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齐皇究其原因,太医院的人都不说话了,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这里面有事儿,不敢说”的样子。
“说,到底怎么回事?”齐皇抬起爪子往桌上使劲一拍,一下子就把太医们的胆给吓胆了,一个个跟竹筒倒豆似的全说了:“据臣等推测,必是少君在生产过程中产口处理不洁,才造成胎线异常产口愈合不好。”
也就是说有人做手脚,既然是做手脚就肯定要置尚清于死地。看着太医们现在的样子,想必这事儿差不多已经成了。
齐皇一下子就懵了,她知道依着李梨芳的性子尚清若是有个什么不测,她这女儿必定是要废了。
“治,尚少君若是有个好歹,你们全都给陪葬吧!”齐皇死死地瞪着太医们,见着太医们那副瞅着死神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很冤,便又说:“既然朕不杀你们,你们大殿下也得剁了你们,不信就试试看!”
那就是一个……,纯粹的性情中人!太医们只能如此“中肯”地评价他们的大殿下。也知道若是尚少君有个好歹自己肯定好过不了,一个个顿觉得得自己脖子梗发凉。
为了脑袋好好地在脖子上安家,太医们使出了混身的解数,尚清的病情才得以缓解。
“可见这些人以前根本就没有上心。”自家男人受了这许多的罪,李梨芳心疼毁了,但是这话也只能是两口子说说,当着太医们的面还得准备另一套说词:“少君的事你们多费心了,你们放心只要少君好了本殿下绝不会亏待你们。”要是不好你们就准备水洗脖子吧!
被李梨芳“安慰”过的太医们更加勤勉了,真是不敢有一丝懈怠。
这日见着尚清好了些,那左右丞相又请得太频,请假半个月的李梨芳总算是上朝听政了。累了半个月的齐皇总算是吁了一口气,等朝散后把李梨芳叫到跟前打着预防针:“你为尚清担心尚清也为你担心,你关心他就罢了也莫要给他徒添负担。”
李梨芳毫不知弦外音状地答:“我知道了。”
齐皇将李梨芳瞪了一阵,还是想起早起太医回的话,到底还是心中不忍,遂放她回去:“朝事娘处理就好,你回去多陪陪尚清吧。”
真的是好难得哦!李梨芳真的是大感意外,她这老娘向来拿她当畜牧使的,今天居然良心发现了!
只以为今天会累得像死狗一样回去,没想到老娘给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李梨芳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准备好好地陪陪尚清。
女儿一天大似一天,尚清的身体却是一天不如一天,从产下女儿第三天就发了产褥热,这都过去一个月了就二十天的时候好转了一些,却在二十五天的时候又急转直下,太医院的人早就隐讳地跟李梨芳说了,尚清这样也就是拖日子。
“人总是要走这么一遭,我不过是早就这一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太医们整天故作镇定自基,尚清看在眼里,知道自己恐怕命不久矣。他不是没有难过过,只是难过完了才知道日子不多了,不能让难过给浪费了。他倒不是认命了,而是不想自己死后李梨芳过得太痛苦,所以最近他常跟李梨芳说:“其实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尽可以地让李梨芳尽早地适应他要死,或者他已死的事实。
“我跟你说,你可不要整那些殉情的事啊!”尚清像是在聊家常,全然没有将死之人的颓废,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他身后的事宜:“咱儿子和女儿都还小呢,你怎么着也要等着他们娶的娶,嫁的嫁,万事落定了才来找我。”
“等以后他们势必是要让你再娶的,你要拗自然也是拗得赢,只是我想着那样也没什么意思。一来你没个人照顾着我心里也不安,二来孩子们也得有个爹。我看周濯就挺好,咱们以前也熟识,他现在也没个去处,我依着我们的关系他也不会虐待咱儿咱女,你不如就把他娶了吧。”
万事李梨芳都可以听尚清的,唯独嫁娶这事她却由不得他。她跟他说:“这事没得商量。”倒不是说她自他后就真的不会再对男人动心,而是她觉得婚姻本来就不该这样算计的。
尚清看了一会儿李梨芳,闭上眼不再说了。
又过了一日,尚清觉得自己精神很好,换了衣裳,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了会儿,听见人说李梨芳回来了便让人去请她过来。
因着那次说娶不娶周濯的事李梨芳有些生尚清的气,这几日见他精神还好就拿政务忙为借口给他点教训。见他派人来请自己知道他必是知道错了,连忙换了衣裳赶了过来。
“你过来坐。”尚清拍着身边的椅子,笑着朝李梨芳招呼道。
李梨芳依言坐了过去,尚清的头很自然地就靠了过来,她揽着他,两个人静静的就那么坐着。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就见尚清动了动,李梨芳也跟着动了。
尚清抬头看着李梨芳,好一阵子,突然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
“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李梨芳替尚清理了一下头发,他因为久病头发已经变得干枯,好多都分叉了。
“再不说可能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尚清自嘲地笑了笑,提了一口气吐出,又顿了一会儿,才说:“那年我外祖母要拿你,其实是周濯派人给我传的话。”
“哦。”李梨芳随口应了一声,表达了自己毫不在意。
“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一直不跟你说吗?”尚清好笑地问。
李梨芳被他问笑了,说:“不外乎怕我知道了感激周濯,从而对他生情么!”
忐忑许久的心事就这么直白无谓地被说了出来,尚清怔忡在那处,最后化为一声轻笑:“看我这样算计,你想必很满意吧?”
“那是自然。”李梨芳大方地承认,眼笑得弯弯的,嘴角也翘起:“不能总是我一个劲儿地巴着你啊,感情是互相的嘛!”
尚清无声地笑了。
两个人又好一阵地相拥沉默,尚清再开口时已是浓浓的鼻音:“等我死了,你让人把我送回到安潼关去吧。”
“好。”李梨芳也哭了,她说:“等我要死了,我就让咱女儿把我也送到安潼关去。”
“你就真不娶周濯?”尚清再问。
“不娶。”李梨芳斩钉截铁地回答,她已经想好了的法子:“我已经想好了,你三姑妈的小儿子跟小六儿年龄挺相配的,咱把他娶过来。”
“那周濯呢?”尚清抬起头看着李梨芳,哭道:“虽然你说你从来没有想过他,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他。”
“萧天香说她很喜欢周濯。”李梨芳顿了顿,叹道:“反正不过是一个身份,没了说不定还过得轻松些,我准备让萧天香陪你回安潼关,到时候周濯也可以跟你做做伴儿。”
“你都安排好了?”尚清心里真的很感动。
“嗯。”李梨芳应着,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早就想好了,那个位置我还是不太适合,小六儿年纪虽然小倒也常常霸气外漏,倒是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再说了,我一直觉得那位置有啥好的,累死累活不说,一不小心还要遗臭万年。我是被赶鸭子上架了,我自己就认了,可不能坑了咱女儿。咱女儿,只要贵富就好了,什么名留青史……,做个贤王也未必就不能名留青史!”
“那母皇她能同意么?”尚清说出自己的担忧。
“没事,我搞得定她。”对于这点李梨芳非常的有自信。
就这样,夕阳西下,李梨芳和尚清说着生后的事,一点儿悲伤也没有,就像是在聊明天起床吃什么早点一样。
齐国安平十年,齐皇宣告天下,封六皇女为太女,封大皇女为德亲王。五年后,齐皇病危时命六皇女病榻之前继位,再令德亲王监国,至此齐国争议了近二十年的皇位继承人终于尘挨落定。
第71章 后记
诸国纷战二十年,终成南郑东齐北卫三足鼎立之势,李梨芳已过不惑之年精神大好,却已经在安排生后之事了。她跟她的六妹妹说:“我是要去安潼关死的,你大姐夫是一把火烧了的,我死也要一把火烧了,你就准备一个好点儿的罐子,到时候把我们两个的骨灰放到一起就好了。什么陵寝你就不用给我建了,省些银钱也好给前方的将日多买点肉吃,人家给你打仗不容易。”
新登基的齐皇很是无语地看着自家大姐,咬着牙地问:“你准备现在就要去死了?”
“哪儿能呢!”李梨芳摇着头,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说:“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你侄子就快要生了,我再不想活了也不会这个时候就去死啊!”
“那你跟我说这一通干什么?”年轻的齐皇咬牙切齿。
把自家六妹妹气成那样了,李梨芳倒是一脸的无知,很无辜地说:“这不是看到你在给自己修坟了么,我怕你捎带手把我的也修了,反正我也用不着浪费那个钱做什么?所以就提前跟你说一声。咋了?我不该说?”
“该说。”齐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三地告诉自己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