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任钥是吧?”忽地,一个粗嘎的声音,伴随着‘喀啦’、一个颇为壮硕的人影就这么坐在琥珀方才坐的椅子上。大咧咧地把腿横跨到了齐玥用餐的前头,“听说你小小年纪就得了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的青眼,直接跳过了御造局的考试、就直接进来与咱们同锅吃饭了?”紧接着,在饭厅里其他人讽刺的笑容中,更是一付受到鼓舞般地大声接着说道,“进来了也很骄傲嘛──!天天自己一个人搞神秘似地躲在房间里,也不晓得要来跟各个前辈打招呼,考核期眼看就要到了......怎么样,急哭了眼了么?怎么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啊?”
那声兔子被刻意加重了语气,带着满满的恶意和鄙夷,旁边围观的人均是大声地笑了起来,似乎觉得齐玥被欺负很是给他们解气。
“二姐?这是怎么回事!”毛绍清看着状况不对,拨开了许二姐身边的人,颇为急躁地说道,“这不是还没过头个月么、怎么就吵起来了?”
“烦死了!”许二姐一颗酱爆花生狠狠地扔了过去,没好气地说道,“那可不是我吩咐的!”
她都还没摸清楚任钥的底子,又怎么可能不问缘由地去挑衅人家?
“那也不可能是小黑搞的鬼啊──!”毛绍清人看着老实、心里却不是个蠢的,“在这么闹下去,万一直接动上了手,任钥那小子可就得直接面对御造局里的生存规矩了......”
“直接面对说不准对他来说还拿手些呢!”许二姐摇头说道,“他虽然还是嫩了点儿,可那气质是不会说谎的。”
齐玥因为长期都跟齐涵璋、魏琛、李铁拐等人相处,再加上自己穿越兼重生的经历,本身个性就偏成熟、做事的态度更不轻浮,甚至比起现在几个围了身边的人看起来还要更是气盛了不少。
果然,‘碰’、并着‘匡啦’几声在饭厅里响起,甚至、还伴随了那粗嘎的哀嚎声──
齐玥已经是不管不顾地当众掀翻了桌子,一脚蹬了椅子上,满脸不耐地看着地上摀着泊泊流血的男人说道,
“我进来也许沾了上头的光,但要不是有过硬的本事、哪里还有那个脸胆敢进来找虐?”
几个离的近点儿的,都被她忽然迸发出来的气势给吓傻了。
这哪里还是弱鸡新人?根本是个小蛮子吧!
这桌子虽然是公用的,久经岁月也染上了不少刮痕与油污──可不管怎么样,依然是实打实的梨花木桌椅,那重量就连他们自己双手提起都嫌沉的啊──!
就算重量尚可承受,他们也都是一群靠双手吃饭的人。怎么样也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手拿去做那等粗糙的事情,就怕一个不小心,会把自己的手给弄得受伤了、那还得了?
可就眼前自称才一十三岁的小孩儿,方才已是能单手提起来甩出去,还把人给掀翻了撞断鼻梁......
那得要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办得到啊?
“还有,我记得你倪二进来御造局也有半年了吧?”齐玥晃荡着脚下的椅子,表情淡淡地看不出情绪、语气却是满满的讽刺,连说予的内容也是讥讽满满,“没想到现在还就是个九流的身分......为什么就是生不上去呢?”说着,眼神冷漠地一扫周围,紧接着便是‘哦’了一声,故做领略地说道,“因为你总是把精力耗费再这种莫名奇妙、而且根本就不重要的排挤的事情上头,对吧?”
“咱们匠人在创做的一途上,为的不是跟谁比、而是跟自己比试吧?明明难得来了这么个用材不要钱的好地方,为什么就不能把心思都放在精进自己的能力上头呢?”齐玥也不管身边的人每个都比自己大上不少、甚至还有大自己两倍、三倍的人在场,而是毫不客气地说道,“御造局里各流分级的人数也是没有上限的吧?考绩不是大家都很期待的东西吗?为什么你就不肯花时间静下心来好好创做呢、反而只是成天四处找别人麻烦、最后才草草地交一份报告上去......也怪不得兜不敢去挑战老人、只敢欺负看起来好骗又胆小的新人了!”
“你这个小屁孩懂什么?”倪二气得跳脚,又感觉到本来都很支持自己的人们、已经慢慢地倾向了齐玥那里,只觉得眼前的小孩儿可真不受教,“谁刚进来御造局的时候不是从最底层开始做起的?御造局就是讲究等级、还有敬老尊贤的地方儿......但你呢?进来都几天了、有谁瞧见你给前辈们问安了么?”
“倪二──!”毛绍清听着倪二越说越离谱,扛不过许二姐的压制、就是远远地一嗓子吼骂道,“你他妈的又算了老几了?小东西可真是说对了、人家天天待了屋子里可是为了月末的考核,天天还让了服侍的小公公去给他送材料的──偏偏就你个白痴什么都不懂还给人添乱、丢人都要丢到姥姥家了──还不赶紧提了裤档滚出去舔屎去!”
115. 消息漏(一更)
浣香院里,戚氏一针狠狠地刺入了手指,豆大的殷红血珠像不要钱似地往外头疯冒着,可平常动不动就骂人的她,这回竟是罕见地没有做声──反而是一向负责哄劝她的戚妈妈颇为大惊小怪地嚎了一嗓子,扑上前夺过了戚氏手里的针线,也不管那块冰蚕茧的布料就质了几百两的银子,慌慌张张地就压了戚氏冒血的伤口上;转头喊了几个丫环去请刘大夫,自己则是又惊又怕地仔细打量着戚氏的反应。
渐渐变热的天气,让本来凉爽的风也也染上了躁意──可戚妈妈偏偏觉得这屋子里的温度反倒连降了几许,闷闷地让人要透不过气来。
“夫人、您......还好么?”戚妈妈见戚氏还是一楞一愣的,知道这肯定是人的反应还没有转过来、怕她会因此胡思乱想,忙是东拉西扯地又拽开了话题,急急忙忙地说道,“是不是昨晚没能睡好?要不等等奴婢服侍您再瞇会儿?”
自从齐玥把管家权下放给戚氏,又下头的人完全不里这个新的接班人、没有戚氏管着也能自体运作后,戚氏已经很久没有自讨苦吃地去打理中馈了。而戚氏这番近乎‘投降’的举动,没想到没能让几个老人家逮到机会发做这些老人,反倒是造成了双赢的结果──不想被管的倒是做事效率三级上窜,不能管的也每天闲得比出阁前还要更加无所事事,就是现在因为一时的打击过大,也完全不用担心因为自己一天没露脸、又或是心情不好想多在?上躺会儿、可能会被人给说上什么闲话。
“......”戚氏没有管戚妈妈又是劝着、又是弯弯绕绕地问了半天,沉默得想是一尊雕塑,直到刘大夫风锋火火地敢来了,也没有往外蹦出过半句话来。
“刘大夫,您看看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戚妈妈见状急得不行,拽着刘大夫的袖子,由着几个丫环围着戚氏守着。自己一双老眼都泛了红,在屋外紧张兮兮地问道。“是魇着了?还是忽然病了?是不是给什么东西噎了喉咙了,否则怎么连一句话也不肯说呢?”
刘大夫颇为无奈地看着这个对自家主子百般溺爱的戚妈妈,想了想、趁着现在四下无人,还是决定多少跟戚妈妈提点了下,
“您也别总是惯着......这人的一生再短,也很难一直都走得顺风顺水。遇上了打击半天都没能回复过来,这该有多娇贵才会宠成这付德性?”
刚刚收拾着过来的路上刘大夫就听说了──齐玥就是任钥的事情不小心给玥阳楼里打杂的一个小伙计给说溜了嘴,又不知怎地偏偏传到了浣香院去,没隔了多久、就传来戚氏出事的消息。
想来是发现不管自己再怎么争取、再怎么努力,争来的偏偏都是人家不要或捡剩的。太过诛心且打击太大了所以才整成了这个模样。
不过也真该算戚氏倒霉......如果她一开始就把目标放在齐涵璋身上。撒娇也好、泼辣也罢、死磕也成、哭闹也行。总有一天肯定能把这人的视线聚焦到自己的身上。但偏偏她就是把工夫都用在同齐玥对争了上头,齐涵璋的心还念着亡妻,再加上齐玥做事能干又会说话,怎么样也不可能把胳膊往不熟悉的陌生人弯去吧?
一来二去。戚氏在齐家地位越来越低,说是咎由自取,可真是完全不过分的。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戚妈妈看着刘大夫恳切的模样,却是怎么样、也无法接受人家方才说的话,“您这说得一付好像是老奴都对主子太好了,让她什么都不晓得了?”
“话不是这么说。”刘大夫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夫人嫁进来之前,肯定也很是辛苦过的......可就老夫的观察。偏生就是因为您心疼她都吃了些苦头,所以什么事情、都特别喜欢顺着她的情绪去解释──久而久之,只要发现现实与她想象的不同,就特别容易受到打击......就像现在这样,多长的针也能整个擦着手指叉了个对穿。人到现在连疼也感觉不到地坐了?上发呆、精气神都给泄光了......像个娃娃似地,您瞧着这还像个人么?”
戚妈妈紧抿着嘴,好半晌地说不出话来。
刘大夫也不催她,好整以暇地等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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