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忙道:“姑娘,我从未这样看过。姑娘聪明伶俐,有不输男儿的抱负和能力,姚老太太是真心喜欢才跟姑娘亲近。史姑娘也就是养在深闺里不知生活艰难的娇小姐,她能晓得什么呢?要我说,史姑娘的见识还不如姑娘呢,赋诗作画不能当饭吃,姑娘这样会做买卖会做打算的,才是真的运筹帷幄……”
“得得得,我再不阻止你,你要把我夸成那天上的神仙了!走,我们去送客,我这个东道主不能一直躲在屋里不见人。”金穗轻笑着,当先走向进入花田的入口处,亦是出口处。
其实细想想,史露华的说法并非没有根据,她与姚府既是恩情相系,又是互相利用,只不过她在利用的过程中掺杂了真诚,且获益较大的那一方是她罢了。她早看开了,这些流言蜚语,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没有门路巴结上姚府,要来挤兑她这个已经“巴结”上的。
月婵追上去,见四周没人,琢磨了一番,对金穗耳语道:“姑娘,我觉得史姑娘那话也不是针对姑娘,倒像是针对……姚大姑娘的……”
方说完这句,就见姚莹莹、张婉、史露华最后一行人相携过来,月婵忙住了口。
金穗眼波浮动,流光微闪,对史露华的疑心更添了一重。
送走女孩们,最后留下的居然是张婉,张婉似嗔非嗔地道:“凭黄姑娘与我的交情,要什么样的花瓶做不成,还眼巴巴地去外面做?你吩咐一句,我直接与我们家的师傅说了,岂不比外面快。”
这是在责怪金穗从外面定制花瓶去画姚莹莹的画评。姚莹莹以后若是真的做了皇后,那么,她所写的画评和做花瓶的作坊都会名声大振,张婉不恼才怪。
金穗就奇怪了,难道她在张家的三彩陶瓷馆做过一回花瓶,以后便不能去别家了么?
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笑道:“张姐姐有所不知,这套花瓶是我爷爷在外地时,瓷器商特意送的,说是西洋的作坊做出来的,摸着与我们的瓷器不同,全是净板的,因此我才想着添上什么,正好有太后懿旨下来,也是借花献佛了。”
张婉好奇道:“真与我们的不同么?”
金穗带她去看花瓶,这花瓶乍一看与大夏常做的花瓶一样,张婉对图画和画评丝毫不感兴趣,摸了摸花瓶的手感,稀奇道:“入手滑腻,细微上却有些差别,似乎要腻手一些。”
又弓手指敲击瓷胎,她面色变了变,对金穗道:“这瓷器太脆了。”最终松了口气。
金穗笑道:“西洋嘛,我们烧瓷上千年了,至今他们只会烧陶而已,初初做瓷器,还是我们这边的人去办的作坊。张姐姐紧张什么?”
张婉正色道:“我们家的陶瓷器皿从蜀身毒道出去,不少流入西洋国家。我祖父正想法子走海路。若是他们会做瓷器了,我们家的瓷器往哪里销?”
金穗暗道,看来张婉还有点脑子,她放了一点心,与张家的合作或许可以期待,张家的掌舵者能带领张家从一个不入流的小窑坊,做成大夏前十的大窑坊,又怎么可能是庸碌之辈呢?
第316章 嫌疑
当晚,金穗歇在薰衣草农庄里,隔日早上强根来回话。
月婵转告道:“姑娘,强根回话说,昨日送马姑娘回府,一路上平平顺顺,只是行到树林旁边的小路上,马车颠簸了下,似听到什么东西碎了……”
月婵有些奇怪,不知强根为什么偏偏提起这句话,还特意交代她一定要告诉金穗,但她向来机敏,猜着是金穗提前交待了什么,也就没有多问,老老实实地将原话转告给金穗。
“强根也太小心了,这么点子事儿还要来回我。马姑娘的东西碎了,跟我有什么干系?”金穗状似无意地笑道,随手拈了根碧玉簪子在头上比划,“瞧瞧今天梳个什么发式配这根簪子?”
既然金穗说没关系,月婵便丢下疑惑,认真为金穗搭配衣饰。
十岁之前,金穗的头发稀疏而短,遇到正式场合梳发髻,得戴假发,几年养下来,乌发黑压压的,月婵托在手中掂着重了不少,首饰戴得比较少的时候,直接就能梳成发髻。
金穗穿戴整齐,用过简单的早饭,先回黄府处理一些杂务,黄老爹外出会友,金穗想着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便对月婵笑道:“你去告诉贾娘子,我今儿去姚府蹭饭去,不用做我的饭了。”
月婵捂嘴笑道:“姑娘就是要去蹭饭也不该这么大赖赖地说出来,没得让人笑话,该有个正经的由头。”
“正经的由头……”金穗认真地想了想,片刻后道。“还真有一个,爷爷送我的一共是十四只花瓶,我嫌弃十四这个数不够吉利,便抽了十二只送姚大姑娘。姚大姑娘又转送了其他人,索性将这剩下的两只也送于她。”
月婵好气又好笑,命人取出花瓶来,因昨日听金穗和张婉谈起花瓶易碎,千叮咛万嘱咐要丫鬟们小心。
金穗便带着这两只易碎的花瓶去姚府看望姚莹莹。
她和姚真真的原计划与昨日差不多,第一是在聚会上观察马秋霜三人,第二是由姚真真出面将十二只花瓶送出去,让三人在路上遇到点小事故,导致花瓶碎裂。金穗借张婉的口放出风声,她手中还有两只花瓶。姚莹莹稍微施加压力。那三人要么承认花瓶已碎而得罪姚莹莹。要么买下剩下的两只花瓶,做出一模一样的花瓶来。至于三人怎么选择,肯不肯露出马脚。只能说一句“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而送花瓶由姚莹莹亲自来做,则更自然些,况且姚莹莹还在聚会上暗示过,看过她的画评的人不止她们三人。
姚莹莹昨日喝了不少酒,今晨起晚了,姚老太太担心她是借酒消愁,和姚大太太、欢大奶奶袁氏俱都守在她床边劝导,姚老太太听说金穗来了,喜道:“黄姑娘来劝劝她。”
金穗疑惑。待听明缘由,不由地失笑:“老太太多虑了,大姑娘是真没哄老太太,昨儿我们玩得疯了点儿,先是大姑娘发起一个击鼓传花,后是张家姐姐弄了个流觞曲水,大姑娘吃了不少酒,倒累得老太太忧心,是我的不是。”
姚老太太吊起的心落了一半,慈爱地笑道:“怎么跟你有干系了?”
“这回的赏花会是我下帖的啊!还有,谁让我家的花娘太会侍弄花草,居然让大姑娘醉倒了。”金穗真真假假地蹲个礼道歉。
“你个鬼灵精!你是来认错,还是来炫耀的?说的我老婆子也勾起好奇心,要去你那庄子上瞧瞧了。”姚老太太半嗔半笑,眉梢绽开。
金穗忙道:“老太太这话我记下了,回头便让人扫榻以待。”
又惹来姚老太太的嗔骂。
洗漱完的姚莹莹这时候笑嗔道:“老太太竟只肯信黄姑娘的话,我说的嘴皮子都磨破了,偏信不过我!”
姚大太太责怪道:“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姚老太太却搂着姚莹莹不许姚大太太骂她。
笑闹一阵,几个长辈安心退场,欢大奶奶临走时感激地朝金穗笑了笑。欢大奶奶本就是温柔小意的女子,这一笑,越发温婉和煦如明媚春光。
姚莹莹携了金穗和姚真真的手,坐回榻上,让丫鬟们都下去了,这才正色商议聚会之事。
姚真真早忍不住了,抢先开口道:“大姐姐,黄姑娘,往日与史姑娘来往,我只觉得亲近,这回我却找着亲近的原因了。”
姚莹莹挑眉,金穗做个洗耳恭听的动作。
姚真真得意地噼里啪啦说开了:“不晓得大姐姐有没有发现,史姑娘跟大姐姐好像!虽说你们都曾受过朱嬷嬷的教导,可大姐姐不止朱嬷嬷一个教养嬷嬷,前前后后有八位嬷嬷教导过大姐姐的规矩礼仪。即便我和大姐姐有四个相同的教养嬷嬷,我们俩的一些小习惯却不同,而史姑娘有很多小习惯与大姐姐相同呢!”
姚莹莹和金穗对视一眼,对姚真真刮目相看。
金穗问道:“比如呢?”
姚真真想了想,道:“昨天我搂了史姑娘的脖子,史姑娘用帕子垫着手指点我额头,我就觉得熟悉,大姐姐不喜肌肤相触,因此常常垫着帕子跟我玩闹。这是其一。后来她半搂着我时,我发现她身子有些僵硬。我后来试了几回,就觉得史姑娘是不喜欢我的。她不喜欢我搂着她,所以才将我搂在怀里。这是其二。”
“二姑娘,你不会是因为发现史姑娘不喜欢你,就觉得她有嫌疑吧?”金穗调侃道,她昨日就觉得奇怪,后来琢磨了很久才有所发觉,原来姚真真早就发觉了,所以后来才会拿言语相激,故意给史露华难堪吧。
姚真真故作生气地瞪了眼金穗,金穗讨饶,她才肯罢休,接着道:“后来我认真观察了下,史姑娘处处与大姐姐做派一般,一些小习惯上更能体现出来,比如作画时手提画笔会稍稍朝右偏,笑起来的时候与大姐姐的笑一样,捏酒盅的姿势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姚真真滔滔不绝地列举了十来个小动作,金穗惊奇,姚真真一天下来几乎将功夫都花在史露华的身上了。而姚莹莹莫名觉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