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愈忠浓眉皱起,屋子里其他人也都一个个面有愠色,谭氏还在那边低声啐骂,屋子里没有丝毫办喜事前的喜悦气氛!
“抬头嫁女,低头娶媳,杨家这是什么意思?”梁愈忠道,再怎么跟梁愈林关系不合,梁锦兰毕竟是他的亲侄女,梁愈忠的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唉,道理是这样的,可谁让兰丫头她自个不争气呢,落到这样一步田地,娃儿都有了,即便堕了胎,杨家那边再一闹,她还能指望嫁给什么好人家?如今,杨家还肯迎娶了进门,咱们老梁家也只能认了!”老梁头坐下来,拔出后腰的旱烟竿子吧嗒着抽烟解闷,屋里不一会就充斥着劣质烟味。
“作死的,他老杨家不地道,逢高踩低,咱也没必要跟他客气!用他的拳头堵他的嘴,兰丫头出嫁,咱家也不给嫁妆,半只木盆都别指望!”谭氏坐在床边,怒道。
“娘,这样终归不好吧,杨家那边不地道,可兰丫头是咱老梁家的闺女,咱得体恤她。一点嫁妆都不给,那多少给点压箱底的钱啊什么的。要不兰儿在杨家,真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啊……”梁愈林低声下气的讨好谭氏,试图为梁锦兰争取到一点点嫁妆。
锦曦暗叹口气,梁愈林再猴儿精,跟梁俞驹还是不一样的。梁愈林面上泼皮无赖猴儿精,骨子里还是真心疼惜自己孩子的。而梁俞驹则不一样,应该说,梁俞驹在老梁家人堆里,是唯一一个例外。
外表的道貌岸然也抵挡不住他内力的禽兽之心,跟自己的儿媳妇暗度陈仓。还生下了孩子,是典型的衣冠禽兽。
谭氏的一声怒喝打断锦曦的思绪,无疑。梁愈林不仅没为梁锦兰争取到嫁妆,还找了一顿骂来挨,灰溜溜的缩着肩膀蹲在墙角不敢再做声。
锦曦见屋里人一个个都如丧考妣的悲痛模样,又见梁愈忠也是神情复杂,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晚。锦曦惦记着回去,想了想,轻咳了下,打算缓和下气氛,好早点脱身。
“爷,你也别太难过了。虽说兰儿姐这回出嫁,杨家那边没给足体面,可来日方长啊!”锦曦开口道。
“还怎样来日方长?我们女人家出嫁一辈子就这一回。头等的大事人家都不抬举,还能指望以后?”梁愈梅不赞同的开了口,其他人也都把目光落在锦曦的身上。
锦曦笑了笑,道:“杨家这回如此怠慢,也是有前由的。这我就不赘说了。我倒觉着,只要兰儿姐经过了这回的教训。往后多学学行事,二伯和二娘也多督促着些,别再让她像以前那样犯错,还是有后福的呢!他老杨家就杨峰表哥这独子独媳的,兰儿姐很快就要为杨家添丁,那家业往后不还是落在杨峰表哥和兰儿姐的身上?”
老梁头叼着烟杆子看着锦曦,谭氏也侧过脸,脸上的神情稍稍缓了一点,梁愈洲拍了拍掌,道:“曦儿说的对,咱要把目光放在长远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梁愈忠也点头,道:“嗯,没错,本来这事兰丫头就有错,能得个教训对她日后也是有好处的,爹,娘,我们大家伙都要打起精神头来,别一个个哭丧着脸!”
老梁头垂下眼皮,继续吧嗒着喷烟卷儿,这副模样也算是默认了锦曦的话,谭氏鼻子里哼了声,抓着床单咬牙道:“作死的杨家,我们走着瞧!”
梁愈林从角落里抬起头来,猴儿精的脸上那双小眼睛闪动着仓鼠般狡诈阴暗的精光,眯着眼冷笑。
锦曦抚额,这一屋子的气氛总算好些了,梁愈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跟老梁头告辞,老梁头也站起身,把明儿一早都过来帮忙的事,又叮嘱了一遍,得到梁愈忠再一次的亲口保证后,这才放心。
梁愈洲见天色好晚,坚持要送梁愈忠父女俩出村。
路上,锦曦听到梁愈忠和梁愈洲在说梁锦兰的事情。
“兰丫头出嫁这事,爹是今儿上昼跟村里人说的,大家伙都觉着突然的很,都来问,说都没见杨家来送礼定亲什么的,怎么突然就嫁了……”梁愈洲一路低声跟梁愈忠说这事。
“这事一说出去,村里人都过来贺喜,那兰丫头那不就瞒不住了么?”梁愈忠道。
“唉,爹就是考虑到了这个,今儿天还没亮,就跟杨家那约好了,把兰丫头堵了嘴巴绑了手脚给塞在马车里,送去了望海县城,二嫂也跟着去陪去安抚去了……”
“啊?”梁愈忠一声低呼,锦曦也是被这消息震骇的踢到了一块石头,脚下一跄,被梁愈洲一把扶住。
“曦儿,没事吧?”梁愈洲担心的问。
“提到了石头,没事没事,四叔你接着说!”锦曦道,难怪老梁头对杨氏的去向避而不答,原来是有这么一出啊,了解!
“小心脚下!”梁愈洲松开手,又跟梁愈忠低声继续说道着。
第一百八十七章 甜蜜的小两口
“听杨家那边人说,在县城有屋子,杨峰和兰丫头成亲后,暂就住在县城,免得村人看了兰丫头那肚子说闲话……”
“这样安排也好,可那、那明日出嫁上花轿不就没人吗?”梁愈忠惊问,锦曦也在一旁跟着点头,亲戚朋友和众村民都来看着呢,从老梁家嫁到老杨家,一个村这头一个村那头,没有新娘怎么跟众人交差?
“杨家那边,给找了个跟兰丫头身形差不多的丫鬟过来假扮,爹的打算是,到时候红盖头一盖,往花轿上一送,等到了老杨家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到时候找个新娘身子不舒服的借口把看热闹的人给打发出洞房,这事就差不多给遮过去了!”
“啊?”梁愈忠被老梁头这一系列完美的计划给震骇的老半天没声响,锦曦更是嘴角直抽抽,就是想不透,为何那些滑稽另类的事情,怎么都发生在老梁家呢?
洪氏进门,准新郎没了,是粱礼胜跟洪氏拜的天地。如今梁锦兰出嫁,准新娘也掉了包,老梁家啊老梁家,这戏真是一出接一出,惊喜不断啊!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锦曦觉着自己才刚刚躺下没一会,就被孙氏给喊起了床,外面天亮了,得去老梁家那边帮忙准备早饭去。
孙氏娘俩赶到老梁家时,谭氏和金氏已经在后院灶房里忙活了,梁愈梅自然是还没有起床的。为了不让事情露馅儿,杨氏怕是昨夜连夜赶回来了,这会子肿着双眼在灶房门口择菜,嘴边都是一圈火泡,瞧见孙氏和锦曦进来,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气鼓鼓的端着菜篮子去了灶房门口。
自从孙氏生下老三老四后,虽然谭氏极少过来探望孙氏,更没有为老三老四洗过一回尿片。但是,谭氏看待孙氏的态度,却跟从前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回,谭氏更是直接把挑大梁的灶房事务分配给了孙氏,谁让这几个儿媳妇里,就孙氏最能干呢,锦曦负责给孙氏打下手。其中还有一项,就是给做供品,到时候供奉到老梁家祖宗牌位前去。以往,这供品都是杨氏来做。谭氏甚至都不让孙氏碰触,而今,谭氏把这个‘神圣’的重任交给了孙氏。孙氏心里也是无数的感慨。
快要架火开烧的时候,灶房外面的院子里,听到谭氏在用相对和软一点的声音跟人说话,不一会,灶房的帘子一掀。梁愈洲领着一个清瘦白皙的小媳妇装扮的人进了灶房,藕荷色的秋衣包裹着娇小玲珑的身形,双眼皮高鼻梁,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笑意。
能让梁愈洲如此引以为豪的领进灶房的人,不是崔喜雀还能有谁?锦曦上回见崔喜雀是在两个多月前的中元节那日下昼,也就是崔喜雀的姐夫杨爱民被雷劈死的那日。崔喜雀当时拉着她姐孔雀的俩娃儿跪在田埂上哭的披头散发,根本瞧不出什么美感来,如今事情过去了两个多月。崔家人也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了些,加之今日又赶上老梁家嫁闺女办喜事,崔喜雀稍稍打扮了一番,容光焕发的来了老梁家帮忙。
锦曦把这未来的四婶打量了一番,在心里忍不住感叹。真不愧是金鸡山村的前任村花呀,崔喜雀长得确实很美很耐看。小巧玲珑的身形站在高大魁梧的梁愈洲身畔,颇有一种小鸟依人的美感。也难怪梁愈洲这般的稀罕崔喜雀,自杨爱民去世后,梁愈洲几乎三天两头往崔家跑,崔家的那些力气活计几乎都是梁愈洲给包揽下来了。
大家都是同一个村子的,都认得,也就不需要再额外介绍,崔老太太和崔孔雀她们,尤其跟锦曦家走得最近,但这会子在老梁家后院,都是以老梁家媳妇们的身份聚在一起,崔喜雀还是难掩羞涩,白净的脸上涌上些红色,梁愈洲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幸好金氏木讷,杨氏心情不佳,孙氏温婉,只有锦曦没放过他们,在锦曦的揶揄下,梁愈洲还是笨拙的为双方再做了个介绍,然后,挠了挠脑袋,道:“几位嫂嫂,喜鹊就交给你们了,好歹多带着些她!”
“哟,咱们老四还是个这样护媳妇儿的男人呢!喜鹊的能干劲儿那是全村人都晓得的,老四你多操心了!”孙氏笑道调侃了句,梁愈洲的脸更红了,崔喜雀抿着嘴笑,偷偷嗔了梁愈洲一眼。就那一眼嗔,锦曦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个怀春女子的幸福和甜蜜,心里不禁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