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图哈哈一笑,向福临靠得更近:“居然只有八十两,福临,你这个当主子未免太可怜了,居然连我一个月的银子都没有。要做坏事怎得这般不大方?难怪别人会出卖你。”
福临恨恨地抬头,更多的泪水沾湿了衣襟。
索伦图竟是这般可恶。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之前预备的耀武扬威全部变成了泡影。
退一步海阔天空,见风使舵的淑哲即刻劝他:“福临,他们不肯放过我们,你快说话。”
福临倔强地呆住不动。
“我记得刚才谁说过要孟古青跪下道歉。”索伦图的目光在福临的身上打转。一丝愉悦漾了出来,浅笑道:“现在若是有人愿意照做,我或许可以考虑原谅他。”
皇阿哥下跪?淑哲和满地的奴才吓到直抖。
而冷眼旁观的孟古青微笑着。并无推辞和拒绝的迹象,她亦在等。
福临哭得越来越凶了,喉头动得很急。
“怎么样,你跪下向孟古青道歉,还是要我去告诉皇额娘你在装神弄鬼?福临。你真是疯了,居然跟我斗,怎么会有好下场。”宫中最忌这类事端,索伦图笑他异想天开。
他命人拿来纸笔,再着萨满写下供词,按了手印。据以为证。
有了它,福临再也不能抵赖了,除了认命。再无他法。
况且,忍辱护着自己的同伴,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害怕的淑哲颤着唇,再劝福临一回:“福临,小八他不好惹。你不如……”
“来。”索伦图轻轻地将孟古青推到他的面前。
孟古青站在那儿,直视着福临。她的眼睛跃动着傲然的光亮。
“好男不跟女斗。”福临沮丧地哼了一句便想走。
“你给我跪下吧。”索伦图用力一扯,压低了他的肩。哀嚎着的他终于双膝一顿,重重地砸在地上。
福临真的跪下了,淑哲不敢置信地发出尖叫。
奴才们也都见着了,有的张着口儿,如遇奇观。有的不忍直视地转开了眼睛。
“放开我!放开!我不给奴才下跪!”福临挣扎着,却甩不脱索伦图的手。
他的身体差得太多,根本不能与之抗衡。
“你说谁是奴才?孟古青深受皇额娘宠爱,你竟敢说她是奴才,若她果真是奴才,你这样花心思对付一个‘奴才’,你要不要脸?”索伦图伸手指刮着他的脸,用力一推道:“今天先放过你,你好自为之,以后再想对付她,便是对付我,敢对付我们,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不信咱们就走着瞧。供词已在我手,你敢再乱来,我便交出去。”
“咳咳。”如同霜打的茄子,福临无力地歪倒,用力一撑,竟擦破了手。
而索伦图的手自是白白净净的,他转身一伸,俏皮地道:“孟古青,咱们走吧。”
“八阿哥?”孟古青依从他的意思,轻轻地拉住了,却还有些舍不得地回头。
她想再看看福临的惨样儿,索伦图却误会地道:“别怕,他不敢怎么样,就算要告状,我自会替你挡。”
“我不是怕,我是……高兴。”孟古青低头想想,决定据实以告:“八阿哥,你居然肯为了我这样做。”
曾经福临总是高高在上地喝斥她,摆出皇帝的臭架子,令她碰壁和痛苦,终于亦有一天跪在她的面前,哭哭啼啼。
这是报应。孟古青想着它自觉开怀,对着索伦图的感官又与从前不同了。
原以为这个男孩只会横冲直撞,胡作妄为,今天一看,这样还蛮可爱的嘛。
她忍不住又望了几眼,索伦图笑道:“你想夸我吗,呵呵,今天我心情好,不然才不会管你呢,任你被福临欺负,看你会不会哭鼻子。”
“那我恐怕真的会哭鼻子了。”虽然自己肯定会有解决办法,但孟古青知道,千万不能泼他冷水。
索伦图的心情真的很好,只怕还有更多的好东西分享。
果然,没多久,他便忍不住爆料:“对了,你这一身公主裙真的好漂亮。是你自己想的吗。”
“光我一个人可不成。苏布达嬷嬷,度丽娜嬷嬷,还有赛罕图雅都助了我许多呢。”而且,设计这公主裙,当然是借鉴了现代的知识方才可以,这么一说,孟古青又想起了汤若望。
为着公主裙,她在之前与汤若望见过一面,对他的风趣印象极深。
这是一个智慧的中年人,懂得东西很多。也许可以通过他的便利,促使皇太极做出一些改革。
汉学兴盛,宫中的皇阿哥却很辛苦。特别是索伦图。
孟古青尝试地打探:“八阿哥,这个汤若望,像是极得皇上宠信的样子。”
“是啊,他进宫的时候,皇阿玛总是很高兴。”索伦图回忆着。想得很入神:“他咕噜的样子蛮好玩的,有空我找他学两句,呵呵,总之不会比汉话难学吧,他的汉话也说得很顺畅。”
宫中教益,汉学亦是很要紧的。索伦图和其余的皇子一样受着严厉的教育,稍有疏懒便得教诲。
可惜,索伦图有点卷舌。总是在关键的字上咬错音。
光这一点便不能在人前得意,孟古青一直想着有何办法可以助他。看来,仗着现代的知识,唯有“拼音”可以一用。
本来想着贸然建议会吓到他,这下有了汤若望便有了好借口。孟古青装着雀跃的样儿问道:“我也要向他学。我会比你学得快。”
汤若望是德国科隆的日尔曼人,精通几国语言。其中也包括英语。只要从那些音节入手启发他便好。
索伦图却不知孟古青想得这般多,很快便依从道:“也好,皇阿玛有旨,这两天汤若望都在宫中,我领着你去见他,也好让他明白我大清人才济济,什么‘公主裙’做不出来。”
“好啊。”提起裙脚,孟古青瞧见自己的鞋子,默默地想换成高跟鞋更好。
“你在做什么。”索伦图顺着看下去,也觉得鞋子有点怪,却说不出所以然。于是有点嫉妒地道:“洋毛子的东西就是古怪,哪比得上咱们的衣裳。”
“八阿哥说得对。”孟古青顺着他一同走过了石桥,眼见得汤若望坐在对面的亭中。
再仔细一瞧,还有皇太极。
索伦图朝着孟古青吐吐舌头,丢开她的手,向前急进几步拉开距离。
孟古青明白他的意思,不动声色地顺从了,二人一前一后地到了跟前请安。
“皇阿玛,看孟古青的裙子。”索伦图蹦跳着去拉皇太极的手,喜笑颜开。
皇太极转身,顿时被吸住了目光,赞叹道:“这就是‘公主裙’?”
鹅黄色的轻纱优雅大方,两边带有镂空花纹的长袖既挡住了胳膊,不会令人直视,亦可透风舒爽。裙子蓬松的下摆如同打开的伞,随着轻盈的步伐微微摇晃,长度刚刚盖到鞋面。
汤若望亦是赞叹不已:“微臣只说了一遍,格格居然就记住了,真了不起,真是一模一样的。”
“皇上纳福。”孟古青轻轻拉裙行礼。
标准的西方礼节,汤若望更惊讶了:“天啊,我上回也是跟您只说了一遍。”
“先生您过赞了。”孟古青笑着近前。
“皇阿玛,漂亮吧。”见着孟古青如此美丽,索伦图更为得意,一心拉住皇太极,定要他大赞。
谁知,他只是轻轻摇袖,便不自觉地从自己的袖中晃出了一张纸片。
这是萨满的供词,索伦图刚刚离开时随手一塞塞在袖中,此时呆住了。
皇太极自然地伸手接住,随便地扫了几眼,忍不住惊呼道:“福临竟然……”
“皇阿玛,算了,这件事儿子已经解决了。”担心会使孟古青为难,索伦图忙伸手一抓,欲将供词抢回。
第九十五章 贴心的孟古青
皇太极的手一缩将这供词握成了团,脸上透出阴郁来:“小八,你是怎么解决的?”
他的眼盯着前方,捉摸不透的样儿。索伦图却大胆地笑着自夸:“儿子自有自己的办法,皇阿玛您不要问了好不好。”
“好。”福临定是受到了欺辱,皇太极却摇头晃脑地不愿追究。索伦图的任性和福临的所为相比,已是轻如尘埃一般了。
两个儿子,皇太极自是将眼前这个视若眼睛一般地珍惜,对另一个却要重新评估他的“价值”,以及引导的方向。
由着自己发了一会儿呆,皇太极才发觉身边的索伦图同汤若望已是相谈甚欢。
“这个,怎么说。”亭中的石桌上摆放着果盘,索伦图伸手一指。
“苹果。”汤若望用汉语鼓励他:“八阿哥,您再试一遍。”
“瓶果儿。”索伦图舌头一卷,自己先笑了起来。
“不是,前面这个字放平,后面的音咬住,是苹果。”汤若望感到他很可爱,笑容像极了自己曾经收养的孩子,想着他,不自觉地湿润了眼眶,也停了下来。
“先生,您怎么了。”因着皇太极很器重的缘故,索伦图对汤若望也一直用着敬称,很不愿意看到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