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禧静静想了一会儿,然后抬眼看了看怀安跟迎春,说:
“弘明说过那些人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大概会是一炷香后。”怀安不住擦掉发髻上的冷汗,急忙回答。
“好……迎春,把首饰都拿上,我们现在就走。后门那边没人看着,从那里离开应该不会被发现。如果被发现了……打死也别说出弘明的事。知道了吗?”
怀安愣住。
“主子,把这件事报告给嫡福晋知道的话……”
苏禧叹气。
“怀安,你莫不是以为,这府上想置我于死地的就那一个?”
明白苏禧是什么意思的怀安立刻满脸惨白。苏禧的话就相当于在把他们的正当后路都给斩断。除了逃命,他们没选择了。
怀安到门外放着风,迎春迅速的收拾包裹。苏禧穿好衣服,不过就几分钟,搞定一切的三个人都已是一头的冷汗。
逃命毕竟不是件轻松自在的事。
不出苏禧所料,后门这个时候没有奴才守着。好歹是个皇子府邸,这个世上不是随便谁都有偷盗皇子府邸的勇敢。
走出两条街,熊熊火光从十四贝子府上慢慢出来,很快映照红透半边的天空。
想来那个女人是恨不得能够立刻杀了她,或许就连制造这场杀戮的计划都是临时出来的,所以才会连谋杀细节都没有计较,恐怕,就直接堆上柴垛在她那间小院子外,倒上诸如火油之类的助火剂,方能让这火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如此恐怖。
说不定,为了防止她醒来呼救,或者逃生,事发之前还会弄上些迷香之类,迷倒院内的每个人,断了她所有可能的生路吧……
究竟,那个女人有多恨她?
“主子,现在该朝哪边走啊?”
远远看着那团熊熊的火光,迎春和怀安这心里都是后怕着的,看着忽然站住不再前进的苏禧,等了半晌,却依旧那般发呆模样,只好出声问道。
苏禧回过神来。
“等这大火一灭,纵火者肯定会发现火场里没有我们的尸体,到时多半会命人来追我们杀人灭口。即便暂时没能追上,那些家伙也会给我们安上什么卑鄙的罪名,让我们即便能活,都开不了口,没办法给自己的清白辩解。所以,贝子府我们是回不去了……”
怀安看向迎春,后者跟自己绝对是相同的表情:惊骇。
他们都没想过自家主子会对这种卑鄙之事如此熟悉,从跟主子到现在为止,主子身上看不出丝毫跟这些事情有所沾染上的痕迹。可关键还是,主子在说这些之时,沉稳冷静,仿佛对这种事早有预料一般。
这种应对姿态,简直超乎他们能对主子的极限想象。
顿了顿,苏禧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怀安和迎春那惊恐参半,惊骇十分的脸,沉声说道:
“你们两个把包袱里面的首饰分一分,各自离开,总之,离这个城市越远越好就成了,改个名字,重新生活。”
怀安和迎春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下,怀安说:
“那主子呢?”
“放心,这事我还能应付。至于我将要去哪里,不能告诉你们。你们知道越少越好。毕竟,那个女人想杀的就只是我,我们三个在一块,总归目标太大。分开逃走,即便到时候你们中谁被发现行踪,也不会暴露出我的行踪。”
迎春迟疑着,还是说了出来。
“奴才能跟随主子吗?奴才不想离开主子。”
怀安点头,“我也是……”
苏禧看着两人诚恳的表情,忽然冷笑出声。
“你们是听不懂吗?还非让我说个明白不成?”
怀安和迎春都被苏禧那从来没有过的冷冽声音吓得愣住,看着苏禧,心里乱跳。
“你们对我来说根本就是累赘罢了,不想拖累我的话,就都离我远点。否则,到时候先死的必定是你们……明不明白?”
“……”
面无表情看着征然无语的怀安和迎春,不等两个人再说话,苏禧直接拿过迎春手里的包袱,随手从里面抓了一把首饰,放进自己怀里,跟着,将那包袱扔在了地上。
“滚吧。当了几年奴才,能得这么多钱财,该觉着庆幸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很多人在骂女主……我接受不了,我觉得我用心塑造出来的人,不应该受这样的待遇,所以真的很生气。
第七七章 心如死灰
说完,苏禧径直朝离开京城的方向走去。现在将近城门打开时,这里距离城门口有半个时辰的路,估计走到城门,时间刚好门开。
默默想着,身后迎春被她方才的话弄哭的声音渐渐消失,怀安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咬合的声音似乎也不再出现。倾城月色下拖长了身体的影子,随着脚步越走越快,自己身边终只剩下自己一人走路的声音,孤寂和冷冽重临。
还以为会等到十四打仗回来,找她清算总账,没想到自己还是没能等到那个时刻。
说不定,想逃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否则,又怎么会走得如此的毫无挂念?
真是有趣……当初誓言诚诚,此时烟消云散。那些本该自己背负的罪过,此生此世,都只能留给那个家伙独自担负。
谁让,他眼瞎,竟然爱上了自己?
估计那个家伙知道自己逃跑的事,得恨死自己了吧?
这么猜测着,苏禧不禁冷笑出声。
那家伙怎会恨?
更可能的,是大仇得报的轻松和畅快吧?再怎么说,杀死那个孩子的仇恨,是个做父母的都该为之报仇啊。
怪不得了,她之前还在困惑,明知道她是那么喜欢东奔西跑的一个人,送她回来后却没叫人看着守着,防止她再次冷不丁逃离贝子府。她还下意识的朝着最好的方面去猜,十四是觉着她会自发自觉的留在贝子府反省过错,所以才会那么放心,放任她继续自由自在呆在贝子府。
原来,她搞错了。十四这么做,不是因为还能继续信任,不过是因为他觉着没那必要了。
没有必要将她死死拴在身边,她想走就走,随便都好。反正,从知道孩子没有了那一刻开始,十四对她,就无所谓信不信任,在不在乎了。
只是她不明白,即使孩子没了,罪该万死的是自己,可是,孩子没了,连十四都会跟着没有了么?
什么道理?
带着胜利回家,还没来得及弄干净自己的风尘仆仆,就听說最挂心的家伙已經死无全尸的事。感觉如何?
十四不知别人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
差不多快死了的感觉。
“这个……不是她。”
看着眼前被烧成黑色,面目全非,看不出之前形状的焦尸,十四几不可闻的说。
身边的奴才並沒有聽到十四的那麼轻声的话,还在絮絮叨叨的报告着:
“……被发现火起之时,火势实在已经太大,根本进不来院子救人,火灭之后,就只找到苏福晋和几个奴才的这些尸首。无人生还。”
“不是她。”
十四一字一句说道,那声终于出来,调子平平缓缓,没有半点起伏,只是听着,心里会忍不住发寒。
那个奴才终于听明白主子在说话了,下意识噤了声,低着头,不敢出一下气息似的,屏住呼吸,冷汗直流。
“方得。”
十四喊了方得,眼眶泛红的家伙跪下来等待指令。
“查,给我查个清楚!不管是谁跟这场火有关系,无论有谁,别放过!”
“皇上,纵火的主犯带过来了。”李德全在康熙身边说道。
看到李德全脸上的表情,康熙意识到了什么。“是老十四府里的?”
“……是。”
怒色深了,康熙说道:“带上来。”
没多久纵火犯就跪在了康熙面前,那个女人脸上十分的平静。就像,对这结果已经有所预料。
“说吧,为何?”
女人看着康熙的脸,低声笑着。
“皇上,这个理由,您的话还能想不到吗?”
“……”
“想想,如果您的儿子有一天冲您喊,他宁愿做您仇人的孩子,也不做您的,那您还会不想杀了那个仇敌而后快?更别说,那仇敌还抢了您最爱的人。”
女人断断续续的笑着,嘲讽着说:
“这可是您最擅长的事啊。将背叛您的人赶尽杀绝,让他们知道背叛您的下场,让那些站错立场选择错误的蠢货都深深后悔……这一向不是您在干的事吗?明明都做得比我们这些小辈好,怎么,今儿个竟然看不明白,非得问上一句了?”
康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痴笑着的女人,像是在看一条可怜的虫。
许久之后,大殿再次恢复了沉默。
康熙站起身来,走到女人身前。
“你爱十四,可惜得不到十四的爱,所以就想杀了苏禧来报复十四……仅仅只是这样?”
女人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