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标是荤抽。
荤抽就站在车床的外面,忽的只见一道黑影从机器丛中穿了出来,锋利的刀尖闪着寒光,直指向他!
他本来是悠哉乐哉地观战,谢微时的劣势太明显了。可谁料到情势这么陡转直下?
荤抽连忙后退,把手里的两把尖刀掷向谢微时,谢微时侧身避过,这时候那近十来号一身恶臭的打手也暴怒了,诅咒着天地爹娘追了过来。
就在谢微时躲闪那些打手之际,荤抽几个箭步冲到了方迟身边,捞起不省人事的她,从地上捡了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放下刀!”
谢微时顿时定下了脚步,举起了双手,三/棱/刺/刀仍然亮闪闪地在他手里。
“你他妈放下刀!”荤抽大声吼道,“再不放下我杀了她!”说着,手中的刀就在方迟脖子上一抹,细白的脖颈上登时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涔涔地流了下来。
“哐啷”一声,谢微时手中的刀落了地。
那群打手趁势而上,想要对谢微时下手。忽的只听见警笛声大作,警察已经逼近了这片废弃厂区。
那群打手一犹豫,荤抽扛上了方迟,说:“弄死他!然后撤!”
“荤抽。”
荤抽蓦地一怔。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年轻然而低沉,充满了某种诱惑力。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把目光聚焦在了这个说话人的身上。
他没有看清这个人的动作,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在十几米之外,越过那群被染得看不出来颜色的打手,对准了他。
这是枪吗?
为什么会有枪呢?
这小子算什么东西,又不是警察。
荤抽忽然觉得有点魔幻,有点不真实。那把枪很小,不到持枪的手掌大。去你妈的,假的吧,什么破玩意儿。这些念头一瞬之间闪过荤抽的脑海,令他的大脑做出了置之不理的判断。然而,他的头颅还没来得及转动,枪口冒出了一缕白烟。
是带有消/音/器的微型/手/枪。很窒闷的一声“噗”,荤抽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听见了那个短促的声音,仅有的光明便消失了。子弹并没有留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便穿透了他仅存的那一只眼睛,在他的大脑中炸开了花。
那些打手们都惊呆了。仿佛时间凝固于那一声枪响。他们来不及思考太多,警笛声已经高低起伏地响到了数百米之外的位置。
“撤!”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群打手立即作鸟兽散。
谢微时捡起地上的三/棱/刺/刀,看了一眼地上荤抽尸体旁边的方迟。他有数秒的犹豫,但随即便跨过了她。
警察很快就来了,她会得到最好的治疗。无论如何,她还是一个活在光明中的人。
然而他只走出了一步,脚腕便被紧紧抓住了。
谢微时低头,讶异地发现竟然是方迟。
她头上的虚拟现实眼镜刚才已经被甩掉了,她匍匐在地上,长发拖在灰尘里。一只手抓着他的脚腕,另一只手也艰难地伸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带我走……”
她虚弱地说,气若游丝。
警车顶灯的红蓝色已经映亮了这间厂房的墙壁。
谢微时去掰她的手,说:“警察会送你去医院。”
“……”她仍然死死地抓着。
“别糊涂了。这回我没办法送你去医院。”
“带我走……”
她又说了一遍。她抓得那么紧,谢微时竟然掰不开她的手指。
“谢微时……”
谢微时怔住了。
他本以为方迟让他带她走,是她无意识中作出的求救的反应。然而她竟叫出了他的名字。这还是她无意识的反应吗?
她知道是他。她是清醒的。就算他现在完全遮住了脸,她还是知道,是他,谢微时。
那么她为什么宁肯求助于他,也不肯让警察救她?
谢微时想不明白。但他知道方迟是有着明确自己的想法的人。他下定决心,半蹲下来,说:
“好。我带你走。”
脚腕松了。
谢微时咬牙,将三*棱*刺*刀背在身后,垂手俯身,将方迟抱在了怀里。这时候才觉得她好小好轻,触手冰凉而光滑。她虽然浑身被弄得脏污,却仿佛仍然有白兰一般的幽淡香气,在这恶臭的废弃厂房中是一种异质的存在。
向死而生吗?
谢微时抱紧了她,捡起地上她被扯掉的裤子,避开警车前来的方向,从厂房偏门的窗子跳了出去。
……
丁菲菲在出租屋中紧张得来来回回地走。窗外街道上每出现一个人影,她都要扑到窗台上去看是不是谢微时。
他说他要去救那个叫方迟的姑娘,让她回去休息。休息,她休息得了吗!她还没来得及问他要怎么救就被挂了电话,她现在担心他担心得要死!
荤抽他们那边那么多人,他不找帮手怎么搞得定?可是他能找谁呀?找警察吗?他最不可能找的就是警察了吧!谢微时从来独来独往,连父母都不联络,还哪来的朋友可以找啊?他难道又要单枪匹马地去吗?
丁菲菲着急上火,都在想要不要去求爸爸帮忙。眼看就要十二点了,她都换好了鞋准备出去找她爸,心里想着就算被打被骂被看不起都忍了,却听见敲门声响了起来——
“丁菲菲,开门!”
这低低的人声,正是她等的那一个!听他声音,也没有受伤的迹象,丁菲菲感觉是中了大奖,眼前的黑天突然唰的亮了!她猛地弹跳起来,一把拉开了门。“谢微时!你可算回来啦!”她大声嚷嚷。
谢微时背上却背着一个人。旋风一般地进了屋,把背上的人搁在了床上。
丁菲菲定定地看着床上的女孩,愕然问道:
“她、她怎么了?”
第25章 不慌
丁菲菲向谢微时隐瞒了很多事情。
她喜欢给谢微时制造惊喜,喜欢看令他意外的事情突然“啪”地一下展现在他面前时,他脸上那一抹发自内心的带着惊讶的笑意。
听说谢微时过去也是个锋芒毕露的人。但打自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似乎看不出任何锋芒,性情孤独而收敛。他笑得很多,但大多不真实。或许是天生的敏锐,她能准确地分辨哪一丝笑容是真心实意的。因为那种笑容很少,于是她愈发觉得珍贵。
她从上次被荤抽伤过之后就开始物色相对体面的工作了。
她母亲去世得早,从小就是个混迹在社会上的叛逆少女。后来吃了亏,那些身体检查、那些取证、那些审问、那些庭讯那些判决全都是在燕市那些高旷明亮的公检法机关大楼中进行的。她永远记得从提审的暗室中出来,从高大的玻璃窗中射进来的日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对燕市新城区的感觉就是这样,庞大、明亮、刺目,让阴暗而渺小的她无处容身。
所以她后来愈发地想要远离那里,那些所谓的体面人的地方。她就喜欢在夜色里出没,喜欢在灯红酒绿不干不净的地方谋生存。她觉得她是一只繁华城市的老鼠,只适合在臭水沟边上生活。
她父亲嫌弃她、厌恶她,甚至将她赶出家门,她都觉得无所谓。只是谢微时不一样。当谢微时出现在她生活中时,尽管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是谁,她却知道,他就是那个人。
那个行走在法律的边缘,与罩住了她的全世界的黑暗对抗的那个黑客。
他和她一样,也是个夜行人。
谢微时从来没有逼迫她离开那些灰色的地方。但她知道他在不远不近地关注着她。她一度享受这样的感觉,享受被他关心和保护的感觉。
然而上次荤抽伤了她,谢微时便去扎瞎了荤抽的眼睛之后,她隐约地担心起来。她开始想她这样是不是会给谢微时带来更多的危险。
所以她开始物色新的工作。在夜总会跳舞,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后来一家虚拟舞姬公司到她所在的夜总会来招募真人舞姬,为他们的虚拟舞姬做动作捕捉真人模特,她便主动去应聘了。
她的条件很好,舞跳得好,人又火辣,之前有过练习格斗的身体底子,是真人舞姬中少有的兼具舞姿和力道的人选。
然而谁知道在最后面试的时候,她会碰上另外一个夜总会来的冤家对头呢?这个虚拟舞姬公司也是突发奇想,放了一段眉间尺的脸庞覆盖maandala的天空的录像,让她们这两个最终入围的人选以“眉间尺”为题目,跳一段即兴舞蹈。
那姑娘跳的是“正义”,而她跳的是“黑暗”。
公司表示对她们两个都很满意,只是对她们选择了不同的主题表示好奇。那个姑娘是个眉间尺的迷妹,开口说起眉间尺便滔滔不绝,说眉间尺为底层公民声张正义,保护弱势群体不受到权力者的霸凌……她甚至认为眉间尺是maandala中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黑客。那个面试官显然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于是自然而然地也就聊到了眉间尺与其他黑客的比较。
丁菲菲一直保持沉默,直到那个姑娘开始诋毁gu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