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坐在前院的一凉亭中。
周围站着伺候的下人,圆桌上,摆放着几份果盘。
那几人谈论着诗词,这县老爷唯一的爱好就是结交文人雅士,所以想必今天的客人又是某位才子。
素香紧跟着红袖的脚步,微微低着头,将饭菜一一上了上去。
“来,来,让林公子久等了。”陈老爷微微欠了身,伸出手打招呼,向对面的那年轻人说道。
素香这一时好奇,趁上粥的同时,撇了一眼看去——————
这不是林贵么?
虽然他此刻衣着不是在莫大娘家的粗布麻衣,而是锦衣绸缎。
乍一看去,真有贵公子的风度飘飘。
但是素香还是认出了这是林贵,那神态,那样貌。,都是出自同一人。
他那略带“小贱”的气质,谁能够比。
刚才心中还在想这客人怎么兀自这般无礼,现在看是林贵,心中也没有了多余的疑问。
素香上碗饭菜,刚想撤了出去。
这红袖拉住了素香道:“好妹妹,帮我站站,我这一时内急,你帮我顶会儿班。”
素香还没有答应,红袖捂着肚子就小跑了出去。
素香没有伺候人的经验,只好趁天有些黑暗,就挨着那几个下人,站在最里处。
黑黑的皮肤,暗蓝色的衣物。
站在那里,看不清楚。
素香的心,也掉了下来。看着那群人吃饭。
林公子起身,为自己盛一小碗的粳米粥。
“林公子,让下人伺候就好了。”陈老爷见状笑着说道。
林贵摇了摇手道:“不用,不用,自己动手,自己动手。”
这说着,喝了一口浓稠的粥。
略微甘甜,浓稠温人。
他放下碗筷对正在喝粥的陈老爷道:“这苏东坡常说,夜晚吃粥甚妙,,粥既快美,粥后一觉,妙不可言也。今番在贵府有幸尝了一次夜饮粥,着实不错,妙!妙!!”
林贵连说了几个“妙”字,让陈老爷脸上高兴的开花。
陈老爷客气的回话还未出口,这林贵却突然话语一转道:“只是可惜,这粥虽然选用了上好的粳米,米也熬得浓稠。只是这火候还欠了些,若是用小火慢炖,这粳米里藏着的甘甜味都会熬了出来。”
素香听了,心中很是对林贵这话感到不平,嘟囔道:“还不是你催的,这才用大火不停得煮,不停得加水。”
这随意的牢骚,还是让陈老爷听到了。
这宴席上,最不允许下人在一边杂话的。陈老爷有些愠怒道:“哪个不懂事的丫鬟,这般无礼!”
素香想躲也躲不开了,其他几个前面的下人已经自动地给自己让出了路。
素香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怔怔地看着前面。
这一看,看见了林贵也正瞧着自己。
素香向林贵投去求助的眼神。
无奈林贵只看了一眼素香,这又埋了头,自顾地夹了几筷子菜吃起来,口中说道:“兔肉不错,显然是用大火快炒后,加水炖出来的。不错!不错!”
“老爷,这素香是新来的丫鬟,还不懂府里的规矩,还请老爷原谅。”红袖解完手过来,刚巧看到这一幕,赶紧上前求情道。
陈老爷看了一眼素香,又看了正吃着饭菜的林贵,摇了摇头道:“今天有客人在,我也不追究了。下去好好反省,将府里的规矩都好生的学习一下。”
红袖拉着素香,连忙跪谢了陈老爷。
素香被红袖拉着,明显感觉到红袖的手里沁了一层的汗。
这事情查出来,她也脱不了关系。
素香朝红袖递了一个感谢的眼神,红袖也笑着回了素香。
俩人站在凉亭边。不便离开,等候他们散宴。
第045章 流觞曲水
宴席一直持续到亥时。
客人们都玩得很尽兴,临走的时候,都还意犹未尽。
林贵也喝得兴致高涨。
“既然各位,还没有尽兴,不妨趁着这好夜色,不如‘流觞曲水’如何?”林贵提议道。
这一提议一出,众人都拍手应道:“好!好!”
站在一边的下人们站在那里,早已经腰酸背疼了,看着他们酒足饭饱,还以为今天这就结束了,没有想到临了还有这一出。
纷纷面面相觑,满脸的苦瓜样子。
刚好这园中,就有回环弯曲的小水流。客人们围坐在那水流边,下人们在高处轻放下装酒的漆器,任由它随波逐流,酒杯在谁的面前停留,就由那人做诗一首。
素香同其他几个下人提着灯笼,站在水流边,给他们照明。晕淡黄色的灯光下,众人谈笑风生。让本来素寒的寒露,也带来暖气阵阵。
本来有些困意的素香,心中还抱怨着这林贵真折磨死人了,可是看着他们玩着这文人雅士的游戏,兴致也高涨起来,看着着实有趣。
素香刚好站在林贵的斜对面。
一杯酒漂流到林贵的面前。
众人见状,拍手起哄道:“林兄,终于轮到你了,快赋诗一首!”
素香歪着脑袋,仔细看着林贵。
心中所想,这乡下野人能够赋一首什么样的诗呢?
林贵也不扭捏,大方站起来,举起酒杯,一口饮尽。他朝四周看去,不偏不巧,正碰上了素香认真的眼神。
林贵脸色一黠笑,清了一下喉咙道:“黑色明如黑漆光,白牙绣项皂罗裳。
肚皮腿脚皆如玉,内相将军不可当。”
这首诗词明显就是现成的贾似道的《论乌鸦色》。
其他人自然不干了,边说着抄袭边说着这美景说这个不雅。
有要罚林贵酒的,有要林贵重新自作诗词的。
闹得不可开交。
素香后面不知道这是怎么完的。
脑袋轰轰的,这诗,就像特意说给自己的。
以前怎么说,心中也不介意,这会儿人多,素香心里泛起了委屈劲。
好不容易等他们尽兴完。
收拾完他们留下酒杯等残局,才同红袖一同回了住所。
俩人因为站得久,手有些发僵。
红袖搓了搓,然后朝素香道:“刚才,老爷赏点心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拿呢?你不饿么?”
有么,整个宴席就那首诗词后,素香就呆在那里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素香摇了摇头道:“我还真没有听见。”
红袖笑着,笑得个花枝乱颤道:“什么没有看见呢。素香妹妹,我可看见你一直瞧着那对面的林公子呢。”
素香赶紧摇了摇头道:“才没有呢。”
红袖大概觉得自己刚才笑得不雅观,掩着宽袖笑道:“素香妹妹,你新来,也第一次见这林公子,多看看也不是新鲜事。那林公子每次来,都惹得这丫鬟们雀跃得很呢。”
“哦?”素香不可置信。
他还有这等魅力?
“单说那林公子的外貌,仿佛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更别提他的才华了。这世间,竟然有这十全十美的人物。”红袖说道。
神态表情,像踩在云端上。
一脸沉浸。
素香否定道:“我可不觉得。”
云袖没有想到这素香说这话,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笑道:“怕妹妹是口是心非了。”
素香正想问问这林贵怎么会在这里?
云袖“啊”了一声,对着素香道:“这走过头了。”
云袖住在一排房子的前端,素香住在后端。素香站在那里,看着云袖进了屋子。
才提着灯笼,走到自己的房前。
素香踏上台阶,连打了几个哈欠。
真困,明天还要早起。
突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素香的肩膀。
把素香得吓了一大跳。
正待要叫起来,转身一看,却是红袖。
素香用手舒缓了一下胸口道:“红袖姐,你怎么来了?不是回屋了么?”
红袖也不回答素香的话,笑眼眯眯道:“你跟我来,我给看一个好东西。”
素香不解地跟着红袖来到屋后的一石头桌子前。
红袖从手中提着的食盒里端出来一份菜。
借着灯笼。
素香看到,眼前是一大碗——————-
色泽金黄色的,正泛着油光光的红烧肉。一小块一小块正引诱着自己的胃。
许久没有吃到肉的素香,很没有志气地喊了声:“天啊!红烧肉!”
红袖看着素香的样子直发笑,但是却笑不出来,因为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这么一大碗的肉了。
而且自己还是沾了素香的光。
素香惊讶之余,问道:“哪里来得肉哩。”
红袖给从食盒里拿出一双筷子放到素香面前道:“赏的。”
“谁?”素香心想,谁这么好,会半夜三更给自己这么一大碗红烧肉。
红袖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嘴里道:“林公子赏的。刚才不是走得时候,林公子喊住了我,让我送你回屋后,然后过去找他,没有想到他给了我这食盒,我还以为是点心什么的,没有想到是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