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东明看见江梓杰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从街上走来,心中异常悲愤。他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偷偷过来,以免被人发现害他行踪暴、露么?所以他堂堂知府公子大白天像个见不得人的贼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地来,可是,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张咏樊看着义愤填膺的周东明,苦笑摇头,不过,梓杰到底怎么了?
江梓杰如沐春风地进入周张二人所在的雅间,毫无负罪感地跟他们打招呼。
周东明等不到解释,愈加郁闷,气呼呼地想,还帮他想什么法子,不去捅出他的行踪就不错了。
张咏樊看到这种局面,含笑着问江梓杰:“你毫不避讳地走在街头,是何原因?”
江梓杰嘴角含笑,故作云淡风轻的说:“对策已经有了,并且我成竹在胸,再不必躲躲藏藏。”
这句话,消弭了周东明的怒火,激发了他的好奇心,“什么对策?”好不好玩?
昨日只是突发奇想,今日只是顺路看看,没成想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猛,迅猛到胜利在望。他当然知道肖瑶所说确实是戏言,并且十分清楚她的意图是让自己对她厌恶,继而对她见而避之。
但是,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况且,还可以让她不痛快一阵子。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快说啊!”江梓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迟迟不回答,惹得周东明心痒难耐。
江梓杰轻轻地瞟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拿起跟前的茶杯,优雅地品茗,待想好措辞,才放下茶杯,故弄玄虚:“你们说,我娘如此折腾的目的是什么?”
周东明不耐烦地说:“抱孙子啊。”
江梓杰扶额,他们的默契哪儿去了。“抱孙子的前一步。”
“娶妻啊。”
江梓杰欣慰地点头,暗赞:聪明。
“那你们可知如何才能让她老人家罢休?”
张咏樊和周东明疑惑地看着他,今天不就是来讨论这个问题的么?
江梓杰叹气,看来才智过人的江南三杰往后要改为一杰了。“她知道我有了心仪之人不就不折腾了么。”
这就是所谓的让他胸有成竹的对策?虽说这的确是个办法,但是太没智慧结晶太没技术含量了!
周东明用鄙视的眼光看江梓杰,就连一向冷静自持温和有度的张咏樊都忍不住看轻他。
极力平复情绪,周东明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那你所谓的心仪之人上哪找?还是说就从你家里的那几个娇娇客人中随便挑一个?”
真是的,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如此两肋插刀。根本不值得嘛!
江梓杰将茶杯推进去一些,然后一只手臂搭在桌子上,身子往前探,其余二杰照做。
“那个人,就是前几日在东门骂我们的那位姑娘。”
周东明和张咏樊瞬间凌乱了。
互为克星
江梓杰简简单单一句话,足以令人震惊。
张咏樊在心中分析,江梓杰昨日才到这里,想来是遇见那位姑娘了,只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又为何变成如今的局面,实在难以想象。江梓杰口中的“心仪之人”,是字面上的意思么?这才一天时间,总共也就两三面之缘,怎么可能到了心仪地步。
看了看江梓杰面上霁月光风的模样,虽然觉得他是利用的可能性比较多,但是他肯利用一个女子,这也足以让人感到意外,况且那个女子哪里是容易让他得手的。
相较深思熟虑的张咏樊,周东明向来直来直去。他目光阴鸷地看着江梓杰,说:“当初我满腔热血提议多了解了解那位姑娘,你当时怎么说来着,如今这是暗度陈仓么?”起先是他对那姑娘感兴趣的,现在居然就变成江梓杰的心仪之人了,即使自己只是说笑,可还有点吃味。
知道周东明是装的,江梓杰笑着对他说:“难道你对那姑娘动心了?不过就算你动心,我现在也要先将眼前的麻烦解决了。而且,可不是我主动的。”
江梓杰将先前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说与他们听,直听得二人目瞪口呆。
那位姑娘只为摆脱纠缠的意图,他们也猜得到,只叹那位她命运实在不够好,两次都突然出现在江梓杰眼前,让他有机可乘。
“你说……她现今就在这条街上卖面点?”周东明要得到确定。
江梓杰点头。
张咏樊对江梓杰说:“昨日那些包子馒头,就是在她那儿买的。”
江梓杰有些意外,原来自己已经吃过她铺子里的东西了啊。“那你昨日为何不说?”若是自己不因为那似曾相识的、清脆中隐隐带着甜美的声音而下车,那岂不是要错过如此完美的计划?
江梓杰被自己心中对肖瑶的声音的形容感到惊讶,她对他说的话,大多是犀利讽刺的腔调,自己居然还觉得甜美,真是怪异。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因为肖瑶对他说话是最真实最不矫揉造作的。
“你回想一下,觉得我有机会与你说么?”
一听到“城南”两字,他就如同被周东明附身了一般,心急,不冷静,行动快于思维。
“好想再见到那位彪悍的姑娘,你刚才说她并未同意,我倒想看看她再次见到你的反应。”不好奇就不是周东明了。
江梓杰本不大愿意,但是想想,孤军奋战的话胜负机会参半,还不如壮大队伍。
自江梓杰走后,肖瑶整个人都不好了,加上忘记收钱,更是气愤懊恼,然后愈加厌恶罪魁祸首江梓杰。
那个人,绝对是她命中克星。
江梓杰临走之前说下午会再来,对此,肖瑶选择面对,连采购计划都改为让陈芳华去做了。为人儿女的,似乎都不大愿意让亲人见到自己处理感情的过程。陈芳华不在,肖瑶就可以全力以赴了。
陈芳华走了一会儿,江梓杰就来了。
铺子外的摊子已经收拾好,肖瑶坐在大堂的桌案后面,拿着一根羽毛,沾着墨,在簿子上记账。羽毛是去菜场买鸡顺便问老板要的,这一根羽毛应该是公鸡毛,蓝绿墨黑掺杂着,因着羽毛的特质,弯起的地方会镀上一层光泽,煞是好看。
来到古代两个多月,极少有写字的机会,曾经有过,但见着软塌塌的毛笔,她放弃,浦泰他们都以为她不识字。如今做生意,是一定要用笔的,羽毛笔什么的,实在太泛滥了,她也来用用。
江南三杰进来时,便看见肖瑶拿着跟羽毛伏案不知干嘛。
肖瑶早已听到响动,眉头微皱,待他们步入堂中,肖瑶心生不满,真是的,来别人家也不敲敲门什么的。
其实三杰觉着这是一个铺子,他们顶着顾客的光辉头衔进来,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而且这样进来可以出其不意,看看她在做什么。
“瑶儿姑娘。”三人一齐对肖瑶颔首打招呼。
肖瑶抬头,三个翩翩公子排队似的叫着自己,肖瑶不得不承认,这种状况是许多女孩子都向往的。若是放在现代,肖瑶也会飘飘然,会满眼红心地欣赏帅哥。可惜这里是古代,想着这些人把三妻四妾当成和吃饭一样正常的事情,她就觉得膈应。再者,有浦泰珠玉在前,她完全抵御得了他们的俊美皮相。
何况,她与他们之间,一直都是由不愉快之事联系着的。
肖瑶将羽毛笔搁在一旁,站起来,淡然问道:“三位公子何事之有?”上午之事,就当做没发生好了。
江梓杰勾着嘴角,走到肖瑶的案前,毫不脸红地说:“我来看你。”他的那双桃花眼,含着笑意,就那样心安理得地看着她。
肖瑶迎上他的目光,相反的,肖瑶的眼里没有笑意,只有冷淡疏远。他们这种花花公子般的人物,她就是厌恶。
只是,这样的对视,似乎有些奇怪,而且他那种眼神,让人忍不住生出一阵一阵的鸡皮疙瘩。看来段位没他高,肖瑶视线下移,看着自己的桌面,说:“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周东明和张咏樊没有打扰他们俩,兀自找了椅子坐下,安静地做旁观者。
“我不急。”江梓杰也随着肖瑶的视线看去,他惊奇地道,“你用这个写字?写的什么?”
肖瑶自己画了一个表格,将成本,收益,净赚的数目列于其上。只是她仍用阿拉伯数字,所以江梓杰才会不认得。
肖瑶将账簿合上,冷冷地说:“商业机密,请你自重。”
“噗……”周东明终于笑了,就她这个小小的面点铺,还商业机密。
肖瑶恼怒了,这是看不起人么?怒瞪过去。
江梓杰转过头去,也不满地看着周东明,并毫不客气地说:“我的瑶儿小小年纪就会做生意还会记账还知道自我保护,有几人比得上。”隐隐的还带着一声不屑的轻哼。
周东明微张着嘴,他只不过笑了一声,他们用得着如此同仇敌忾么?惊愕之后眨眨眼,正想反驳,一旁的张咏樊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较真。
张咏樊示意他看过去,一转头,看见肖瑶的神色缓和了些,好吧,为了兄弟,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肖瑶被夸赞得已经忘了自己变成他人的了。
江梓杰又转头回来,笑着对肖瑶说:“瑶儿别理他,他至今没赚过一个铜板,账本不会看,如今也只勉强考了个举人,即将进行的省试他都自知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