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哪里听得懂呀,却还像模像样地点头,又咧嘴咯咯直笑,好像真的听懂了似的。
樱娘和招娣到了银月家时,只见她浑身已被汗透,头发也汗淋淋的,看来真的是疼得不轻。
银月见她们俩来了,安心不少,可是止不住肚子疼啊,她时而要命似的喊疼,时而咬唇,嘴唇都被咬得鲜血淋淋。
招娣给她擦完汗,又来给她擦嘴上的血,“大嫂,你说银月这是怎么了,年初我生小暖时可没疼成这样呀,你瞧她浑身没一丝干的。”
樱娘在旁说道:“每个人生孩子都会不一样吧,可能是她骨缝太紧了。银月,你疼就喊出来,再多做深呼吸,别再咬嘴唇了,你的嘴唇都破得不像样子了。”
银月松开牙关,稀里哗啦哭了起来。
樱娘也不管她哭不哭了,只身去厨房为她煮点吃的,等会儿生孩子她才会有力气。
只是待稳婆过来后,她摸了摸银月的下面,说还早着呢,可能等到傍晚或夜里才能生。
银月听到这话,差点背过气去,都疼得快没命了,竟然还要等到晚上才能生,现在还没到午时,这不是要她死么?
到了傍晚时分,她感觉自己真的撑不住了,要进鬼门关了,她的孩子还算争气,总算是生出来了。
银月筋疲力尽,连喘气的力气快没有了。她都没劲问一声孩子是男是女,只是闭着眼睛躺在那儿缓神。
樱娘瞧了瞧孩子,“又是一位可爱的小千金。”
她和招娣一起帮着孩子裹襁褓,这时招娣突然发问:“大嫂,银月要坐月子了,谁来照顾她和孩子?”
这会子叔昌也进来了,他怕麻烦两位嫂子,忙道:“我来照顾银月就行。”
樱娘摇头,“你可不行,男人都粗心,银月可以对付,孩子可不能对付,何况你还得去地里干活,哪能日日在家呆着。以前银月说她大姐会来照顾她的月子,我瞧着估计也来不了了,听说她大姐最近和葛家闹得很僵哩,还是我和招娣轮流着来吧。”
招娣连忙接话道:“大嫂,有我一人在这里就行了。你自己还怀着孩子,是不能受累的。”招娣本就一直心存愧疚,觉得没为家里出过力,啥事都是大嫂出头,这回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嫂受累了。
樱娘也知道招娣这些小心思,“我倒是想由着你一个人来,可是小暖谁带?”
招娣思量了一会儿,回道:“白日有云儿帮着带,小暖饿了的话,就让云儿把她抱过来,我给她喂奶。晚上由仲平带着,小暖会很乖的。”
樱娘觉得此法也行,为了满足招娣那小小的心思,她就同意了,“好吧,那就辛苦你了。”
叔昌见两位嫂嫂们这么细心为他和银月考虑,很想说一些感激的话,只是平时都相处得亲近,太客气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思来忖去,觉得让两位嫂嫂帮孩子取个名比较合适,这样表示着他极为敬重嫂嫂们的意思。“大嫂、二嫂,我和银月都不太会取名,最近想了好些名字都觉得不好听。以后孩子到底叫什么,我听你们的就是了。”
招娣听了连忙应道:“我大字不识几个,哪里会取名字,就由大嫂一人帮着取吧。”
叔昌点头,转身热切地瞧着樱娘。樱娘懂叔昌的意思,便答应了。
樱娘回家后,替招娣收拾了一些她平时用的东西和铺盖,送到了叔昌家,然后再回到自家。
因为这一整日在陪着银月,她午饭都没有吃。这时云儿把晚饭都做好了,她才坐下来准备吃一点。
此时仲平和季旺也回家了,樱娘叫仲平过来吃一起吃,招娣要伺候银月的月子,他一个人若是还要开火确实太麻烦。“仲平,这个月你就都在我家吃吧。对了,老幺最近怎么样了,他前些日子还过来玩过,这两日怎么没见着他?”
仲平叹气道:“前日夜里二叔打了他,说他小孩子还敢管爹的事。老幺一赌气,跑木棚住去了。我叫他过来和季旺一起睡,他说等天再凉了些就过来,这才秋至夜里也不太冷,说住木棚也无碍的。”
樱娘吃着饭,沉闷了一会儿,说:“等打了厚霜就叫他来咱家吧,梁子把他托付给咱们了,咱们可不能疏忽大意。”
仲平点头道:“嗯,这事我会记着的。”
“仲平,吃过饭后,你去把那些上半年来咱家织线衣的妇人们都叫来吧。如今已到秋至,可以开始织线衣了。正好家里还有好些线料,让她们来领回去织。”
仲平身子滞了一下,稍后便道:“大嫂,要不……今年这个买卖就算了,你还有三个来月就要生了,别为此事操心了。”
樱娘摇头,“这事费不了多少心思,我自己又不织,不累的。只是你得赶紧学会赶马车,到时候去乌州的事就得靠你了。”
仲平知道樱娘做了决定是不会改的,只好点头答应了。
*
伯明与梁子来到蕴州干活也有一阵子了,虽然每日埋头苦干,还好身子能撑得住。
每日都是天黑后才收工,他们吃着干干的窝窝头,再喝一碗漂几棵青菜的汤,就算是一顿晚饭了。
吃过饭后,其他人都钻进帐篷睡觉去了。累了一整日,有些人是倒在地铺上立马就睡着了,还有人围在一起玩牌,也有人将头埋在枕头里哭。
伯明与梁子想唠唠嗑,怕吵着他们,便来到帐篷外坐着。
“大哥,我今日瞧见监头手里的别宫图了,各种宫殿楼宇繁复不穷且不说,好像还要造大湖和建塔宇。听说圣上对皇宫越来越不满意,才想着建一座别宫,若是建出来他甚觉满意的话,或许还会迁都到此。我寻思着,按这么个建法,怕是五年咱们都回不了家了。”
这也是伯明灰心的缘由,其实他今日也瞄见了那副图,想到樱娘在家里殷切盼着他回家,他心中酸楚得无以言表。
梁子见伯明伤怀,安慰道:“这只是我瞎猜的,或许不要那么久。这不是有好几万人都在铆着劲干么,谁都想早点回家,不敢懈怠的。”
“怕是累死累活地干,没个五年也是难以完工的。这还只是图上画的,说不定哪一日圣上想出什么新玩意,又要建这个建那个,回家的日子就遥遥无期了。”伯明越说越灰心,都有些哽咽了。
梁子见伯明才来一个月就有些撑不住了,他真的很为伯明担心,如此长期忧郁下去,怕是要生出病来。
他心里负担没伯明那么重,虽然他记挂着老幺和他娘,但是不像伯明那般思念深重。
梁子身子往后一倒,仰躺在地上,感慨道:“还是不成亲好,你瞧这一批来的人,成了亲的个个愁眉苦脸。但是和我一样没有家室的,都没心没肺似的还过得挺悠哉,只要不饿肚皮就行。”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打闹和骂人的声音,梁子坐了起来,“好像哪个帐逢里又有人打架了。”
伯明手里拔着地上的小草揉捏着,心里想念着樱娘,根本就没太在意别人打架的事。因为每隔几日都会有人打架,大家都习惯了,反正打打闹闹就完事了,都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谁的脚太臭了,或是谁睡觉爱打呼噜了,谁在吃饭时抢菜吃了,这都能成为打架的由头。
梁子与伯明稍稍朝那儿瞅了一眼,又接着说话。只是后来吵闹声越来越大,,他们才意识时这次事情好像不同于平常,似乎闹得很大。
此时其他帐篷的很多人都围了过去瞧热闹,梁子忽然大拍脑袋道:“银月她哥好像是住那个帐篷的,他前段日子就打人了,今日不会又是他在打谁吧?”
他们两人赶紧起身去看,只是这时已经有好几百人围了过来,他们俩根本挤不进去,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紧接着就有好几个监头执鞭过来了,他们一个劲地甩着鞭子,那些围观的人挨了鞭子立马让出一条小道来,监头们便进去了。
不一会儿,就听人说里面打死人了,而且还是三个。监头命令那个帐篷里的人将死者抬出来,伯明与梁子一瞧,顿时吓傻了,因为其中一人竟然是银月她哥钱银宝,另外两位看似只有十六七岁,不知是怎的就命断黄泉了。
这三位死者被监头们命令抬到另一座山头上去埋掉。伯明与梁子腿都有些发软,银月她哥就这样没了,若是她爹娘知道了还能不能活下去?
钱家就这么断了子,也绝了孙,银月她娘怕是想活也活不了了。因为钱秀才肯定会日日折磨着她,嫌她没多生几个儿子,现在断了后,不怪她又怪谁。
伯明心里一阵发冷,虽然他对钱银宝没有任何好感,但总归与钱家算得上是亲家。见他就这么死了,他又怎能无动于衷。
伯明这时意志更加消沉了,且不说要干多少年才能回家,就怕哪日不小心被人打死都不一定,这种事谁又能意料得到呢。
没过多久,大家开始说起这件打架的事来,伯明与梁子虽然没有凑上去听,远远的也听出个大概来。原来是钱银宝先打的那对堂兄弟,好像是因为钱银宝身上带了不少钱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