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苍凛之双目仍旧空洞无神,紫蓝电光围绕周身,时不时迸出几声滋鸣,纵使被敲中昏穴,动作却没半丝迟疑,迅捷又举臂挥起无名剑。房乔神色一冷,顿觉这天竺咒术直接控制了这人的奇经八脉,通过点穴制住苍凛之这办法已经没法行通。
“回梦游魂!”夜朔见苍凛之甩开了碧蚕丝,起身旋成一阵旋风,卷碎了周遭枯枝焦叶,惊恐大喝。此招一开,必夺人性命,碧落山庄苍氏,鲜少使用。且凛之才十四,动了两次雷斩,现在又妄动真气开大招,只怕会真气逆流,耗尽精力衰竭丧命。
房乔见状便更来不及顾腰腹之痛,凝聚气力,拔剑割空,划出一阵嗡鸣,硬生生将剑钉入了凛之用碧蚕丝铸起的围墙。
“夜朔!来助我!”
房乔见夜朔已经恢复了力气,与那婆罗门缠斗却无计可施,便大喝道。
谁知正是这时,婆罗门却忽而冷笑了起来!
房乔心中蓦然觉出一丝不妙,只见苍凛之这招式已经摆好了阵仗,而夜朔却被婆罗门以枯藤拴住手脚,无力动弹。时不我待,他见机便手腕一转,提剑硬生生将碧蚕丝以内力斩断,以内劲掷出澜殇剑,刺透了苍凛之右肩,将他钉入身后古树之上。
看来,这次回去要去向师父负荆请罪了。到最后,还是不得已上了凛之。
房乔默默一叹,低头瞧见自己衣衫被血迹染头大半,便用力一扯,将上衣褪去。婆罗门见房乔背上的三寸长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人竟真是“死过一次”,难怪这些咒术施在他身上,却不见起效!
这天竺咒术,仅仅能对完整的心脏进行操控,而这停跳过的,却无力加控。
即便如此,不能控制这人,就以乱刀伤他,哪怕无法一刀致命,就这么拖下去,看他还能撑到几时!
婆罗门下了决定,便取出匕首,将手掌割破,以鲜血在地上飞速画下符文,但见难以数计的尖刀凭空出现,朝房乔胸口四面八方而来!
他抿唇凛神,拔身躲闪,却见有两把飞刀朝凛之射去,不得已提速飞赶,然一边躲闪一便去护凛之却无法顾及周全,两柄飞刀穿过他腋下,还是朝凛之的心口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刀硬生生介入,挡住了这两把飞刀。
“凛之!乔弟!”
熟悉的粗嗓,让房乔顿时松了口气。
“苍兄!来得正巧!伤了令郎,实在有愧。”
苍仲离一看凛之这副神情,便知是这大祭司使了禁咒,心中怒气陡升,拔出楔入地上的无名剑,举臂动了“雷斩”!这次,只见不再只是一道雷电,而是高空骤然汇聚了数十道雷电,在他引导下,这数十雷电竟全汇入他手中无名剑,紫光忽闪,半月型光晕自苍仲离手中无名剑射出,逼近了婆罗门,这刀影过处,所触及之物皆断裂散成两半,而那控制这夜朔的枯藤也被烤成焦炭,断了束缚!
刀影一瞬便到了婆罗门周身结界之处,只见半空一阵剧烈动荡,婆罗门便口中猛吐一口鲜血,含恨转头朝向苍仲离。
“孽障!看我今日定要将你送入轮回!”
婆罗门咬破自己十指,自废了双目,动了更复杂的禁咒。
他这眼睛虽说因仙人泪而暂且失了明,可却有救回的可能,可他这么一来,就是彻底放弃了光明!以光明为代价所发动,这次所动的咒术,只怕会叫这几人无从抵抗!
“魏徵!角宿四星破咒法!”
苍仲离猛然大喝一声!话音一落便见魏徵自他身后疾速赶来,顾不得多言,站在了四脚星阵的西南方!房乔见魏徵竟赶来相助,心中闪过一丝讶异,然此时却也顾不得多想,迅速占到了西北方。夜朔忙翻过一个跟斗,站在了东南方。
空中缓缓生气两团烟雾。
浓烈的黑烟围绕婆罗门盘旋生起,将他包围,宛若蛇纹的脉络在他胸前逐渐刻印上,半空中骤然呈现一个巨门,门上左面是牛头,右面是马面。
这东西,便是婆罗门大祭司禁咒中最为狠毒也最忤逆上天的黑咒术。此门正通往阴间,婆罗门一族凭借禁咒,献出祭物,便可开此门,此门一开,方圆百米,但凡生灵,皆被吞入,沦入火海地狱,经受十八苦难,方可重入轮回!
然此门欲开,却被四周逐渐腾起的浅金色烟云所束缚,剧烈晃动,无从打开。
这景象僵持了约莫半个时辰,双方互不退让,全然看不出到底哪一方会胜。
杜冉琴藏在钉住苍凛之的古柏之后,大气都不敢出,只是默默看着双方僵持。然见那巨门竟晃动开,险些打开了缝隙,便再也沉不住气,从头发上拔下了最细的那支银簪,颤抖着攥到了手里,深呼一口气,猛地蹿起,朝婆罗门冲去。
婆罗门听到声响,没料此处还有他人,全力施展禁咒,根本无力再开结界,正欲撤出力气,然却不过一瞬,便被一根银簪钉入了喉咙!
断喉。
这人……她学过医。
婆罗门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
他堂堂大祭司,竟然,竟然会……会……被人……暗算……
“银簪……应是能让这‘明日愁’药效到位……”
杜冉琴转头瞧见那巨门轰隆一声凭空消失,四人撤去了咒法,这才颤抖着嗓子,指着已经断气的婆罗门细声道。
第二一〇章 干娘
苍仲离不料这小娘子竟真照先前说的一般动手了断了婆罗门,打量杜冉琴的神色多了几许钦佩。暗想这小娘子看来温文,然做起事来,却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房乔不料杜娘也一同来了,见她双肩颤抖,自知她心有不安,便干脆上前一剑捅入了婆罗门心腹,单膝跪下将看似镇静实则是吓傻了的杜冉琴抱起,在她耳边轻语:
“婆罗门方才还没死,现在才是真断了气。”
杜冉琴默默点了点头,伸手反抱住房乔,然却不慎碰到了他伤口,只觉手上一湿,抬手一看,竟见满手血迹,眼瞳瞪大,一下子被吓回了神儿!
“老天!这谁干的?!”杜冉琴气急败坏从房乔怀里钻出来,围着他绕了一圈,细细数着他身上的疤痕。
房乔默默回视了苍凛之一眼,见苍仲离已经将他从树上救下,拔出了那剑,便浅笑着回头对上杜娘忧心忡忡的双眸,答道:
“婆罗门。”
杜冉琴眉头一挑,眯着眼儿盯着他伤口看看,心疼的险些要掉泪,愤懑不平道:
“早知他伤你成这样,便不要叫他死得那么痛快!”
房乔见她这又急又无措的傻样,反倒安了心,怕她因婆罗门之之事再想起言之涟的死。
魏徵见这两人抱作一团,心里自是有些不是滋味,酸溜溜开口道:
“哼,杜冉琴,有功夫在这里你侬我侬,倒不如快些答应我的请求!”
房乔一听这话,方才与婆罗门对阵时的镇静一扫不见,狭长凤目反倒染上一层愠怒,暗含深意瞪着杜冉琴。
她脸一红,神色一赧,气急败坏地一跺脚,朝魏徵大喝:
“我既答应你。自不会不照做!”
魏徵瞧见房乔愠怒,不由喜上心头,仰天一笑,叹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杜冉琴,你既说答应我一个不失原则的请求,那就快快来照办!我只要你站在我面前,什么都不做,心中默数十下便可。”
杜冉琴听罢虽觉有些不安。却并不拿捏。既他来助。救下玄龄一命,那他这要求,也就不算过分。她听罢便照魏徵所说,莲步轻移。走到了他面前。
房乔见她竟真的照做,沉声低语:
“杜娘,回来。那种阴险狡诈之人,定然不会做什么好事!”
魏徵冷哼一声,笑骂:
“房玄龄,这条件是她自己答应的。她只是站在这儿,又怎算违背原则?只是你不能一起过来,呵……”
魏徵说罢便猛然抬手钳住杜冉琴的下颌,俯身噙住了她的粉唇。狠狠一用力,在她唇齿之上留下了一丝血迹。她猛然一惊,没料魏徵竟然胆子这么大,在房乔面前竟敢如此对她,慌忙大喝一声道:
“十下够了!”
她反扣狠狠一咬。让魏徵吃痛松开了口,狼狈不堪地捂住唇,拔腿便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魏徵这样子,会叫玄龄如何想她?她岂是那种随便以自己身子做条件的女子?!魏徵分明答应她不碰她,她才点了头……谁知这人竟然真当着房乔的面就敢做出这种大胆的事!
房乔见她狼狈要逃,忙长臂一捞,轻松拎住了她衣角,拽着她拖回自己身边,眸色沉沉,不吐一字,看得她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苍仲离在一旁看着,也觉有些惊世骇俗,尴尬瞥向一边,专心给凛之运功疗伤,不敢再想入非非。
“杜娘,说清楚,怎么回事。”他语气不善。
也对,若是语气和善,她反倒觉得怪吓人。
不过,她可不会说,她真的……真的一点儿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状况……魏徵那人惊世骇俗惯了,她本该有所警觉的……只是,那时候,她心里都乱了,一想到婆罗门有可能会害死他,她便无法不答应魏徵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