怎能容你这妖妇胡来!”先前的官员又在一边嚷嚷开了。
“陛下,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害了先帝的凶手是谁吗?”峨妃盈盈拜倒在地。
祁帝看着底下乱成一锅粥的场景,再看了一眼眼底满是戾色的谢太后,忽的觉得什么都失去了意义,亲情、爱情,究竟在着皇宫中,有什么值得相信?
他萧条地摆了摆手:“都静一静吧,孤累了,只想要好好睡上一觉,明天醒来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秋沛夐开口:“陛下,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陛下还想逃避吗?还请陛下做主。”
“做主?就凭他这么一个懦弱无争的人?”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的谢侯忽的发了话,“来人,将这帮乱成贼子都抓起来,一个都不放过。”
身边的侍卫一把撤去身上的衣服,露出白森森的刀剑。
“谢侯,你这是犯上了吗?”秋沛夐站起身。
“犯上?秋相莫不真是伤心过了头,连着逆我者亡顺我者昌这句话都不知道了吗?本侯为了紫虬国做牛做马这么多年,现如今却是落得进了鸿胪寺呆了这么些日子,本侯又得到了什么?至于君上,若是你肯好好配合,本侯保证让你毫发无损地走出这紫虬国,不然,哼哼,可别怪本侯的刀剑不认人。”
“谢侯好手段,既然你敢说出这番话,想来羌黎族驻扎在五蕴城外的士兵都被你给制服了吧。”阿穆托倒是不慌不忙地端着一杯子酒,一口含在嘴里。
“君上果真是个聪明人,那么相信君上会做聪明事。”
“请便,这不过是紫虬国的国事,寡人一个外族人,自然是不会插手的。”阿穆托说了这句话,果真只是坐在一边不再理会。
“如此便多谢君上。来人,将陛下请到鸿胪寺中,我们理当好好招待一番。”
四十,时光的真相(3)
“你敢!”祁帝一把站起来。
“你倒是看我敢不敢。”
“哥哥!”谢太后一听见谢侯这么一番话,她也颇为不可置信地站起来。
“我的好妹子,这般没头没脑的儿子要来做什么?白白伤了心,听本侯的话,日后从谢氏的族人中挑一个孩儿,你还是尊贵的太皇太后,不然,哼,你知道本侯会怎么做。”
“只可惜,若是说道这个皇帝的位置,恐怕有人会比谢氏的孩子更适合这一把龙椅吧。”一直隐在黑暗中的尘忽然站了出来。
素素看着他那张侧脸瞬间恍然大悟。
尘摘取下披风,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凤水問。
“今日,我终于可以为死去的萧氏族人报仇了。”
“七殿下!”那些除谢党以外的官员看见凤水問那张熟悉的脸,瞬间老泪纵横。
“凤水問,没有想到,本侯没有除去你,你倒是自己回到了本侯的手上,哈哈,上苍真是待本侯不薄。”
“侯爷现在开心,似乎过早了些,谢侯这般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我手上这个是什么吧?”
凤水問半举起手,掌心中托着一只神态高傲的老虎,谢侯瞬间脸色煞白。
“不错,你的那个心腹二麻子已经落在了我的手中,真可惜,明明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到最后落得如此的下场。很遗憾地告诉你,这里已经被金乌军队给包围了,只要我一声令下,恐怕要进鸿胪寺的还是谢侯和谢太后。”
素素看了一眼苏墨卿,而后者正注视着她,忽然间,她也明白前因后果,想来这场戏,也是苏墨卿和凤水問联手布置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碰上了头。
谢侯不可置信地点燃了手中的烟火,幽蓝的花绽放在夜空之中,然而,他等了半响,也没有人按照约定那般冲进来,这一刻,他才知晓了,原来,一切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然改变了。
“谢侯爷,我看你还是不要费这番心思了,我凤水問向来是不会说谎的,你那暗地里培育出来的军队,已然全部丧在了金乌军之下。”
“不可能,就算是萧蓟还在时,金乌军与袁卅训练出来的军队也不过是能打个平手罢了,现今,金乌军早已折了三分之二,又如何是我烈焰军的对手。”
“哼,你还真是小看了我赤蟠国的精兵。”一个女声颇为鄙夷地响起,素素看见一个小宫女装扮的女子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神色,眼睛圆滚滚的,很是面熟,她仔细回想了一番,才从神识中搜索出来,那个女孩,应该是当日和凤水問一起在落雁谷中遇难的。
“哦,本侯道是谁家的宫女,竟然会在宴会之上如此嚣张,原来是火妙儿公主。公主远道而来,我等有失远迎,真是失礼,失礼。”谢侯做了一个揖,“只是,这是我紫虬国国事,想来公主应该不会插手吧。”
谢侯笑得云淡风轻,然而心中却是慌成了一团,若是赤蟠国在这一桩事上来个黄雀在后,想来他们紫虬国真是没有能力去抗击了。
“谁说不管本公主的事?你们这些人都给本公主竖着耳朵听好了,凤水問现殿下已与本公主共结连理,我们夫妻同体,是他的事,便是本公主的事,便是赤蟠国的事。”
朝臣们都吃惊地面面相觑。
苏墨卿担忧地看了一眼素素,却是见到后者只是萧瑟着眉目,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火妙儿占有性地握着凤水問的手,挑衅般看了一眼素素。
“赤蟠国与紫虬国联姻,寡人来的还真是时候啊,哈哈哈……”阿穆托口中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还请皇兄能秉公严惩谢氏,还我萧氏清白。”凤水問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祁帝陛下,赤蟠国有一句话便是王子犯罪与庶民同罪,妙儿记得妙儿的三皇叔只是因为在风月场所为了一个小倌争风吃醋,打死了县丞的女儿,先帝便贬她为了庶人,想来祁帝陛下应该不会徇私枉法吧?”
祁帝因为今夜听了太多隐藏在内里的黑暗,一时间说不出话。
“陛下,你身上可是流着谢氏的血啊!”谢太后拽着祁帝的衣袖,反反复复地强调着这一点。
“谢太后,你也莫忘了你是先帝的妻子,又怎么能对着自己的天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凤水問颇为激动。
“陛下,哀家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母妃,孤已经听了太多的'这是为了你啊',其实,母妃这般做,最后也不过是为了这身后谢氏的荣华富贵吧,”祁帝一根一根地掰开谢太后拽在自已衣袖之上的手指,“孤累了,是真的累了,自从孤成为太子之后,母妃就变得不再是母妃了,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每日和孤说的总是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当孤成了这高高祁帝后,母妃就变成了谢太后,眼睛总是盯着孤的错处,甚至连着孤宠幸哪一个妃子都要指点一二,母妃,你知道吗?其实孤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能够宠着孤,爱着孤的娘亲罢了,而不是为孤谋划江山的谢太后。”
“陛下……”谢太后颇为不可置信地看着祁帝,“可是哀家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陛下啊。”
祁帝看了一眼频临崩溃的谢太后,心不由地柔软了下来,虽然自他八岁之后,母妃总会淸肃着一张脸,嘴中的也总是这个不许,那个不允的,然而,他的心中却总是记得七岁那一年,自己因为贪玩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母妃见着自己一瘸一拐的样子,心疼地将他搂紧怀中,不住在伤口处吹着,柔软的手拂过,仿佛这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瞬间便将火辣辣的疼痛之感压了下去。
这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母妃,虽然很将那个记忆中的母后和现在这个冰冷的谢太后重叠起来,但是,他不能否认,身上确然流着一半谢氏的血液,他不能否认这个姓氏。
“凤水問,谢侯是孤的舅舅,谢太后是孤的母妃,孤不忍心看着他们进了鸿胪寺,不如孤用这皇位来换他们余下平凡的生活,如何?”
“陛下!万万不可!”谢太后听得祁帝这番话,就像是疯婆子一般,顾不得自己的高高在上形象,连忙阻止他,自己筹划了这般久,才亲眼看着儿子登上王座,又怎么甘心在这紧要时刻功亏一篑,她就不相信和萧氏斗了这般久,连凤水問这么一个小小的螳螂都碾不死。
“这个王位,本该就不属于孤,因为这顶项上的皇冠,孤失去了母妃的爱,难道还要让孤彻底失去母妃吗?”祁帝苦笑了一番,“就这样吧,皇天在上,君上和妙儿公主便做这见证,孤今日便下最后一道圣旨,传位于凤水問,为我紫虬国第三十四任祁帝,孤从今日起,便去青云道观做一名道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