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公子!”小顺哭丧着一张脸唤了一声道:“奴才真不知道少爷和李护卫去了哪里?奴才这也着急上火呢,这……这回去可不好和老爷夫人交代呢!”
“袁熙,你是多不希望爷回京?”还老远,玉瑾然便听到了袁熙怒骂,迈着大步进门后顺脚就踢了小顺腰上,踢得他地上滚了一圈,叱道:
“还有你这个吃里扒外东西,爷行踪需要给谁交代?收拾东西给爷滚!”
袁熙暗暗为自己喊冤,谁不知道眼前这位玉少身世独特,偏偏小顺还要提及什么老爷夫人,害得玉少心情也跟着抑郁,他心情抑郁,倒霉可是许多人。怒气掩下心底眼里不屑,袁熙谄媚赔笑道:
“玉少,你也太慈悲心肠了吧!此等吃里扒外狗东西就该活活打死,留着干什么?”
“爷今儿心情好。”玉瑾然提起身侧粗布包裹,“东西买到了,懒得计较其他。”想了想,盯紧袁熙小眼睛勾起丰润红唇补充了一句:
“不如,咱们就起程回京了吧!要是顺当,五月初五之前定能赶到。”
袁熙脸色一变,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胖脸垮了下来;“玉少,你倒是龙精虎猛赶赶路也无所谓,可我这身子经不起颠簸啊!再说了,穆兄和段兄一番好意,难道咱们就这样生受了不成?对……,咱们还没和穆大人、穆夫人、穆老夫人道谢呢!我们不也答应了和穆家一起起程,大家也好有个伴儿吗?放心,不会误了集雅楼六月初一聚会。”
说到这儿,袁熙就像是醍醐灌顶,人一下子精神百倍:“你看,咱们走了多少地方都没买到合适礼物,这才来了株洲府几天,你礼物就到手了!这事儿全耐穆大人治下有方……嘿嘿,治下有方!穆兄能否安排下,府上住了两天还未拜谢穆大人和穆夫人。”
袁熙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理由太过于牵强,干脆转身磨着穆清风答应引荐拜谢老夫人。
一向大大咧咧玉瑾然见识了袁熙慌乱心下犯疑,依着他脾气就该立刻整装真马加鞭往京城赶去;可手里都还提着刚到手东西,不帮人办成事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沉默默认了袁熙安排,反倒是让袁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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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元阳正好今日接了朝廷公函,早就开始交接公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心情舒畅下,毫不迟疑点头同意了晚上摆宴内院松鹤堂。
毕竟老于世故,一听玉瑾然名字和袁熙对他态度心里就开始盘算了起来;京城里姓玉倒真有一家,但说来也不过是中等世家,朝里也没什么根基,就算玉家有个出了名会做生意玉朝云,那也不值当内阁学士之子大加奉承吧?
思来想去总算让他想起一件旧事来:十多年前顺和贾贵妃所出嘉柔公主被当今皇后安了罪名贬到了悠州建府,还给公主指了个落魄商户大公子玉朝云做驸马!后来没两年,嘉柔公主因病过世;玉朝云靠着公主府那点家底竟然一步步将生意做大,京城“元丰号”不就是他日进斗金来源么?莫非这个玉瑾然是嘉柔公主儿子?算算年龄倒是合适!只是,他不是一直悠州公主府吗?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丢开不管,合着既然袁家公子能巴结,让儿子和外甥多结交结交也是好;想通了此节,迈着小方步目不斜视进了凭澜院,直到大太太派人通知晚膳已经摆好,这才携了满脸娇红柳姨太太出了正房,和穆瑶娘和穆子析说说笑笑往松鹤堂行去。
021 穆老太太
松鹤堂老太太自从到了株洲越发深居简出起来,不但免去了穆家大大小小早晚请安,就连拿着婆婆架势立媳妇规矩事情也一次都没出现过;去年是后堂起了一个小佛堂,日日虔诚祷告祈福。若不是穆元阳遇上大小事务都会忘这里走这么一遭,或许穆府许多人都会忘记这座体面院子。
得了京中贵人会前来拜谢消息,穆老太太丫鬟婆子帮忙下一早换上了五品宜人朝廷命服,慎重装扮起来;摆弄着老太太几个首饰匣子,负责梳头大丫头黄鹂不禁为难起来。
老太太虽被叫做“老”,实则还不到六十,满头发丝还是黑多白少,然首饰匣子里首饰多是年轻时簪子钗环,要想富贵稳重发髻上堆出点花样来还真是难;作为大丫头黄鹂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只找了前些日子四姑娘送来一个手缝抹额,上面精细福寿纹还算雅致不失大气,又找了两对素色圆头钗固定了发型,这才挑出了两支水色极好玉簪插了上去。
见状,一直守老太太身边阮婆子帮老太太拉了拉衣摆,笑道:“瞧黄鹂儿,这手是越来越巧了!让老太太怎么舍得放你出去配人。”
老太太身边有四个大丫鬟,都是以鸟雀来命名;其中以十七岁黄鹂和十六岁画眉大,画眉倒是已经许了穆家大管家穆添福大儿子,可黄鹂还没个音信,也不知老太太怎么想?阮婆子是老太太陪房妈妈,年龄渐大,但心里明白着呢,黄鹂这个伶俐丫头她倒是有心思配给自个儿大孙子,这才话里话外带着试探。
“阮婆婆说笑了!黄鹂儿才不配人,奴婢要陪着老太太。”黄鹂收了篦子,小心将上面几丝白发捏起来卷成一团装进妆台上一个小荷包里。
老太太轻拍了她白嫩手掌,慈和脸庞上全是满意,不过眼中倒是极闪过了一道精光,呵呵笑道:“老婆子都是半截身子入土人了,你可还是鲜嫩年纪,哪里舍得就这么让你陪着老婆子误了终身。眼看着咱们就要回京了,到时候喜鹊和巧嘴也能用了再说你婚事。”
“老太太……”黄鹂娇羞笑了,心里却是想着那如芝兰玉树般身影。扶着老太太肩转换了话题,“阮婆婆,老太太可是浑说了啊,瞧您戴了这素抹额,通身贵气哪能看得出老态?”
老太太抬手摸了摸额上,“京城时候曾经有幸见得威武伯爵府老夫人头上那个镶了宝石抹额,当时可是羡煞了一干老太太,如今瑶儿做这个虽没镶上一块宝石,但这绣花也不差,倒是弥补了老婆子遗憾了!”神情之间有着淡淡萧索。
阮婆婆跟她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老太太吃斋念佛求还并不是老爷少爷们官路亨通、穆家子息昌盛;顺势扶着老太太从卧室移到正堂,温言道:
“老太太可不用羡慕旁人,大老爷既然接到命令回京述职那还不是证明咱们穆家否极泰来!再过几个月就是老太太六十大寿,到时候啊,奴婢出去透个话,别说是镶玉抹额,就是镶金都有。”
“你以为镶玉镶金能容易?就是威武伯爵家老夫人那个还是皇上赏,外面谁有那手艺啊。”老太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重重叹息,突然问了一句:
“都说回京话了,清风苑里是个什么安排?”
要说当时杨若兮为什么会嫁给穆清风,大推手便是这位老太太!老太太娘家姓杨,和杨若兮爷爷是堂兄妹,当时老太太是觉得大太太本身出身商户人家,大孙媳又是和她性子差不多商家小姐;为了让穆元阳这一支不至于被两个弟弟家里比下去,老太太才腆着老脸求了杨若兮进门,原本想着书香门第大家族出来小姐,至少能够让清风官路走得顺畅一点吧。为此大太太很是憋屈了些时日,她可不想来个处处压住她和大儿媳“大家小姐”,和老太太一度闹得有些尴尬。
后杨若兮倒是顺利进了门,可婚当天也就祸事临门,之后是连累得穆清风停考一届春闱,穆元阳被连贬两级到株洲做个从五品刺史。老太太来株洲之后也算是痛定思痛,干脆拜起了菩萨,变相将管家权利放给了大太太。这才助长得大太太越发自以为是。
听到老太太这么突兀一问,阮婆婆和黄鹂面面相觑。老太太足不出户不代表她们松鹤堂人就与世隔绝了吧,外面究竟怎么样她们还是很清楚,可一时摸不清楚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三年了,老太太没问过她侄孙女分毫,听到二爷添了儿子也只是按例赏了手镯脚镯,连嫡出庶出都不曾关注。
见身边一下子都沉默了,老太太转了转脖子,抿抿嘴:“怎么?都成锯嘴葫芦了!照实说吧。我那侄孙女性子成婚当天我就看出来了,不像个大家出来小姐,懦弱让人失望啊!现如今被段氏弄成什么样了?”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问了,阮婆婆也不可能再继续瞒着,阮婆婆既然是老太太陪房,也算是杨家待了不短时间,虽是旁支,但沾了死去杨老太爷光还是过得不错,站旁观角度来说倒是不偏不倚。将杨若兮懦弱好欺和大太太和吴氏打算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才说到满院子人都对吴采莲改了称呼老太太就忍不住了!袖子一拂,桌上上好白瓷青花茶盏就飞到了打磨得铮亮青石地板上,发出了重重响声!
“蠢货!瞧瞧这老大媳妇都做什么事!杨氏再不济也是我辛辛苦苦为清风求来嫡妻,还占着展二奶奶名头,名字官府、族谱也是记录案!她偏生眼皮子浅、耳根子软,弄出个‘平妻’来!就是和老婆子唱对台戏也不是这么来!生怕外面人还不知道咱们府里宠妾灭妻丑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