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坐在辇车上长叹了一声,觉得头疼欲裂。
前朝的消息总有种种渠道传到后宫里去,因为屁声嘹亮而缩在长乐宫不肯见人的章太后听到消息之后,萎靡已久的心情总算迎来的久违的晴日。
她叫来端妃,姑侄两个将宫里的宫女太监都赶出去,太后握着端妃的手兴奋地说:“孩子,你的机会终于到了。”
端妃对皇后实在是怕了,见太后如此这般,知道她还没死心,便惴惴地问道:“太后,什么机会?”
“当然是当皇后的机会!”太后憔悴多日的脸看起来容光焕发,“那贱|婢的舅舅提出了义绝,裴家要与赵家一刀两断,这还不是好机会?若是真判了义绝,便是板上敲钉,赵家是要定了罪的。试问一个罪人之女如何当得起这一国之母的位子?”
太后越想越乐,赵嫣容这贱婢与她为敌,短短数月害了她受伤丢脸了多少回?这一次,她定要完完全全地将这些仇怨给讨回来。
“这次咱们占着义理,看皇上还有什么借口推搪。只要废了赵氏的后位,放眼宫中,还有谁够资格当这个皇后?”太后信心满满,“朝中也有咱们的人在,这回裴家与赵家决裂,便再无帮着赵家女儿的道理。只要没了裴宜那小畜牲在后头撑着,皇帝断不会要那赵家的贱婢的。”
太后说得理所当然,只是端妃并不这么看。
“皇上对皇后感情很深,我觉得他应该不会……”
“深个屁!”太后打断端妃的话,狠狠啐了一口,“这后宫里美人无数,比她强的多得是,皇上怎么会单看上她?不过是这狡妇使了心眼,刚进宫那会子不知抽什么风,端着拿着,样样与皇帝对着干,让皇帝生了厌,现在又突然换了个样子,两下一比着,皇上就对她格外新鲜了。这些都是老娘玩儿剩的东西,她还嫩着呢。”
“可是……”端妃蹙起了双眉。
“你放心吧,皇上就是觉得再新鲜,那也只是新鲜二字。”太后冷笑一声说,“既然是新鲜,这鲜味必有过去的一日。你别看着这两个人如胶似漆着,真到对他没半点助力,甚至动摇他基本的时候,你看着吧,翻脸无情说的便是这些男人。”
端妃单手按着胸口,透过肌肤,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若真的如太后所言,一旦判了义绝,赵家与裴家彻底分开,那皇后这个位置,她说不定真有可能坐上去。
端妃双目生辉,波光潋滟着,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来。
“那咱们该怎么做?”
“传信儿出去,让儿郎们都准备好了。赵氏无德无能,不堪皇后之位。这次咱们就借着裴家这股风,第一个将她给拖下来。”太后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拖下来,哀家定要狠狠踩她几脚!”
而在寿康宫,魏太妃则是坐不住了,在殿里走来走去显得十分焦虑不安。
魏安澜上去扶了两回都被魏太妃挥退回去。
见姑妈满面愁容,魏安澜也不敢多问,只是悄悄让人去准备热水和换身衣服。这大热的天,太妃已经走出了一身的汗。
“真是太荒唐,太荒唐了。”太妃憋了半天,终于走累了,坐在椅上便开口骂了出来。
魏安澜想不出来这是谁惹恼了太妃,只能伺候她擦洗换衣。
帮乎了一阵子之后,魏太妃将近侍们都遣出去,单单留下了魏安澜。
魏安澜乖巧听话,知道太妃有体己话要对自己说,可是等了半天,只等来太妃仿佛要将魂魄也一起吐出来的叹息。
“这次皇后怕是有难了。”魏太妃过了良久,以此话做为开头。
魏安澜不明所以,只有沉默着听太妃分析给她听。
“裴家有从龙之功,皇上能有今天,与裴宜的出谋划策,周旋策应分不开。所以当初皇上才会那样执意要迎裴宜的外甥女入宫为后。”魏太妃坐在椅子上,她没有儿子,康王李睿就是她的命,她的运。那些年宫里斗得最凶险时,天知道她每天过得是什么日子。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般,稍有不慎便要赔进去一家老少的性命。
李睿一心想给她太后的尊号,她却觉得能平安地当上这个太妃,尽享荣华富贵,这已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归宿。
章氏有的,是太后的尊荣,而她有的,是皇帝的心。
她其实已经赢了。
养了李睿这么多年,她自认对李睿的个性十分了解。
他心够狠,眼够毒,能忍人所不能忍,所以他站到了最后,笑到了最后。
但他有一个最大的弱点,便是感情。
自小父嫌母弃,魏太妃虽然养着他,但那与亲生父母到底是不同的。
李睿是在缺少关爱的状况下长大的,看似薄情的他对感情的需求其实比常人更要强烈。
虽然她回来没有多少日子,但魏太妃已经看出来,这回皇帝是动了真情了。
若不是因为确定了这点,她也不会彻底死了心,要为安澜另择佳婿。
李睿是个一旦认定了目标就会一直走到天荒地老的人。
现在裴宜提出裴氏与赵逢春义绝,有心人必会以此大做文章,借以打击皇后。而依着李睿的性子,这时候必会坚守着赵嫣容,不做任何退让的。
他初登大宝,内外交困之下,该当何以自处?
而自己,又能帮上他些什么?
魏太妃陷入了沉思之中。
“义绝吗?”皇后笑着接过皇帝伸过来的手,引着他坐在桌前,亲手为他奉上一杯香茶,“妾身知道啊,舅舅昨儿已经派人来问过妾身的意思了。”
李睿点点头,裴宜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今日他既然敢当殿提出义绝,必是做了多方考量的,这其中,皇后的首肯自然是重中之重。
皇帝微垂着头,细细闻着掀开的茶杯中袅袅升腾出的香气,小小地啜饮了一口。
“朕明白皇后的意思了。”
“妾身还什么都没说呢。”赵嫣容弯着明丽的眉眼,坐在李睿的身前,单手托着下巴,一脸的娇憨。
“你若不点头,他今日不会在殿上提出这个要求来。”李睿放下茶杯,伸出手,摸了摸皇后滑嫩的面颊,“你知不知道,你会给自己带来多大麻烦?”
“我只知道,若是妾身有麻烦,舅舅不会看着不管,皇上您也不会。”赵嫣容抓住了李睿的手掌,将自己的脸放在上头蹭着。“有些事,不是因为怕麻烦就能不去做,家事、国事,事事皆然。”
皇后抬起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傲然之色:“妾身不怕麻烦,我要麻烦怕我!”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小伙伴们,为了本文剧情需要,我对唐律中“义绝”的定义做了一点点细微的调整。反正咱们这大齐跟唐无关,哈哈哈哈,大家就不用太细究了。
☆、第53章
53 【自作当自受】连遭打击的赵尚书+养不熟的白眼狼凉凉
赵逢春的差事就算这么没了。
南方的灾情紧要,也没管上头定下来的是暂管还是取代,总之新的户部尚书人前脚刚进户部衙门,赵大人的书桌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毛儿都不剩了。
这位新来的也是员干将,大刀阔斧地毫不含糊。户部衙门的灯火自那时就通宵达旦地没熄过。
被人占了窝的赵逢春此刻还在床上哭着。
这回倒不是因为身上痛的,而是又惊又怕,心都快被扯碎了。
老娘去冠军侯府绕了一圈,回来就瘫了,半边身子动不了,口歪眼斜,说话也含混不清。家里请来的大夫说这是受了惊吓,以致风邪入体,痰热阻滞,腑气不通,开了熄风定惊汤给灌下去。这边老太太药渣还没倒出去,那边宗人府就派人上门了。
刚醒过来的老太太见凶神恶煞一样的官差站在面前,那个不知什么品级的官儿吊着书袋板着脸一口一个要抓她进大牢,老太太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这下什么熄风定惊的汤药也不管用了,这一晕,嘴歪得更厉害,口涎控制不住往下流,原来她说话还能模模糊糊听个大概,现在是完全发不出声音来了。
见这一屋子伤病,那官员也算通人情,便派了几个官差守着,以防目标对象逃离,然后回衙门去交差。
段氏哭得肠子都要断了,一边是身上没几两好肉的夫君,一边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婆婆。她哪儿还能有半点主心骨儿?
好在赵逢春养了这些天,身上虽还痛,但人已经清醒了许多。
老母亲变成这样他自然心里又痛又恨,但他更关心的是裴家的反应。他了解裴锦,知道她是个特别能自己吞苦的女人,又跟她亡姐一样极好面子。裴宜能这样狠,必是得了什么消息,难道裴氏真的疯了,想与他和离不成?
一想到一向柔弱没主见的裴氏突然有一天会甩袖转身不要他,赵逢春心里就是一阵恐慌。
是他这些年过得太顺遂太大意,总以为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裴氏被他拿捏着永远不会呛他一声,没想到,她说变就变了。
赵逢春觉得裴氏也太绝情了,居然不顾多年夫妻情份,就这样纵容弟弟这样欺负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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