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的,皇额娘。我本来想说,真的是她让我做的。”淑哲惊惧地瞧瞧亭亭玉立在哲哲身旁的孟古青,恨意深重地抬起了手。
“本宫要听真话。”哲哲更生气了:“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招认,要孟古青替你背罪吗。”
“明明就是她,是她迫得乌云珠主动承认,我才顺水推舟,是她诱惑我,我才上当了。”淑哲嘶哑了嗓子,很是不忿。心道,为何真正毒辣的人却被捧在掌心,而她只不过一时贪念却要当面认罪。
“皇后,不如召来那天施刑的宫女太监,问清楚便是了。”孟古青斜睨着不服的样儿,冷笑道。
“不。”那便一切尽毁。淑哲战战兢兢地想到了歪点子,竟道:“不如找乌云珠来,她才是真正的人证!”
“够了,还想掀出多少风浪。”董佳氏和乌云珠已变成宫中谈之色变的对象,淑哲竟是这样荒唐,哲哲更加心痛道:“苏布达,拿戒尺来。”
“儿臣说得是真话呀。皇额娘竟不罚这个‘奴才’吗。”淑哲恶狠狠地瞪向孟古青,眼中写满了怨恨,嫉妒得快要疯了。
此时此刻,跪下来的她才更像个“奴才”。
“胡说,快住口,伸出手来。福临,你也是。”哲哲冷着脸责道:“谁教你胡说的,把手伸出来!”
差一点便泄露了庄妃“养病”的真相,若要再引得皇太极心绞痛便是百悔莫及,哲哲怒火急升,已顾不得疼惜了。
苏布达见状知道劝不得,急忙去内室取来了长匣。
再一会儿,由哲哲亲自执法,屋中响起了单调的啪啪声。
孟古青在一边冷淡地注视着,福临气到发红的脸有些浮肿,哽咽着上气不接下气。他不服,然而也只得这样,刻在心中永远的伤痕,在这一刻亦被埋得更深。
天长日久,终是不得愈合。
“一,二,三……”孟古青启唇,默默地报着数,一双眼始终未得离开。
见着福临这样,竟令她想起重生前的一段往事。那时候新婚不久,福临便在她的床上临幸了一个宫女。
他们交缠着身子,极尽缠绵,当她进入房中的时候,白花花的福临还在那女人身上浮动。
那时候,孟古青也像现在这样,愤怒和委屈积满了胸口,不得发泄,那种滋味直教人疯狂。
终是教福临亦尝到这种滋味,报应。孟古青默默地数下去,转开目光。
终于啪啪声停下来了,福临和淑哲捂着发肿的手掌,被迫认了错。哲哲叹息着挥手道:“苏布达,找些药来,然后送他们回衍庆宫交给谨妃。这件事,谁也不许再提,仔细着。”
“是。”苏布达应着,有些不放心地瞧了瞧他们。
福临和淑哲皆是抖着唇,余怨未消,显然不甘心。
孟古青沈默着未再挑衅,而是在他们走后投入了哲哲的怀中。
她亦知道,此事并不会因此得解,温顺和沈默将是最好的保护色。
福临和淑哲绝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进入衍庆宫的首夜,幸而谨妃早有准备,即刻将房中的鲁嬷嬷和桂嬷嬷放在福临的身边,又将一些宫女太监围绕身旁紧密看守。而当晚,辗转难眠的福临却只认戴春荣。
他将戴春荣召到床头商讨鬼主意,越说越离谱。
戴春荣竟不知死活地戳到了重点:“依奴才看,孟古青格格倒不似您这样的年纪,举止行动,竟是大人一般呢。”
“是啊。她总能算计我们。哼,可是她以前也没有这样聪明,自从去年从郑亲王府回来就全变了。”福临不服气。
“全变了?”戴春荣眉尖一拧,惊叹道:“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机会来了么?福临挥手教听梢的人全部避远,拉着戴春荣更近一些说话:“你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说她中邪?”
“依着奴才看,格格真不像一般的小孩子呢。可是奴才说了小主子千万别害怕。”戴春荣悄悄地说:“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啊?”福临果然吓到了:“有什么办法对付她?”
“这个。”戴春荣才说完便后悔了,他还记得曾经挨过的板子呢。
偏偏福临想起从前苏茉儿说的故事,计上心头:“有了,一举两得,戴春荣,快说我吓坏了,我要找萨满驱邪,我要报仇。”
第九十三章 渣男的自作自受
“啊?萨满?”福临太想当然,戴春荣吓住了。
“快去呀。”福临睡在床上,轻轻地颤动着,假装害怕地指着窗上的影儿,催促道:“那是什么影儿,真吓人。”他曾经在受到苏茉儿照看时闹过一回笑话,将屋外的月影当成了人影,那时候,苏茉儿安慰着说萨满可以驱邪。
他记住了,而今,怨恨或许可以这样排解。
他自以为,若在衍庆宫闹开了阵仗,引得孟古青前来便可好好地折磨她,却未想到这一回又是引火烧身,为着自己和淑哲引来了更多的难堪和屈辱。
谨妃虽是好性儿,因着福临和淑哲的特殊出身终是心怀忐忑。深恐失了周全,辜负哲哲的期待也引来闲话。故而将身边最信任的鲁嬷嬷和桂嬷嬷给了福临。可是她们一旦挨近福临便要哭闹,非要出去才罢。
无奈之下,两位嬷嬷只好先去向谨妃回复这份任性,并且为她担心。
时辰已是不早,谨妃还未安置,听罢沈吟片刻道:“淑哲那里又怎么样了呢。”
“乌尤看着她不让我们碰。主子,他们很防着我们呢。”桂嬷嬷低了低身子,凑近来十分不平地道:“您是一片好心,可是未必人家也这样想。”
言下之意,吃力不讨好,别太上心了。
谨妃何尝不明白,只叹了口气道:“皇后相信本宫的人品才这样安排,我如何敢怠慢了。你们也多看顾着些。没有外人在,本宫不妨直说,福临的事,你们多少也是明白的,他跟旁的孩子不一样,我多疼惜一些。也是应该的。”
桂嬷嬷顿时露出暧昧的眼神,讪笑道:“奴才懂得,只是担心他们会不会为主子添麻烦。奴才本不该这样议论,可是心里不得安稳。”
不管怎么说,衍庆宫里刚刚死过人。到了夜里,各处的安排和警惕比别宫更甚,并不是没有缘故的。
在这时候添进两个孩子来,只怕不是福呢。
这是天大的禁忌,唯有极度的信任才敢暗示。谨妃心内一凛,肩膀微颤。突然严厉起来:“谁说混话了?可不能吓着他们。”
“您放心,没提半个字。”桂嬷嬷敏感地忙跪了分辩,才说了一半。院中的太监牛大力突然急行到窗下:“主子,不好了,九阿哥见了‘影儿’了。”
怕什么来什么。谨妃突突一吓,脱口而出:“谁说的?”
戴春荣刚赶到院中,干脆不再借旁人传话。直接道:“奴才戴春荣回谨妃娘娘,九阿哥真见了‘影儿’了,吓得不轻呢。”
明明只是借题发挥,当成真的便什么吓人。再一会儿,太医受到传召赶来,福临却哭哭闹闹。不肯让他近身。
才第一夜便是这样,如何得了。福临一口咬定要找萨满,否则绝不罢休。谨妃亲自来哄。用尽办法,只得先虚应了:“好好,本宫答应你,你别哭了,好吗。”
就这样先糊弄了一夜。直到天色初明向哲哲请安时,谨妃难堪地提出了疑虑。
哲哲很不相信。只疑福临在闹脾气,摇头道:“妹妹慎言。小孩子家一时晃了眼,看得树影也是有的。”
“臣妾无能。福临总是哭,我安抚不了他。”不是自己的孩子,轻不得重不得,谨妃为难得紧:“皇后,他说要找萨满,臣妾唯有虚应了,可总不能真的教人去摆排场,那便是坐实了此事,外面传起来,可怎么好呢。”
“你说得对。先拖着吧,再看看。”哲哲想想,隐晦地问道:“‘那人’……送得干净么。”
勒娃死了,尸体运出了宫,只怕魂还在衍庆宫,为主子叫屈呢。
淑妃的冤枉是庄妃等人造成的,应在福临身上倒也合情理。哲哲自以为是地哀惋不已,又不好多说别的。所幸勒娃死了,因着哲哲的周旋,在寿安宫的淑妃并没有被波及,只是受到一顿申斥之后便平安地过日子了。
一切万幸,可为什么总不能安稳下来。
哲哲想想,从座儿站起来:“本宫随你去瞧瞧,倘若不成,就把他们接到我这儿来吧。”
“不,皇后。”谨妃由衷地惭愧:“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您辛苦,您刚刚把他们交给臣妾,臣妾自己想办法吧。”
宫中不许烧纸钱,须得急思还有何种办法可以安抚勒娃的“魂”。当谨妃赶回衍庆宫的时候,竟因着下人传信,随后见到福临目瞪口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儿。
谨妃不知底细,吓得微摇着肩膀唤道:“真的不成了吗?福临,快应句话呀。”
福临不理她,亦不眨眼睛,仿佛魂游天外。
他在迫使谨妃就范,又岂会遂她心意。这下,谨妃终于相信有脏东西缠着他,唬得边哭边说:“福临,我全应你了,你要萨满是吗,本宫知道了!先让太医看看你,你一定要平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