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前些年,他还在当康王时,那时节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站在他身后。身为裴家姻亲的赵大人可就是左右摇摆着当了墙头草。摇来摆去的还哪边也没向他倒过。
直到尘埃落定,他成了太子,赵大人这才紧凑上来借着裴家的关系跟他大打亲情牌。
若不是因为赵逢春管着户部的确井井有条,不出岔漏,李睿还真不愿意搭理他。
李睿推开面前的折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德宝连忙上前,拿了一条热手巾伺候他擦脸擦手。
李睿将热手巾盖在脸上长长出了一口气说:“皇后那儿歇下了吧。”
“是,都这个时辰,应该是歇下了。”
李睿点了点头,站在殿外。
现在虽已近仲夏,白天燥热难耐,不过夜里却还有些清凉。皇帝背着双手站在德懋殿高高的台阶上,看着黑暗中静寂的庭院久久没有出声。
皇后请了太妃,召集了所有有品级的宫妃,当众处置了赵清容,已经向他摆明了她的立场。
他无需顾念夫妻之情,为了她而对赵家偏私。
皇后如此雷厉风行,果毅决断让他觉得十分安心,又隐隐觉得愧疚。皇后对赵家再怎么不满,她都是赵逢春亲生的女儿,打断骨头连着筋,若非为了他,为了朝堂稳固,她其实根本无需这样摆出绝情绝义的一面来。
她要他在前朝无需分心,宁愿撕裂自己与娘家的关系也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一切以大局为重,绝不为小情牵扯。赵嫣容果然才是最适合当皇后的女人。裴宜推荐的人选真是再合他心意不过。
皇帝将皇后的心狠手辣、绝不容情当作了是她对他的体贴和强力支持,当作是皇后为了大局做出的牺牲,可全然没想过这只是他的自作多情。而此时,他那大局为重的皇后正一门心思地想着要如何将他的王叔变成自己的继父!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让带着花草香气的夜风将他的头脑吹得清醒一些。
皇后已经这么努力,他也更要勤谨,不能让她失望,不能让天下臣民失望才行。
李睿揉了把脸,转身回到书案前,将朱砂笔沾饱了墨,对德宝和德全说:“你们去给朕沏壶酽茶,再去拿些冰水来。”
德全应声去办了,德宝上前小声劝着:“皇上龙体为重,这些事,明儿再办吧。”
“你不明白!”李睿叹了一声,打开一个奏折说,“少一刻紧一时,便能多救人性命。耽误不得啊。”
第二天一早,朝上刚宣布了接替赵逢春的新人选,就有御史来发难了。
这位张秉正大人与赵逢春是同榜进士,又是同乡,以前走动得近,一听皇帝要让人顶了户部尚书的职,就知道自己这位老友要糟。
若是在以前,张大人绝不会出班为赵逢春说话。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皇后如今深得圣宠,帝后情深的话早就飞出宫墙,人尽皆知了。张大人揣测着圣意,想来赵尚书受伤养病令人觑到了空子,打着这肥缺的主意。皇后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高兴,而皇帝想来也是不大情愿的。
于是出班抗议道,赵尚书只是略受轻伤,养几日便能回衙,因何要换了生手,反而容易误了国事。
他义正辞严地说完,只听见耳边一声冷笑,回头看时,正见着裴宜穿着朝服,微闭着眼睛,嘴角正浮着冷冷的嘲意。
张大人立刻怒了。裴家人一向高傲,看人都只用鼻孔。赵家在冠军侯府门前被裴宜和荣王联手狠削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心里觉得这两位皇亲国戚实在是嚣张得很,欺人太甚。
能把赵老夫人吓得失禁,得了风症瘫在床上,这得有多大的威风啊!
张大人想起与赵逢春的同榜同乡之谊,又想着赵皇后如今在宫里的地位,不觉胸脯一拔,张口就弹劾起裴侯来了。
说他仗势欺人,殴打命妇,送人棺材,胁迫咒人,说到激动处,捶胸顿足,涕泗交流,那手指头都快捅到裴宜脸上去了。
裴宜只冷笑着看他发疯,等他疯完了一甩袖子道:“张大人何时改姓了赵?不然我裴家的家务事怎能轮到你来指手划脚?”
极少上朝的荣王李恪偏巧今天也来凑热闹,穿着王袍的荣王脑袋一偏,看着李秉正说:“人是本王揍的,若不是看那老婆娘尿水都出来了,老子还打算一刀劈下去呢。怎么着,要不要把本王也捎带着一起参一本?”
荣王那是什么人啊?从他上一代老荣王开始,就是京中混不吝的一霸,你跟他说情,他就跟你说理,你跟他说理,他就跟你说歪理,你就着他歪理来,他就能把你带沟里,带到沟里还不算,还得踩你一脸鞋印子。
只是这老少两代荣王都鬼精鬼灵的,虽然嚣张拔扈到人憎鬼厌的地步,却从来不动平民老百姓,一双手只往勋贵豪富身上招呼,打得人哭爹喊娘还无处伸冤。荣王尽捡有缝的蛋叮,你跟他认真,你就死定了。
张秉正见着荣王这张一看就有外邦人血统的脸,心里就是一顿抽抽。
人家是板正的亲王,他死去的爹妈一个是圣祖武德帝的亲弟弟,一个是西凉大国的郡主娘娘,身后靠山那可不是一般的硬。裴家交接了兵权,空有一身威名,其实就是个纸糊的老虎。他张秉正敢摸纸老虎屁股,可不代表着他能去捋真老虎脑袋。
“微臣在说裴侯,与王爷无关。”他只能尽力将荣王给摘出去,避免与他正面交锋。
谁知道荣王半点不领情,反而上前半步说:“怎么没关系,那老婆子骂的是本王先祖,若是本王在这儿骂你老祖宗,你会怎么办?”荣王眉毛一立,上下打量着他,“就看你这熊样,骂了估计也就骂了,你顶多在肚子里骂骂本王,绝不敢当面跟本王拼命的。”
有那与张大人平素不睦的朝臣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荣王得意洋洋地说:“你不让本王揍她,难道是想让本王也学你这熊样,任凭祖宗被辱骂?我们李家人什么人都出,就是不出怂卵软蛋!”这话说得很是粗鄙,全然不符合他堂堂亲王的身份。
没错,荣王就是故意的,他看着这道貌岸然的李御史,就跟见着那个皮白脸嫩的赵逢春一样,看着就一肚子火。
张秉正脸都气青了,他明明在弹劾裴宜,这李恪非要凑什么热闹来?
只是这人惹不得,惹不起,他只能绕过荣王,只望着皇帝主持公道。
可是皇帝乌青着两眼,一脸疲惫地坐在龙椅上,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向着皇后的娘家?
还是说,因为有荣王在,所以皇帝有了顾忌,不好开口?
对了,裴宜与皇帝交情颇深,他方才一时脑热弹劾了裴侯,该不会是惹恼了皇帝?张大人一冷静下来,就发觉自己祸从口出,一时糊涂,把裴侯和荣王一起给得罪了。
有那见机快的大臣,觑着荣王和裴侯的态度,又上前弹劾起赵逢春居官不正,狎妓闹事,德行有悖的事来,建议直接把赵逢春给罢了官了。
这位也是够大胆的,要知道赵逢春可是皇后的亲爹。亲爹被罢了官,皇后的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
这也是一种投机,非左即右,输赢便是两极,一为天一为地。
朝堂上七八成的人都选择了中立,不敢贸然站队。
本以为皇帝为了皇后会放赵家一马的人,此时却见皇帝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人的建议首肯了。
裴宜偏在此时又放了一炮:“赵逢春此人亏德少行,宠妾灭妻,其母狂悖,妄议皇室,辱没皇亲,犯了大不敬之罪。按齐律,夫有罪,妻求去,可判义绝。臣为家姐求皇上令旨,发有司判义绝!”
义绝!
而非和离!
裴家这是要跟赵家断得干净彻底,不留余地的节奏啊!
裴宜可真够狠的。
皇帝本来歪着的身子一震,人也坐直了,板着脸问:“裴侯,你可想清楚了,真要义绝?”
裴宜点头:“不和离,定要判义绝!”
皇帝揉着眉心,想了想说:“此事容后再议吧,裴侯,眼下还是南方灾情要紧。”
裴宜倒也不逼着他表态,点了点头,就退回队伍里。
荣王却是有些魂不守舍起来,一会看看皇帝的脸,一会又回头去瞅裴宜的脸色。
裴宜依旧气定神闲,半闭着双目,脸上挂着生人勿近的冰霜。
盘绕在他心头多年的愿望,今天终于宣诸于人前。
若无自信,他定然不会开这口。
莫不是,裴锦已经想通了?
莫不是,宫里的皇后也给了肯定的答复?
荣王咽了一口唾沫,突然患得患失起来。
退了朝,皇帝坐在辇中揉着酸涩的双眼,本想着回德懋殿休息一下,行至半路,他突然在辇中跺了跺脚,对守在外头的德宝说:“去昭阳殿。”
皇后的父母要义绝,这件事影响太大,他必须要得到皇后明确的说法。
如果皇后不同意,就算提出此事的人是裴宜,他也不能让裴宜满意了。但若皇后支持,他定要遂了裴宜的愿,自然少不得也要花些大力气对可能来的麻烦进行弹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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