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氏的脾气又上来了,她那悲惨的婚姻史一段段浮现在眼前,想起自己从前十指如葱,现在却洗着衣服做着菜,想起自己从前锦衣玉食,现在却粗茶淡饭,她歇斯底里地说:“我的女儿都那么美,才不能走我的老路,她们不比大家小姐差的。”
秀梅和秀珠一听爹娘又旧事重吵,纷纷不愿意听,都回去自己房间了。出身差改变不了的,只能靠美貌去改变自己的人生。这是姑娘们从小都心知肚明的。
秀华劝爹少说几句,这事也就罢了,她安慰着娘睡觉,李氏一直捉着秀华的手不肯放,她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二丫,以后采莲蓬这种事就让你爹去行了,那里都成荒郊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不要去那里,万一出了什么事,大声喊都没人听见,那里住着的人都瞧着让人不放心。”
秀华知道娘说的是谁,就应着:“知道了,娘。”
直到李氏睡着,秀华疲惫地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大姐秀丽恬静安然地在看书,看到她,秀华也觉得心宁静了。
秀丽合上了书在她身边躺下来,悄悄地问:“如何?”
秀华翻过了身,和大姐面对面,悄悄地说:“说不清。爹让我不要去了。”
秀丽说:“听爹的,别去了。咱们家虽然说不上富贵,但至少不缺衣少食。”
秀华什么也没说,她怎么能说自己其实想离开这个村庄出去走走看看呢?她怎么能说其实她并不喜欢这样只为嫁人,而没有理想的生活,当然嫁入豪门也是一种理想,只是不是她的理想。
就像爹说的,有钱人家里规矩多,她可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束缚得自由都没有。
再说了,那也是别人的钱,又不是她的钱。
秀华问:“大姐,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秀丽想了想,她说:“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不都一个样吗?”
秀华又问:“你说嫁了人自由,还是现在自由?”
秀丽说:“当然是现在自由,嫁了人就会更忙碌,如果是嫁给庄稼汉,就会辛苦劳作,如果是嫁给豪门大户,那么将会足不出户,即便是出去也是女眷同行,还得夫家同意夫君陪同才行。但不管是哪一种,女人嘛总归是在家相夫教子,外头是男人们的天下。”
秀华觉得大姐的思想很可悲,可她又不想反驳她,免得又被她的教育。
聊着聊着,秀丽均匀平和的呼吸声响起,她熟睡了。
秀华却暂时睡不着,想起她从前是个做市场招生的,网络媒体、平面媒体、电视媒体混得风生水起,来这里一年了,她就觉得自己是一废柴,废得不能再废。
☆、第八章 担忧(修BUG)
第二天,秀华起了个大早,喂鸡洗衣,扫地,大姐秀丽则帮着娘做早饭,爹早早就起来倒痰盂、洗刷马桶,还挑了粪去浇了地里头的菜。秀梅和秀珠两个人还在睡懒觉。到底是年纪小的姑娘们舒坦。
公鸡打鸣,饭菜飘香,锅碗瓢盆的声音响个不停。整个院子里飘散着浓浓的早上韵味。秀华家的园子一半是土墙砌的,一大半是篱笆,大部分的农户都是这种格局,篱笆隔着篱笆都能看到对方院子里的东西。
秀华吃完早饭帮着爹搭秋黄瓜棚子,大清早就看到丁露露穿着暴露,在院子里洗头,洗完了哼着歌儿,一边梳头,连衣襟都没有扣好。裙子底下还露出*若隐若现。
秀梅起床后开始洗自己的衣服,见到了丁露露那个骚样,嗤之以鼻,她说:“就知道显摆,也不知道丢人。跟个浪妇似的。”
秀珠嘴里咬着煎饼子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瞧着,她说:“我倒觉得丁露露活得挺自在,女人嘛,不就是要像她这样,男人见着她眼都离不开。”
秀珠很是羡慕露露丰满的身段,她年纪最小,什么都轮不到她说话,就算是去相男人,她站在姐姐们中间也是最不起眼的。基本上那些少爷们的眼光都会落在大姐姐和三姐姐的身上,好在二姐姐现在跟着爹做活,不然哪里有三姐姐的份。
秀梅拧了一下秀珠的腿,道:“你可别学那狐狸精,那种女人,只能做妾,哪个男人会把这样的人娶回家当正房老婆。”
秀珠哎哟喊痛,她说:“我也没说错,你们正正经经地做女人,谁晓得心里是不是也真的想和她一样呢,只是没胆罢了,人家就有胆子。再说了,你这样也不见得能当上正室。丁露露这样的说不定也能做正房,得看那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
被秀珠那么一说,秀梅就生气了,她用围裙擦了擦拿起鸡毛掸子向秀珠挥去:“看我不告诉娘,让她打断你的腿,叫你乱说话。不知羞耻。”
秀珠满院子跑,嘻嘻哈哈好不热闹。秀丽一边晾晒着衣服,一边微微笑着看着她们打闹,索性她把秀梅还未洗完的衣服一起洗了。
丁露露洗刷完毕,换了身衣服,一扭一扭地出了门,徐氏起得晚,等她喂鸡的时候太阳都晒屁股了,见着篱笆那头在洗菜的李氏,一把谷子撒向篱笆,公鸡饿得慌就飞起来啄食,把那李氏吓得水撒了一地狼狈不堪。
徐氏慌忙说:“哎哟嫂子,没看到你在那里,麻烦你把我家的鸡赶回来。”
李氏觉得徐氏是纯粹找茬,原本就看她不顺眼,火气更浓了,便挤兑道:“你看不牢自己家的鸡也罢了,还赖我们把鸡送回来,你家露露要是看不好自己的男人,你难道也要别人把男人送回来吗?”
李氏指桑骂槐地当然是指昨天张公子当街挨了秀华一巴掌这事,放着自己的妾不顾跟着别的女人跑了,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徐氏脸色一黑,风雨全在一张脸上了。
李氏说:“这不,也赶着没骨气,都这么着了,还倒贴着上去,人可以没有钱,脸还是要得。”
徐氏一咬牙,索性一盆糠都往她身上撒去。
李氏逃开了,举着扫把就要冲上去。
眼看着就要扭打起来,丁大牛慌忙上前抱住自己的媳妇,赔笑脸:“弟妹啊,还不快进去,别吵了,你们两个一天到晚都在吵,嫌不嫌累。”
丁大福和他儿子听到了响动也从屋里跑了出来架起了徐氏。
徐氏愤愤骂着:“你少瞧不起我们,我们家露露再怎么着也比你家有钱。你们家的四个一个都嫁不出去,我诅咒你们!要嫁也嫁穷光蛋,懒汉,赌鬼,一辈子穷命!”
李氏一听也一脚踢了出去:“你们才是一辈子穷命!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徐氏不甘示弱:“你生不出儿子,你这一辈子都被人欺负。”
李氏气结,他们家除了大牛,没有儿子确实是她的软肋。
这句话在李氏衰弱敏感的神经上又狠狠刺了一刀。
丁大牛赶忙将李氏拉到了屋子里,两个女人的叫骂声隔着屋子都能隐隐听得见,就差没掀房子了!
完了丁大牛又收拾残局,他将公鸡赶回了丁大福的家,丁大福也是个老实人,什么都听徐氏的,兄弟两人倒也同命相怜,大牛说:“二弟,这女人家真是聒噪,弟妹你好好安抚,真是对不住啊。”
大福说:“大哥,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女人家见识浅,就知道吵闹。稻谷很快就要收割了,到时候让富贵来帮忙。”
大牛一听感激不尽:“二弟,真是辛苦你们家富贵了。”
丁富贵外表憨厚,身材不高,脸胖乎乎的,把一双原本就不太大的眼睛给挤得更小了,但是浑身都是力气,一直是他们丁家的独苗,他称呼秀丽为堂姐,秀华、秀梅、秀珠都是堂妹。
丁富贵眼瞅着几个堂妹如花似玉,常常在院子里偷看她们,他越看越觉得秀华踏实肯干,挺中意,屡屡想要说服母亲想娶她做媳妇,可是徐氏死活不同意。
虽然丁大福是丁家收养的,原本他不姓丁,后来跟了丁家的姓,可名义上总归是堂兄妹。二来,秀华名声差,她也不喜欢李氏,她的宝贝儿子要是娶了他们家的女儿,这还指不定天天闹呢!三来他们家还不至于娶不上媳妇!
再说了,他们家现在拿了张家的钱,也算是村里的富贵人家了,那些金子能盖一桩豪华的宅院呢,她才看不上他们家的女儿。
富贵心里觉得母亲对,可是这四个堂姐妹实在是很漂亮啊,村里邻近村里哪怕是县城里都挑不出那么标志的姑娘。他又觉得秀丽不错,端庄贤惠,死活要娶秀丽,这事丁大福是知道的。
大福感念丁大牛生父的养育之恩,在老爹去世前答应过他,如果大牛无后,让他儿子姓丁不改,并且娶丁大牛的其中一个女儿为妻,这样才放心让他儿子继承遗产。
大福跟大牛提过,按照老爹去世的遗愿,把秀丽许配给他家富贵,这样富贵以后就是他的女婿了,这房子以后也只管住着,农活什么的不在话下。
大福也暗示,这要是富贵娶了别人家的女儿,那以后得帮亲家干活了,一个人干两户人家,你们这里呀可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丁大牛觉得大福说的也是实情,也没觉得富贵有什么不好,小伙子身体健康,能干活最紧要,秀丽的性子嫁给富贵也不会生什么事,可他这不说还好一说,李氏就跳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肯把秀丽嫁给富贵,虽然大福和大牛不是亲兄弟,可名义上秀丽和富贵就是堂兄妹,这是万万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