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舜英气得不行:“太过分了,这可是田家不是她焦家,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小张氏苦笑道:“遇上这么不要脸的,我只能自认倒霉。三嫂你是不知道那贾氏还念叨着你的小竹火炉还有凉床箩筐,说你娘家是做篾活的,不稀罕这个,不如给她拿回去。你娘家有钱,还你家的碗盘你的衣裳估计也不会要,不如都给她闺女。”
姚舜英听完冷笑道:“她怎么不来呢,你回去告诉贾氏那贼婆娘,说我这都收拾好了专门等着她带着闺女来拿!”小张氏道:“大嫂那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三嫂可是国公府的少奶奶,惹恼了三哥,到时候三哥不准她一家跟着去京城她哭都来不及。这节骨眼上她才没那么傻!”蓉娘嗤笑道:“你看你看,你们那贤惠的好大嫂,这紧要关头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小张氏道:“通过这一次我算是彻底看清楚了大嫂的真面目了。好了不说了,我娘性子太软,这会子还是二嫂在帮我看着,我得赶紧回去了。”
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之后,姚舜英拿出十两银子给蓉娘。蓉娘不要说姚舜英去京城花银子的地方多得是,没有陪嫁又不像在乡下可以自己想法子挣钱,还是她自己留着。姚舜英说十两银子也成不了什么事,硬是让蓉娘收下。田氏老娘这些年没少帮衬自己,姚舜英给她老人家也留了五两银子,还有家中的箩筐凉床之类的东西也都给她家。
因为今晚田氏娘家请田家所有人吃饭,大家的晚饭都做得早,姚舜英他们在蓉娘家吃好不久,田家人在田氏老娘家也吃好了。张氏跑到姚舜英家看她带了哪些东西,若是重复了大家便去掉几样,两个人说来说去难免要说到焦家人还有苗娘身上。张氏道:“弟妹你是没看到,苗娘当时那疯癫不要脸的样子,公公那时候眼睛赤红,我估摸着不是二郎几个死命拦着,苗娘铁定被活活打死!就是那样她都还不松口,婆婆只差没冲她下跪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婆家。”
姚舜英冷笑一声:“不那样做她就不是田青苗了。”张氏道:“你说她怎么就那么不会想呢?咱们这几家人地里的谷子还有其他东西都让她收割,然后我们那些房子虽然都给二叔祖父家,可人家也没白拿,人家提出给她五十两银子,再加上公婆积攒下来的都给她,足够她在婆家挺起腰杆做人了,那京城再好能好过守着孩子一道过?不怕弟妹说我口是心非,若是我能遇上这样的没事,我才不想去京城了呢。人生地不熟地一切从头来,哪有自己这老地方过着舒坦。”姚舜英道:“瞧二嫂说的,我哪里会不明白二嫂这说的是心里话。”张氏是个勤快人,她哪里能明白好吃懒做的田青苗的心理。
叶千户他们这几日是住在吴家堡的客栈里头,次日一早他便带着手下来到田家湾来接人。田家人大包小包地出了门,村里人送到了村口大家洒泪而别。蓉娘一家和李家人则是送到了吴家堡,李氏抱住姚舜英和乐仪半天舍不得放手,一家人个个红着眼睛看着姚舜英一家登车而去。其他几房的娘家人也一样,个个哭成了泪人。
到了县城大家换船走水路,李兴本李兴业玉娘姐姐三家人又带着大包小包来送行,大家又哭了一通絮絮叨叨说话怎么也说不完。还是叶千户担心时间太晚赶不到自己事先安排的旅店出言催促,大家才挥手告别。
船夫起锚正要开船,岸上忽然有人尖声大叫道:“等等,等等我!”“姑姑!”淑姐儿眼尖,一下认出岸上死命大喊的女人是田青苗。大家抬头一看,焦氏捂嘴惊呼:“天哪,真的是苗娘!”周氏大哭着:“苗娘,我的儿!”
第二百零九章 到达
既然喊话之人是田家人认识的,叶千户赶紧让船主慢点开船,问问清楚再说。姚舜英正在船舱里归置东西,听到响动赶紧跑出来。周氏寻死觅活,加上几个儿子也都主张先问问清楚,田阿福反对无果,田青苗被叫到了船上。她一踏上甲板便一下瘫软在地,边哭边笑道:“呜呜,老天有眼总算赶上了!”
姚舜英仔细一看,只见田青苗浑身汗湿满身脏污,腋下胡乱挟了个包裹,颧骨青紫脸上沾满尘土,叫汗水一冲一道一道的难看之极。裙子下端估计是被山间小道的枝桠刮去了一片,上衣袖子破了一个洞看着似乎是蹭破的。再看她的脚,居然连鞋子都没穿,左脚大拇指渗着血,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看着连叫花子也不如。
周氏看到女儿这番惨样,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女儿大哭道:“我的儿,你怎么弄成了这般模样,你的鞋子呢?”苗娘喘息道:“我昨晚一夜没合眼,三更天便起来赶路了,摸黑走路不知道跌了多少跤,鞋子不知道掉哪里了,我急着赶路也懒得找了。”听到这里姚舜英忍不住和张氏对视一眼,两个人嘴巴一起微撇,心道:这个小姑为了能去京城还真是豁出去了啊。
田阿福脸色乌黑,厉声道:“孽障,老子不是叫你不要痴心妄想,好生守着女婿外孙他们过日子吗?你怎么又跟着来了!”“姓王的不要我了,我还赖在他家做什么!”田青苗一边大吼一边飞快地翻着包裹,然后扯出一张纸来,“看,这是休书!”“什么,你竟然被休了!肯定是你回到婆家生事,女婿才休了你!”
田阿福气个倒仰。额头青筋跳了又跳,稍后深吸口气,努力压低声音道:“苗娘你赶紧给回去。爹让你三哥给女婿写封书信说说情,料想女婿看在外孙们的面上会收回休书的。”“不。我宁可死了也不回去。娘,别丢下我,带我去京城吧,我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求您,给您磕头!求您,给您磕头!……”田青苗一边凄厉地喊着一边咚咚咚大力磕头。一会儿工夫她的额头便红肿起来。
“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亲生的骨肉却被逼成这样,周氏心如刀绞,赶紧揽紧女儿。紧跟着愤怒地冲田阿福嚷道:“王家已然将女儿休了。你还逼着她回去低三下四地看人脸色,田阿福你的心肠是石头做的不成!”“闭嘴,这种东西就是……”田阿福本想骂出难听的话来,可看到叶千户及其手下都在,甚至连船夫们都在指指点点。他本是好面子的人。此刻只觉得太丢脸了,无奈只好强压住怒火,转身回舱去了。
周氏替田青苗抹着脸上的泪水:“好了,你爹走了,别哭了赶紧去洗洗换身儿衣裳。”叶千户准备的船很大。各房都有自己专门的船舱。船开动了大家都回了自己的地盘,田乐仪头一回坐大船,拉着父母叽叽喳喳很是兴奋。一家人说了一通话,姚舜英又监督父女两个看了会子书,然后田青林被叶千户叫去喝酒,田乐仪昨晚便兴奋了大半宿,早上又起得早,这会子呵欠连天,姚舜英索性让她睡上一觉,自己则打起了络子。
门板响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张氏,看她脸上一副明显的愤恨神色。,姚舜英不由惊道:“二嫂你是怎么了?”张氏咚咚捶着胸口“真是气得我肝疼!”“到底怎么了,你说啊。”“还能怎样,弟妹没看到苗娘就带了那么一个小包裹,她呀就带了一身儿衣裳,然后鞋子一双都没带,她身上起先穿那一身不能要了,这不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婆婆让我们三妯娌一人给她匀一身。她倒好,硬是自己跑到各家的舱里挑选。我上个月才做的新衣裳,自己都没上过身打算到了京城穿着见二夫人的,被她硬抢去了。我比她高胖一点明明她穿着不合身,可婆婆说给她改一改正好。”
姚舜英举手扶额:“你又不是打不过她,怎么就让她抢走了!”张氏眼眶泛红:“江哥儿他爹在一旁帮腔,说她妹子可怜被夫家休了孩儿又没跟着,我能怎么样啊。”姚舜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身份改变周氏再不能对自己指手画脚,田青苗也不敢在自己跟前放肆,可是之前受小姑子的气那种憋闷的感觉还在。她想起来就替张氏不平,可自己又不能帮忙。
稍后张氏低声道:“弟妹,我真不想去京城了。这都还没到就是这番光景,到了之后不定得被怎样欺负。叫人欺负了也没个娘家撑腰,男人也不帮着你!”姚舜英看着张氏茫然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咱们都一样,其实我何尝想去京城。”张氏愣了一下,跟着了然,姚氏到了京城看着风光富贵,其实她往后的日子只怕比自己更难。两个人愁云惨雾地,一时间找不到话说了,只能相对默然。
晚饭后姚舜英才知道,田青苗在小张氏那里也想抢走最好的,可是被田青石阻止了,她还想再啰嗦,田青石干脆毫不客气地将她赶了出去。焦氏却是主动奉上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外加一双新鞋子。一路上周氏指点着那些地名风物,细说起当年自己两口子带着三个儿子一路潜逃的艰辛,田氏几兄弟听得眼泪汪汪,田青林更是感激涕零。
焦氏这阵子那是紧紧粘着周氏,将婆婆侍奉得格外周到,使得周氏完全撇下了张氏和小张氏两个。姚舜英看着这一切不由暗自感叹,焦氏这个女人真是会来事啊,到了京城要想过好日子全仰仗着周氏的旧主子自己那嫡亲的婆婆。而周氏当年可是冒着全家掉脑袋的风险救下了主子唯一的儿子,这份功劳使得她在主子跟前的份量不是一般的轻。讨好了周氏就能换来好处,焦氏打得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