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寒冷，人的食欲越旺盛。
“素香姐，你在灶火房做事，铁定吃了不少好吃的吧？”有个小丫鬟凑到素香耳根前，问道。
素香摇了摇头道：“都吃得一样。”
那小丫鬟明显不相信素香的话，小嘴巴嘟着起来道：“谁不知道嘛，那距离吃得最近，怎么会捞不到好吃的呢。”
素香苦笑，确实天天都在食物下干活。
可是这陈府的厨房，也是规矩严格的，菜都是立马做好，就端走的。
即使有剩的，也会倒进潲水桶里。
偶尔还有监察的人过来转悠。若是逮到谁偷吃饭菜，是要扣月俸的。
这点颇像新闻里说，五星级的饭店，用工偷吃碗了稀饭，就被罚款解雇的事情。
都是一通的。
虽然管理制度上确实是应该这样。
但是这剩下的饭菜，宁愿倒到稍水桶里，也不给需求的人吃。
总让素香想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说法。
那小丫鬟也知道府里的规矩，看着素香的表情，也相信了素香的话。
她重新拿起自己的绣品，看着看着道：“我都快成青虫了。”
众人知道她的意思，一起笑起来。
笑后，也跟着说道，各自吐着牢骚。
“我最近，半夜也经常饿得不行。”
“每次守在主子身边，看着他们吃的，口水直流。”
……
“素香，你不想吃么？”有人看着素香不说话，凑过来问道。
素香停下针脚活，想了一道说：“饿得不想说话了。”
其他几人听着素香这话，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素香低埋着头，微微一笑，想起刚才那句话，有半真半假。真的是确实自己有些饿了；假得是，自己还好，有了寒露节那大碗的五花肉垫底，不至于如他们一样，想想好吃的就会流口水。
……
晚些的时候，素香刚放下手中的活，就有人回来了。
该接班了。
素香收拾了一下，就出门，朝厨房走了去。
冷的时候，洗菜的水是从水桶里打来的。
冷冷的，沁入骨子里。
手刚放下去，冷得有些受不了，但是浸泡久了，也没有多大的感觉。
只是双手变得通红。
“你这菜叶子，外面就不要了，只留里面嫩的。有破损的也不要了，其他的你就捡着好的地方清洗……”有管事的人走到素香跟前，说道。
素香听管事的话，将外面的叶子都摘掉，留下里面的完整且嫩的叶子；藕也如此，稍微有点破损的也削掉……
今天晚上陈老爷宴请的是从省城里来的贵宾，所以对今天的晚上菜的准备格外用心。
待素香清洗完菜，木盆里积了不少的残菜。
“素香，你把这厨房打扫了，就休息去吧。”周主厨解下粗蓝布围裙，对着素香说道。
忙活了小半天，终于弄完了。
“嗯。”素香点了点头道。
这周主厨一走，其他几人糊弄一下，也腿脚麻利地走了，只剩下素香一个人清理。
素香将那扔掉的菜从木盆里捞出来，看着那菜，好好处理下，也可以吃的。
真是可惜。
素香停在半空中的手，放了下来。
看着四下无人，一个想法陡然升在脑海里。
……
西边素香所在的房子，这晚因为素香手中端着的一砂锅，而变得香气扑鼻，也带来一屋子的雀跃。
屋子唯一的木桌上，放着一砂锅，砂锅正冒着白色的雾气。
几个脑袋挤在一起，朝这砂锅看去，纷纷使劲用鼻子一闻，真香。
”素香，这煮得是什么好东西？”有人问道，心中猜想着是不是素香端来的厨子做给老爷的菜。素香如实说道：”这是今天摘下来的剩菜，我清洗了一道，混着用锅里剩下的鸡汤煮出来的。
第048章 一锅鲜（二）
“那这是给专门给我们吃的么？”有人抢声问道。
素香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嗯，我看着那菜叶子那么好扔掉了可惜了，刚好锅里还剩着残留下的鸡汤，这不就用砂锅胡乱的煮成一锅么。”
素香有意说了这菜是选用剩下的，就是怕这风言风语传了出去，私自用厨房的菜，那可是大事情。
其他人听罢，也不管所选的原材料是否精致，望着那砂锅一望，汤上面还泛着鸡肉的油光。
鸡汤最保温，伸出筷子往汤里面一夹，热腾腾的菜就翻滚了出来。
寒冷的时候吃上这一锅鲜真得是暖胃。
大伙儿都已经按耐不住了。
有人将门闩插上，然后灯芯挑得暗些。
随后围坐在小木桌，往各自的碗里盛汤，再添上切成片的藕等菜。
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埋着头吃着，吃完一口，互相看着对方就一个劲儿的傻笑。
这一幕，在以后的相当长的时间里，素香都会不自觉的常常想起：那从鸡汤里捞出来的藕片，鸡汤上面浮着的翠绿的菜叶子……
在素香心中，虽然谈不上最好吃，但是那种氛围却再也找不到了。
有种莫名的温馨总是一瞬而逝的，当你某天醒来，你才发现，这样的温馨，真得只能停留在某个时刻。
素香实实在在的就这样经历了。
接下来。
第一天、
第二天、第三天……
碰上合适的机会，素香总是悄悄将削下的菜偷藏起来，碰上锅里留下的汤，和着一起煮。
有鸡汤，菜就是鸡汤鲜；
有猪肉汤，菜就是鲜肉鲜；
呃，如果没有，就用白水煮菜。
再放点盐。
……
于是与素香同住在一个屋下的人。
每隔一天遇到素香值晚班的时候，就是大家打牙祭的时候。有了这层关系，大家对素香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也主动给素想讲讲府中的八卦。
或者会一不小心往素香的手里放一把脆香的瓜子——
那是趁主子们不注意的时候，往盘子里抓起的一把。
素香有时候一个人趁着夜色端着汤罐走在回屋的路上，心中偶然会想起，自己这算不算讨好别人。
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既然菜叶子都扔掉了，何不利用起来，给需要的人呢。
素香分了些神，迎面撞来一个人。
“阿”一惊叫，那人提起灯笼，往素香跟前一照。
素香被这明晃晃的光亮照得睁不开眼睛，本能的用手遮拦了一下。
一松手，才想起自己可端着汤罐。
不过一切都晚了，只听得一声沉闷的汤罐摔坏声音。
灯笼也随着声音，被主人往地上一照。
“小灶？”那人说道，素香听出来，是林贵的声音。
素香呆在那里，不知所措：怎么解释？还是不需要解释？
幸好林贵没有再停留下去，看着素香的表情，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也不多语，提着灯笼，一深一浅地离开了。
素香站在原地，看着最后林贵提的灯笼如同萤火虫般消失在夜幕中。
心中升起一阵杂乱的情愫。
也不顾脚下的残汤碎片，急步走回了屋。
“素香姐，你回来哩！”
“素香，正说着你，你就回来了！”
……
同屋的人看见素香回来了，一阵欢愉。
可是仔细朝素香看去，才看见素香神色有点黯然，而且手中也没有端着汤罐。
“素香，怎么了？”一位年纪稍大点的问道。
素香摇了摇头，看着同屋子的人，牵起一抹嘴边的笑道：“刚才不小心将汤罐给打碎了。”
有点歉意的说完。
门口卷起一阵寒风，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裹进一身寒气。
是一个同屋的小丫鬟。
她朝手心哈了口气，看见素香道：“素香，刚才我出去上茅房，模模糊糊看见你跟另一个人在一起说什么呢？”
“哦，刚才不小心跟那人撞到了。”素香答道。
这一答，屋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没有了之前的那股热闹气。
有人走过来对着素香说道：“素香，先睡吧。”
一晚，各自都钻进各自的被窝，怀揣着心事。
心事重重。
……
第二天中午，素香刚收拾完菜，就碰见了红袖。
她现在已经调到了陈小姐身边做事，在这厨房碰见红袖，让素香有点意外。
“红袖姐。”素香开口喊道。
多日不见的红袖并没有表现出几分热情，而是将素香拉到一边道：“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傻呢。”
不明就里的几句话，让素香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红袖姐这话的……意思……”素香说道。
红袖看着素香，眼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朝四下看了一眼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偷偷摸摸给那群丫头煮汤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