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村长忙出面打圆场,“没错,文韶呀。
怎么说何婆子都是你和达老爷的娘亲,虽说你们是分了家,理当由文展来养老送终。
可是现在文展家的家境不好,总不能让你娘跟着吃苦吧?
你把这事儿给达老爷说一说,达老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最是孝顺不过的,我相信他肯定会派人来接何婆子的。”
舒文韶一听这话,便点了点头,“成,我进京之后,就跟三弟说……”
“不行!这次你进京的时候,就得带上娘一起走。”
舒文展根本不让舒文韶有任何推脱的机会。
他这般急切的样子,看在村民们的眼里,都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久病床前无孝子!
何况舒文展本就不是多孝顺的一个人。
何婆子自从中风之后,就瘫痪在床,吃饭喝水拉屎拉尿都要人伺候。
舒文展和黄氏都不是什么勤快人,早就已经对“老不死”的何婆子厌烦透了,每天不是辱骂就是怠慢。
村里人早都看不下去了。
这会儿他坚持让舒文韶一起带何婆子走,还不就是想甩掉包袱?
可是村长却怕舒文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忙做和事佬,
“文韶,不是我说你啊。这事儿还要问什么达老爷?
何婆子是你老娘吧?接到京城去,你给养老也是应当的吧?
别跟我说什么分家不分家的,你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就应当多担待一点。”
舒文韶被村长说得不好意思,只好点头答应下来了。
不过,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原本应该是大哥养老,因此当初分家的时候,家产大哥是拿大头的。
我也知道大哥家现在,日子过得不景气,家产我就不要了。
就跟当初三弟他们分家时的条件一样,以后大哥大嫂每个月给娘一两银子的孝银就好了。”
这个时候,舒文展正在那里酝酿着,要提些什么条件才合算呢。
哪知转头二弟居然向他提起条件来了。
而且这个条件,似乎还有例可循……
舒文展被震得当场傻了眼。
黄氏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开始干嚎:“没良心啊,有钱的人都没良心啊!”
舒文韶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转头问在座的村民:
“大伙儿觉得我这个要求过分吗?是没良心吗?”
村民们都笑了起来,“不过份!合情合理!”
舒文展知道自己今晚丢脸丢大了,赶紧一把扯起自家婆娘,
丢下一句“走的时候记得来接娘”,就一溜烟跑了。
舒文韶看着大哥的背影,暗暗得意,
总算是完成了牧世子的嘱托,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打发走了。
至于何婆子,就像村长说的那样,到底是他娘,
舒文韶决定自己养着,反正他现在不差钱。
打发走了大哥大嫂,趁着村民们都在,舒文韶宣布了一下舒心的决定。
花田还是作为舒心的香坊的原材料基地保留下来,
村民们还是按照以往那样做工就好,
妇人们则是负责将鲜花制成半成品,这些活舒心原本就包出去了的,村里的妇人们都会窨花油。
所有人的工钱全部提升一成,还是像以前那样每月结算。
文嫂的丈夫文子,提拔为工头,监督村民们干活,并负责工钱的发放;
文嫂则负责监督妇人们干活,并要保证质量,质量没达到标准,就要扣工钱;
以前常带舒心去省城的李伯舒李,为人正直热心,
因家里是开杂货铺,识字,会记账,也有点小精明,
舒心请他帮忙管理仓库,和发货事宜,并负责仓库出入库和村民工钱的记账。
从侧面对工头文子进行监督;
花田的种植技术,则全权交给陈叔。
陈叔是舒心好不容易从邻县请来的、有经验的花农,他的技术,舒心非常满意。
为了笼络住他,舒心此次特意提升了他三成的薪水。
事项安排完毕,舒文韶交给文子五十两银子,作为村民们这两个月的工钱,和请镖师押送花料的押金。
这两个负责人,文子管钱,舒李记账,可以相互监督。
对这样的安排,所有人都感到非常高兴。
因为花田里的活,远没有农地里的活辛苦,可是工钱,却要高出几倍。
只要舒心还愿意用他们,他们就会老老实实替舒心干活。
村民们的反应,在舒心的预料之中。
提升的那一成工钱,是经过她测算的。
早在年前去京城,帮云香坊改良配方的时候,舒心就想过搬去京城的事了。
京城四周的地皮都很贵,置地作花田不大现实。
而京城的人工也贵的离谱,舒家村的村民非常满意,觉得非常优厚的工钱,
在京城四周,恐怕只能请到老弱病残。
因此,即使加上长途运输的费用,仍然是在舒家村种植鲜花比较划算。
宣布完舒心的决定之后,舒文韶就开始着手准备搬迁的事了。
这一个多月村里妇人们窨好的花油、调制好的半成品凝脂,
舒文韶点过数后,立即请人用麻绳把陶土罐,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起来,紧紧密密地装到马车上。
这样就能最小程度的减少,在路途中,因碰撞而造成的损失。
整个过程,舒李都在一旁搭手——以后这就是他的事情了。
而夜离,则是在一个没人注意的夜晚,悠悠然的在舒心家的后头散步。
往东走五步,再往南走十步,夜离找到了舒心说的那口废弃的枯井。
他二话不说跳了下去,在井底的几个方位挖了一尺多深,果然有三块树墩状的东西。
夜离用一块大布料,把这三块东西都包了起来,往肩上一扛,就跳了出去。
这三块树墩状的东西,就是舒心几年前在山上挖到的太岁。
那天被蒋巡抚府的管家拦着检查,让舒心的危机感加重。
回到家她就果断地将这株太岁分成了三块,埋在枯井里的不同地方。
即使有人看到她,到这枯井里埋了什么,也不可能把这三块太岁,全部找出来。
当然,夜离并不知道,这三块东西是太岁,他只是按照舒心的叮嘱办事而已。
花了两天的时间,作坊里的原料、设备全部装车完毕后,
舒文韶到大哥舒文展家,接了老子娘何婆子,踏上了进京的路途。
看着远去的车马,舒文展又是开心又是忧伤。
开心的是终于甩掉了瘫痪的老娘这个包袱,忧伤的是,以后每月一两银子的孝银没有了,日后他们一家人怎么生活。
当然,舒文展一家的生活,舒文韶是不会去理会的。
他第一站就是去省城,接舒俊。
可是到了学院里,接了舒俊之后,舒文韶才知道,
原来过几天俊哥儿就要参加秋闱了。
正式的秋闱,本来是在去年秋天,舒俊参加了,但是落榜了。
而今年是皇上的五十大寿,文武百官商议之后,决定加开一届恩科,贺皇上的寿辰。
加开恩科的决议是一个月前才颁发的,李氏和舒心都不知道。
即使知道,也想不到舒俊会这么快就决定参加。
要参加秋闱,舒俊自然是必须等到发榜日之后,才能动身进京。
他托二叔给父母亲和妹妹带个口讯,就回去继续读书了。
辞别了舒俊之后,夜离和舒文韶再没耽搁,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京城。
李氏、舒心和刘氏母女,比他们早七天到京城,已经与舒文达团聚了。
聊起这几年的经历,李氏等人才知道,
原来以前李氏绣花赚的钱,黄氏口口声声说托人送到京城,交给舒文达了,
其实,舒文达一文钱都没有见到过。
京城的物价又特别贵,不到两个月,舒文达带出来的盘缠就花光了,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
穷困潦倒之下,舒文达就在街上摆起了摊子,帮人抄书写书信,混口饭吃。
头一年的冬天,京城特别的冷,舒文达为了赚件棉袄钱,深夜了,还到别人家帮忙抄书。
有一天夜里,他回暂居的窝棚的时候,路上救了一个醉酒倒在路边,快冻成冰棍的老人,还把自己唯一的口粮让给老人吃。
那位老人家是太医院的院正,他感激舒文达的救命之恩,凭关系,把舒文达弄进太医院当药童。
药童也需要学习医术和草药知识,做满三年后,就要参加一次考核。
考核通过了,就可以当某位太医的助手,以后有升为太医的可能。
考核通不过,则可以拿到一笔遣散银子。
这算是给了舒文达一份包吃包住能赚钱的工作。
没曾想,舒文达读书总欠一点火候,可是学医却是很有天赋。
三年后顺利的通过了考核,成为院正大人的助手。
院正大人见他学的不错,便没给他安排杂务,让他专心学医。
希望他能够通过三年后的太医甄选考核,成为正式的太医。
而舒文达也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出人头地的机会。
没日没夜的泡在太医院的书房里,连给家里写封平安信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原本要一年后才有太医甄选考核,但是舒文达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