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好啊,所有的烦心事都不会再有,所有的负疚也不会再有。
这个时代改嫁并不会受指责,世家大族的女子改嫁是寻常之事,但对于李氏这毕竟不是一件好事。可,若不如此,他又不知道要如何继续下去,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有些牌一旦摊开了,就永远掩不起。
他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如果程氏不是先帝赐婚,他这次就索性一起全和离了,落个心里清静。
过年多好啊,偏偏都不让他顺心,他们快乐,凭什么就要让他作难?他欠他们吗?
他也想过个安稳年,也想在忙碌一天后有个能休息的地方,不想那个称为家的地方是另一个战场。
初五一过,衙门开印。
孟府和李府安静地进行了和离的一应手续,发还了李氏所有的陪嫁之物,包括仆从。
但消息终究是掩不住的。
开华帝留孟明远在宫中对奕。
“安之此事做的欠妥。”
“开弓没有回头箭,有时候,即便错了也只能一错到底,就如同南王他们。”孟明远轻轻地落下一子,神情未变。
“李氏是世家大族。”
“恕臣不恭,臣其实无心相位。”
“安之为人有时便是太过不羁了,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
“若不想成仇,早些分开也未尝不是解决之道。”孟明远不疾不徐。
“李氏……”
“是臣对不起她,臣或许是个好臣子,但却实在不是个好丈夫。”
开华帝落子的动作一滞,抬眸看向对面的人,神色淡淡,仿佛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只有眸底那一抹黯淡泄露了他些许心事。
“安之何需自苦若此?”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孟明远淡淡地说,摩梭着着手里的玉质棋子,微微地扬了扬唇线,“臣觉得有时候人还是简单一点好。”
开华帝长叹一声,沉吟半晌才道:“当初先帝赐婚……”只是对世族的一个牵制罢了,皇族与世族的利益之争由来已久。
孟明远只是专注棋盘,似乎未曾听到一般。
做了被牺牲的棋子又如何?
当年他懵懂不知,而今明了又能说什么?于事无补,徒增烦恼罢了。
“安之是聪明人,当知国事惟艰。”
“为国尽臣,事君以诚,臣当尽本分。”
“安之的心乱了。”开华帝看着棋盘叹了口气。
“臣输了。”孟明远笑得坦然,人生如棋,事事难料。
“这盘棋输了不妨事,朝堂的棋局若输了便后果难料。”
孟明远淡然一笑,“人生百年,匆匆而过,命里八斗,求不得一升,毋须强求。”
开华帝向一旁扫了眼,“把东西拿来。”
很快便有内侍捧了一只托盘过来,单膝跪地举高手里的东西捧在皇帝面前。
“安之,将这些东西拿了回去。”
孟明远微微讶异地看过去,在看到托盘之中的东西时,脸色为之一变——是和离书!
“圣上——”
“安之,国事为重。”
孟明远双手在袖中捏紧,心中苦如黄连,在他痛定思痛做了决定之后,皇帝轻描淡写一句“拿回去”便要抹煞一切,这便是皇权大于天的时代……
“圣上当知覆水难收。”
开华帝蹙了下眉,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去。”
所有侍从都默默退下,殿里便只剩下了君臣二人。
“此时不可。”
孟明远撩袍跪地,伏身道:“那么臣请圣上开恩,南王之事了结,允臣辞官。”
殿内突然静了下去,开华帝半晌没有说话。
“孟明远——”
“臣一介凡夫俗子,无能尽心国事之余再兼济家事,可家若不齐,臣何以治国平天下?”哥还是先回去齐自己的小家吧,免得后院起火,悔之晚矣。
“你大胆。”
“臣万死。”既然活得如此艰难,何妨便就此一了百了?孟明远突然万事放下,一身轻松。
☆、57公子风流
开华帝来回踱了几步,又站到孟明远面前,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安之可明白当今朝堂局势?”
孟明远伏在地上道:“科举制度已实行近三百年,可世家大族依旧对朝局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开华帝轻轻地叹了口气,“安之,你看得很明白。”
孟明远心说:是呀,怎么能不明白呢,他已经深陷在朝堂这泥沼中了呢,不努力弄清里面的弯弯绕绕,又要如何明哲保身呢?
甭跟他提什么名留青史,百世留芳什么,全是扯淡,当下能活舒坦了都不容易。他娶老婆皇家插手,他跟老婆和离皇家还是要插手,这样的日子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李氏,不是不好,只是他们真的不适合。而他又在一时怒火冲头之下跟李家摊了牌,话既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所谓覆水难收,难收又何必收呢?就此各自走开好了。
这年头,谁活着都特么地不易,和离自古到今就不是啥好事,中国传统没事谁也不想走那一步,可事情走到了那一步便只能散了。
“那安之可知此时与李氏和离,代表着什么吗?”
孟明远淡淡地一笑,“有所为,有所不为。”
开华帝眉头微拧,“安之,你是难得的聪明人,怎么就非得在这件事上不肯退一步呢?”
“圣上,许多事当时看时也许是走了捷径,可是最后往往是绕了一个大圈子。俗话说,欲速则不达,这是有道理的。”
开华帝眼底闪过一抹亮光,袍袖一甩,道:“平身,坐下跟朕说。”
“臣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跪着吧。”
开华帝眼睛一瞪,指着地上正经八百跪得十分踏实的丞相很有几分哭笑不得,“行啊,你,跟朕闹情绪是不是?”
孟明远还是淡淡的,“臣真是没什么好说的,说得再好不如做得好。”
开华帝似乎是明白了,自己往位置上一坐,挥手道:“平身吧,朕不问了。”
孟明远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抬头看向了那只托盘。
开华帝笑了,声音提高了些,“来人,将东西拿下去还给李家。”
内侍很快便应声进来,将托盘重新拿了下去。
孟明远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
“坐。”开华帝指了指他刚才下棋时坐的地方。
“谢圣上。”孟明远依言坐了下去。
“再陪朕下一局吧。”
“诺。”
这一局,孟明远赢了。
开华帝不由哈哈大笑,“安之现在的心应该是稳了。”
孟明远心里暗自苦笑,要不露声色地输棋看来还是要再继续练。
“时间不早,臣请告退。”再不走宫门落钥,便只能到勤政殿偏殿东阁间去值班去了。
“去吧。”
“谢圣上。”
一直到出了宫门,坐在了回家的马车上,孟明远的心才慢慢沉淀了下来。
摊开手掌看着掌心因为用力而攥出的指痕,不由苦笑了下。
赌赢了,却也赌输了。
赢了,是因为开华帝果然是不会轻易动他的。输了,是因为他还是没能彻底解脱。
自杀吗?
其实但凡人生还有一点希望,他还是想活下去的,哪怕艰难如斯,毕竟活着才会有希望。
李氏的事解决了,可是家里另一尊大佛——程氏,这个就很难解决了,如果先帝还在的话还有那么一丝希望,可惜先帝他老人家嗝屁了,开华帝做为儿子,实在不可能推翻他老子定下的事。
这万恶的封建制度啊,这万恶的皇权!
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先不用考虑了,他还有许多别的麻烦要解决呢,这让人淡疼的相位啊……
回府的一路,孟明远的脑袋就没有停止转动,在听到孟安在外面请安的声音时,他知道已经到家了。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照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未老先衰的。
孟安跟在老爷的身后,低声问道:“府里少了些人,是不是要再买些进来。”
孟明远直接道:“不必了,府里本也没太多的事。咱们府里以后没必要不要再买人进来了。”
“小的知道了。”
“你不用跟着我了,让虎子帮我拿只红泥小炉到书房去。”
“是。”
孟明远脚上没停,一路往外院书房而去。
他先是习惯性地写了一张大字,静了静心,然后在虎子烧开一小铜壶热水后给自己沏了杯花茶,闻着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孟明远的心微微阖眼,疲惫的心也似乎有些轻松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
人生如果就如此刻,那该有多美好啊。
慢慢啜饮完一杯清茶,孟明远剔亮了桌案的烛火,在书案上铺好一张宣纸,拿了细羊毫笔快速地在纸上写起来。
慢慢地,纸上的字渐渐有了雏形,就像一株枝桠繁多的大树,又如金子塔似的排列,人名姓氏互相交叠,赫然是一张朝堂人物关系图谱。
这些都是深刻在他心里的,如果不能记住这些,他在朝堂便会举步维艰,而掌握理顺这些也耗费了他不少的心神精力和时间。
与南王一战即将会有结果,战后分封一定要要不落痕迹地让朝中势力重新划分排列站队,否则就对不住南王苦心经营的这一场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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