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你妹夫,不如去劝劝,大事化了。”老王妃脸上的皱纹都好似一下子深了,颇为无奈道,“或我与你同去。”
江念梅摇了摇头:“王爷亦不会同意的,母亲,您不是不知道王爷为此花费了多少精力与时间,不到最后一步,他不会退却。”
“最后一步?”老王妃凄凉的笑了起来,“你可知那是什么?”
江念梅脸色瞬间雪白,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最后一步自然就是死了,还有何可说?
两个女人相对无言。
有个这样的儿子,丈夫,有时候确实也只能听天由命!
老王妃颤巍巍的站起来:“我去给列祖列宗敬香,我愧对他们!”
江念梅看着她的背影,眼睛慢慢红了。
敬王刚刚踏入宫中,就见余文殊立在不远处,在等着他。
他穿一袭深青色的长袍,脸孔瘦削,下颌胡茬横生,比起往日里的英俊神采,此时的形象实在是有些糟糕,可是,他立在那里,逼人的威势却如风而至,叫人透不过气。
敬王脚步顿了顿,他很快就问候道:“崇礼,你当真回来了啊?”
“王爷。”余文殊行一礼,“原来王爷也知了,我还打算去府中拜访呢。”
“哦?”敬王笑道,“拜访我作甚,你的职责可是清扫倭寇啊,怎的这时候会在京城,还私自领兵回来?难道不怕皇上怪责么?”
余文殊泰然自若:“刚才我已经禀告皇上,皇上准许我暂且留在京城。”
敬王一怔,无法理解他是用的什么借口。
历来领兵作战的将军,或巡抚等官职,不得皇帝命令,是不能私自回京的,更别说还带兵直闯京城,严重些讲,这是目无法纪,不把皇帝放在眼里,那是要砍头的!
可余文殊现在竟然还安然无恙的立在这儿。
敬王双眉紧锁,询问道:“你如何与皇上解释的?”
余文殊笑了笑:“王爷就这般好奇?”他目光掠过敬王,颇有深意的道,“我对王爷此行也很好奇,王爷此时此刻过来,是想与皇上商量什么呢?”
敬王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听出了余文殊的话里带刺。
这样的余文殊,一定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敬王也笑了笑:“崇礼,你与我联手,在这天下,只怕都是无敌的,这道理你可明白?”
这种时候,他要争取的还是得争取。
余文殊不为所动。
敬王负手走了几步:“你这几年虽是青云直上,可其中的危险你自是清楚的,崇礼,何必重蹈覆辙?你祖父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余文殊淡淡道:“王爷说的兴许有道理,可人贵在自知,在其位谋其职,此乃常理,说起前车之鉴,兔死狗烹,何处不是?”他顿一顿,语气慢下来,“王爷不妨考虑一下罢,现在还来得及。”
他的意思是,就算跟着敬王造反,一旦敬王得了天下,他余文殊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敬王冷笑道:“考虑?若我考虑了,还能如现在一般?”
余文殊道:“自然是回王爷原先的封地了,我早说了,人都该有自己的的位置,王爷也是如此。”
敬王有些恼怒:“崇礼,这天下不是你的天下,何必要如此费心?你我可是连襟啊,想当年,没有我,你余文殊也不会有今天!”
那时候他曾为余家,在皇帝面前说了不少好话,之后又与余文殊曾多次合作,扳倒了政途上的敌人。
余文殊微微颔首:“王爷的恩情,余某铭记在心,故而才会劝导王爷。”
这是他给敬王收手的一次机会。
只要敬王愿意,那么,他就能回到封地。
敬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咬了咬牙道:“余文殊,本王倒不知你能奈我何!”
他心想,余文殊又没有证据,这次谈话四处亦无人,就算他知道自己的计划,皇帝又如何相信?皇帝的命都还在李太医手里揪着,早就一脑袋浆糊了!
只要他去与皇帝说几句,皇帝定会治余文殊的罪的。
他大踏步往前而行。
不料,余文殊在身后一声大喝:“敬王谋反,试图刺杀皇上,禁军听令,即刻捉拿于他!”
敬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余文殊前脚才劝自己在其位谋其职,后脚就敢捏造弥天大谎,命人抓他?
可他来不及细想,也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就冲出来许多禁军,领头的还是季习三,在季习三的身后,竟然还站着面色阴沉的太子!
这是哪儿跟哪儿?
敬王都糊涂了。
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今日只要被抓了,后果一定十分悲惨,敬王决然的反击。
他到底习武多年,身手自是不凡的,一下子就撂倒了十几个禁军,他一边高声大喝,命禁军住手,实则目的却是为了唤来他早就安排好的人手。
可结果,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敬王慌乱了,他这一生,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不曾出过差错的,这一次,却差的那么离谱!
完全没有按他计划的那般进行。
余文殊淡淡道:“昨日我大伯父等人已经抓了许璜,邓为涵,冯义,还有李太医等人,我妹夫何原审讯到清晨,他们才开口的,王爷,他们对你也算忠心了。”
这话听到敬王耳朵里,不亚于直接在他身上刺了一刀,敬王的动作顿时就迟缓了起来。
原来他昨晚上心神不宁,不是没有理由的,可惜他太低估对手了!那会儿不是他该松懈的时候,以至于让敌人给予了自己致命的一击!
很快,敬王就无力招架,被禁军抓住。
太子痛心的看着他:“父皇如此信你,没想到你那么辜负他,还想置我于死地,敬王,你如今可知错了?”
敬王一听这话,忍不住仰天大笑:“你父皇信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若是信我,何故十几年不曾让我领兵杀敌,困于这京城?说得好听,什么重用,不过是监视我罢了,如今是他脑袋糊涂了,才真的信我!仲裕,你父皇其实谁都不信,你是他儿子又如何?要不是你后母,你只怕昨日就要去吃牢饭了!”
太子脸色一变:“你莫要污蔑我父皇,父皇是被你所害,不然他不会如此待我的!”
“你以后自会知晓。”敬王淡淡道,“今日之事,你也不要后悔。”
太子默然。
敬王又看向余文殊:“你早知这一切?”
余文殊摇摇头:“也并不十分早,要不是你安插如此多人手,兴许也不会有今日。”
自从得知敬王的手已经伸到禁军的身上,他们就已经开始部署,然而,这催化剂仍是太子一事。这件事情让他们意识到,必须要先下手为强了,不然一旦敬王占了先机,反悔无门!
故而余文殊才会连夜进京,联合太子,江兆敏等人,把敬王手下一网打尽。
“是,我是错了!”敬王长叹一声,“我永不该替你余家求情的,也不该与江家联姻,余文殊,你对不住我!你们都对不住我!”
余文殊没有说话,他看着敬王,在这刹那也是百感交集。
多年情谊,虽谈不上深,可总是同盟,也是默契的时刻,然而,今日,却是这种结果,实在叫人唏嘘。
敬王此刻忽然道:“皇上,我要见皇上!”
余文殊如此作为,他不信皇上能容他!
余文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神情,他摆摆手,命禁军把敬王押了下去。
☆、128 尾声
等到身边的人都退下,太子轻声向余文殊询问:“余大人,父皇那里,如何是好?”
他的面上露出几分彷徨。
只因昨日寅时,他与刘氏二人,听从余文殊的建议,做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这件事令他现今回想起来,心脏都忍不住怦怦直跳。
这是他这辈子都不曾,也不敢想过的。
但是,他还是做了。
余文殊安抚道:“殿下无须担心,外头皆知皇上的病况,正如百官所猜测,皇上的病与先帝得的是一般的,那么,最坏的结果,都已经预料到。”
“可父皇……”太子咬了咬牙,声音更加压低了一些,“真要囚禁父皇么?”
“如今皇上神志不清,能奈何?”余文殊面色肃然,“殿下,您觉得皇上能治理国家么?这个国家再交到他手里,会成什么样?还请殿下为天下苍生考虑!”他顿一顿,目中满是鼓励之色,“殿下,您博览群书,不曾懈怠,十几年艰辛,为何?现在是时候了,殿下!”
太子身子一震,好像木偶般定在原地。
但很快,他的眼中便满是神采。
是啊,他的时代到来了!
父皇已经病入膏肓,李太医亲自承认,就算服用神丹也延续不了多久,母后又不反对,如此,他还纠结什么呢?他该一往无前的登上帝位,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了!
太子身板立得笔直,慢慢又探究的看向余文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