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凑上去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真像。”
尤其是那双单眼皮的丹凤眸,和初具形状的淡淡眉毛,简直是完美继承了慕家人的基因。
其实,这也是素素第一次看见容宽。
看着粉雕玉琢似的孩子,安宁地睡觉,随着呼吸,薄薄的鼻翼还有些微的颤动。一瞬间,素素的心便被软化了。
这样可爱的孩子,茗妍怎么会舍得下手!
“那个……你最好现在就开始改口,否则以后习惯成自然,说漏了嘴,只怕孩子查到真相会伤心。”素素轻声道。
慕藉闻言,蓦然抬头看向她。许久后,轻叹一气,终是点了点头。
素素又看了看容宽,拿指腹小心翼翼地拂了拂他细腻光洁的面颊,心下陡然生出几分惆怅。
不知阿瞻如今怎样了……
“你见过阿瞻吗?”她轻轻地问慕藉。
她想慕藉人虽然不在宫里,可他在宫里一定还有极为隐秘和可靠的眼线为他提供消息。说不定,慕藉虽然没看见阿瞻本人,却早已看过他的画像。
哪知慕藉原本慈爱的神色突然消失不见,转而脸上布满阴云。
素素见此,大致也就知道了,只怕他是还没见过阿瞻——这个他不甚喜欢,却意外到来的孙子。
其实,随着慕年枫登基、韦茉凌薨逝,以及她远遁田园,大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也是时候结束了。毕竟,孩子们都是无辜的。
希望从今天开始,一切都能平平顺顺。无论居庙堂之高,还是寄江湖之远,大家都能各自相安。
“阿瞻长得也像他‘皇爷爷’,眼眸子炯炯有神。”回忆起唯一一次见到阿瞻时的场景,素素不由的绽露温柔的笑容。
“像他皇爷爷有什么好?”慕藉默默地提了一句,复又低头看容宽。
素素怔了一怔,恍然想到他说的,是指身世经历。
阿瞻是慕年枫的长子,又是失去了母族庇佑的人,被公孙琦晗亲自教养……只怕将来的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都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了,还管孩子们的事,也不嫌累得慌。”素素明损实宽慰,又看了看容宽,起身去到桌边检查米糊。
采枝一个黄花大闺女独自带孩子逃命,自然是没有奶水喂养容宽。一路上容宽也就只能吃些米糊充饥。
可怜他才两月大……
“明天你去县城莲花里巷找个叫‘杏花’的女人。”素素转向慕藉吩咐道。
慕藉抬眼看她,“何事?”
素素白了他一眼,指着米糊,嗤道:“孩子不要奶娘么?”
若是在宫里或是王府里,容宽至少得有四个奶水充足的奶娘伺候。
慕藉哑口无言。
“你悄悄的给杏花十贯钱,另外给她婆婆一贯钱,再告诉她们,杏花可以带孩子一起过来田庄。”素素仔细交代道。
想了想,又补充道:“记住,就给十贯钱和一贯钱,一个铜板也不要多。”
这些钱,正是杏花和她婆婆需要的数目。若是慕藉给的钱多了,反而会坏事。
她是怕慕藉使惯了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豪爽大手笔,在这锱铢之事上反而会适得其反,这才好心提醒他。
哪知慕藉睇了她一眼,直接拒绝道:“孤不去。派别人去。”
他好歹也曾经是皇帝,屈尊去民间小巷里找奶娘,像什么话?
素素撂下米糊碗盏,走近慕藉和容宽,貌似逗弄容宽,却用极小的声音对慕藉道:“你亲自去,早点带她回来,容宽就能早点吃到奶水。再则,别人去,我不放心。”
早前找来的几个奶娘渎职之事,已使她长了记性。
听素素如此说,慕藉脸色顿时缓和,略一思忖后便点头应下。却又忍不住刺道:“真是不可置信,有朝一日,孤会成为你最信任之人。”
从前,无论何时何地何事,他都是她最不信任的人。
素素横了他一眼,不待睬他。
二人正斗着,只听院里由远及近传来一叠声妇人的泣诉。
听那声音,是陈三他媳妇的。
还未等素素反应过来发生何事,陈三已然带着媳妇进得门来。二人见了素素,话不说话,当下扑通跪倒在地。
“三叔,三婶子,你们这是作甚?快快请起!有话慢慢说。”素素吓了一跳,忙蹲身扶他二人。
陈三夫妇却执意不肯起,就这样跪着回话。当下将当初茗妍如何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及他们如何被说动,助茗妍回京之事,一一说与素素听。
“……娘子你看这事弄得,老三愧对娘子托付。”陈三猛地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昨日采枝回来时,便已经将茗妍在京城的所作所为说给他们听。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茗妍柔弱和善的外表骗了,险些酿成无法挽回的过错。
想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差点被他亲娘弄死,他们更是又惊又怕。
刚才采枝到地头唤他们回来收拾屋子,他们一听素素亲自来了,便立即前来请罪。
素素却已不大惊奇。
其实早在得知茗妍已经带容宽进京,她就料到,茗妍定是凭一条如簧巧舌,打动了纯朴善良的陈三夫妇,助她离开田庄进京城。
否则,以茗妍那点子本事,连她自己能不能顺利回到江寒都是未知,更何况还带着容宽。
“你们先起来。”素素又扶了他们一遍,对陈三媳妇道:“三婶子,我与我族伯连日赶车,着实累得慌,你且去为我们腾个宽敞的院,捯饬两间敞亮的屋,我们先歇一歇。”
陈三媳妇一朴实村妇,本就是极听丈夫的话,才先过来请罪。经素素一提,才想到女儿要她去腾屋的事儿。当下看了丈夫一眼,便喏喏地起身,先退了出去。
素素这才又扶陈三起。
“这里没有外人,三叔起来说话。”素素道。
只这“没有外人”一句,彻底打动陈三的心。一糙实老爷们儿,竟是忍不住当场老泪纵横。
“娘子,老三有愧。”他道。
素素点了点头。
陈三亲信旁人之言,违背她的意志,对她大局造成巨大影响,更险些害两人丢命。这事,理应当罚。
“三叔可曾觉得我不近人情?”素素问陈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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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安顿
陈三抬头看了素素一眼,只看了一眼,忙又低下头去。两只粗糙的手来回搓着,话头顿了顿,终是点了点头。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被茗妍的“凄苦遭遇”说动?
素素扬了扬嘴角,问他道:“那么,如今,三叔还觉得我不近人情吗?”
陈三抬眼看着素素,使劲摇了摇头,“只怪陈三糊涂,娘子才是真正为她们娘儿俩好。”
昨日听女儿和他说起茗妍之狠,他早已惊得后背直冒冷汗。这才想起当初素素给他的书信中,千叮万嘱一定要将茗妍和孩子圈在庄里,左右一刻不得离人照看。
素素看着陈三,温和地笑着,已无需多话。
她明白,陈三毕竟和别的掌柜不同。
陈三常年在十几处田庄间来回奔波,与她鲜少当面相见。许多她的命令,都是由旁人通传给他。
因而,他不像其他京中掌柜那样,熟悉她的为人和行事。
而他远离京城,寄心稼穑之事,自然也不能理解京城里人与人之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加之茗妍苦情相怨……说到底,茗妍虽然是丫鬟,却也是来自京城的丫鬟。想说动老实巴交的陈三夫妇,凭茗妍的能力,自是绰绰有余。
综合几项考虑,也难怪陈三会对她的命令产生质疑,偏向于帮助茗妍。
今日素素问陈三这两个问题,只是想他明白。并牢记——她的命令,自有道理,绝不得违背!
陈三想了一想,悟出其中之道。当下又直直地跪了下去,咚咚地磕头赔罪。
素素赶忙扶他起,“也怪我当初没对三叔明说京城里的局面和情况。”
京城局面那么大,情况那么复杂,即便她愿意对陈三说,陈三怕也是听不懂。她如此一说,也只不过是想给陈三一个台阶。
若他是个聪明可用的,自然就此顺下了;若他是个不明不白的,自然会蹬鼻子上脸,反顺势将过错推给她。
只见陈三赶忙摆手。“娘子折煞。折煞……”
陈三乃是一介农夫。老实本份,对待庄稼农事自是在行。唯独嘴笨。一遇上场面,心思明明是极好的。可就是说不出口。
素素祭起灵犀,看透他心里所想,暗自满意。
既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失误之处,她的“警以为戒”的目的也算达到。
“念你多年勤恳,而且此次多亏采枝及时出手,阻止惨事发生。功过相抵,就罚你三年薪资和抽成,你服不服?”素素最后拍板定论道。
陈三哪还有不服的?忙又点头答应。按下心头大事,终于长舒一气,陈三这才想起问素素:“娘子可曾吃饭了未?我让孩她娘给您下饺子吃。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