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痛悔地望了望她,嚣张的气焰已全部消于无形。她膝行着更加靠近哲哲,抓着她的袖边。边哭边求:“皇后,刚刚只是气话,真的只是气话,我怎么敢不顾皇上安危,我真的只是想报复姐姐,我太苦了呀,福临这辈子都完了,他以后子息不易,你教我怎么原谅她和小八。呜呜。福临是我的命根子,皇后,你不能这样对我,求求你,他是我的儿子!”
“你说什么,你原来一直都清楚?”哲哲很惊讶。
明明都以为瞒得很好,而庄妃也在装聋作哑,因此获得更多的同情。原来一切不尽不实。
于是,深感被愚弄的哲哲非但没有同情,反倒更加生气地决定:“好深的心机,福临毁了,你居然能够一直装傻。这样我更不能把他交给你,你别想再见他,滚吧!从我的眼前滚出去!”
声声冷斥,浇灭了庄妃的希望,她眼神发空地呆了一会儿才爬起来,脚步颤抖地走出去。
还未出院子,就有下人声音响起:“不好了,庄妃娘娘晕倒了!”
“不要管她!”哲哲吼着,气得胸脯起伏不定。
这桩是非还未完。另一边的董佳氏已在惶恐中接受了徐文魁的问诊。因是事出突然,为了避免惊动太多的人,诊视的地点是徐文魁的寝室。
这间寝室从未停留过妇人,因此徐文魁也觉得很羞耻。只是他与董佳氏之间早有过一面,只是不为外人所知。
上回董佳氏被赐药的时候,险些被御药房的太监弄错了,是徐文魁发现,专程送了过去,从而留下了不解之缘。
而董佳氏也趁机了解了一些内幕,包括关于皇太极的病情,包括急救心梗之法。
她很聪明也很好学,在今时今日的飞来横祸中,险险地救了皇太极。
此是吉事,亦是祸事,董佳氏很清楚的知道,接下来离死不远了。
不仅是她,还有常月露和乌云珠也许都会被处死,勾引皇上不成,上不了龙床,可怜的“救命之恩”还是不可外传的机密,这些条件加在一起,只会令她们成为靶子。
董佳氏想,在皇太极面前演戏,以死全节,使他受到的震撼也只是一时而已,如果有人以此为由逼她真的去死,那该怎么办呢。
在诊脉的徐文魁摸出越来越急的跳动,有点伤感:“你别这样,对孩子不好,放松一些吧。”
“孩子?”董佳氏惊愕地眯起了眼睛:“您这是何意。”
“你有喜了。”徐文魁又摸了一阵,大感人生无常:“是喜脉,已经有一个月了,你竟然不知道吗。”
董佳氏呆呆地摇头:“我没有留意。”
一个多月前,她还在鄂硕府中,为着各种琐事惶恐不安,哪里会想到会有今日的结果。
这孩子的父亲一定是他,医者父母心,徐文魁轻轻地劝慰:“应当通知府里,我先给你开一剂安胎药。”
“不。”已被休弃的女人,有了孩子又怎么样呢。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董佳氏这样懊恼着,突然间,心头却晃过可怕的计划。
这孩子是救命的良方。她想到了,兴奋到攀住徐文魁的胳膊:“求您先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求求您,您要是说出去,我就活不成了。”
“怎么会呢。”徐文魁不明白。
“我不能说。”就让海兰珠,让那些等着问罪的人来迫害吧,所有人会大吃一惊的,董佳氏可怜之极地哀求,眼中却闪过森凉的冷光。
第八十章 美人有泪
“那便不成了,皇上那儿我也要尽快回覆,我总不能说不知道啊。”欺君之罪不是闹着玩的,徐文魁叹息着摇头。
“求求您。现在不能说,求您不要说出去。您就说我头晕,没有诊脉就醒过来了,好吗。这样您就可以假装不知情。您放心,如果失败了我一定会自己扛起来不会连累您。您这是救我的命,救我一家的命,这些我们一辈子都记得,您是悬壶济世的人。”董佳氏居然身儿一躬,跪起来在床上磕头。
她的襟口松了一只钮扣,起起伏伏之间,皙白的脖儿便露得更清楚,伴着晃动的青丝撩人。徐文魁看得眼热,急忙转身羞耻地挥手:“罢了,我答应你,别这样。”
他不知道走入陷阱中,便是赶去乾清宫东暖阁回报时,皇太极也未感异常,尚且有些感动。
“不让你诊脉?那也太守礼了。”皇太极觉得有些过分,但是联想起之前发生过什么便觉得顺理成章:“罢了,既是现在无碍了就好,文魁,你也辛苦了,先去歇着吧。”
“微臣不敢,皇上宜多休养。”已过三更了,皇太极还未眠。徐文魁盯紧他的身体,大感忧虑。
虽然徐源和事发时服侍皇太极的人们都已经随他平安地回到了东暖阁,却并不表示这件事可以结束。
首当其冲的皇太极便是受罪人之一。其实并不是他不想睡,而是睡不着。经过这夜的事,他的确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这些震撼夹杂在惊怒与担忧之间便显得十分奇异,令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此事闹将起来,再怎么瞒,海兰珠一定会有所耳闻。
倘若不能全然撇清董佳氏。将所有的罪过令淑妃扛起,便不能取信于海兰珠,后果便不堪设想。
此时皇太极的想法倒与庄妃之前打的如意算盘相同,那便是尽可能的保全董佳氏,牺牲淑妃去做炮灰。只有这样才不负“救命恩人”的“贞烈”以及承诺。皇太极怎能忘记他是答应保全董佳氏的名声与性命的。
谁可出良策达成十全十美呢,皇太极正在头疼,偏这会儿海兰珠却又来了。哲哲使苏布达传达“疑兵之计”时虽然略过了她,可是往往世事巧合,皇太极又生了误会。
海兰珠急奔入东暖阁中来,面有愁容地说:“皇上。小八有点咳嗽,粘人,想见您。我劝了半天,他不肯。”
“只是小八想见我,没有旁的事?”以海兰珠的地位,便是没有通报也不足为奇,这一次的突然却害惨了皇太极。皇太极发着抖,闪躲她的目光,做贼心虚。
“臣妾想教徐太医去瞧瞧,他们说在这儿伺候呢。我一听就吓坏了,这么晚了,皇上哪儿不好了?”海兰珠旁若无人地抓紧了他。上看下看:“皇上,您怎么了,告诉我呀。”
当然不能说。急得皇太极的脸红得像滴血,心又痛起来,抚着胸口,呼吸开始不顺。
一个晚上眼看他犯两次病,要命。徐文魁大步流星冲过来。随手去摸袖子。
糟了,忘了这瓶子不是救心丹。是解春药的,他刚掏出来就吓停了。
“怎么了。快给皇上吃呀。”海兰珠眼前一晃,看到那瓶儿又飞快倒回徐文魁的袖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却很怀疑地上了心,一双眼尖利地盯住了他。
徐文魁涨着脸,羞愧地抬头,正与徐源目光相接。幸好徐源忙忙地跑过来,惊惶地眨动着眼睛,紧急救援地说:“救心丹在奴才这儿呢。”
“快给我。”海兰珠急哭了,拿水帮皇太极送服了药,抚着他的心口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急得皇上这么着急,您别吓我呀。”
记忆里,只有为着小八那次最为凶险,之后隔了一阵都是平安无事,究竟怎么了呢。
海兰珠放眼望去,众人躲闪着,獐头鼠目的样儿,没一个可信的。她想了想,扭头对徐文魁道:“太医,把刚才的瓶子拿来给本宫看看。”
皇太极咳嗽着,对徐文魁递眼色:“什么瓶儿,朕无碍了要休息,海兰珠,你陪着朕,让文魁歇歇吧。”
糟糕了,这是海兰珠立刻得到的讯息。她的脸色变得有点发冷,回头轻喝道:“拿来。”
丸子已服用过了,瓶子是空的,这是最为明显的招认。徐文魁犹如走向刑场的死因般看着她打开,无言以对。
海兰珠倒了倒,倒不出什么来,越发肯定地沉了声:“徐文魁,你告诉本宫,这个药是解什么的。”
徐文魁立刻跪倒了,把自己变成了哑巴,一言不发。
海兰珠再问了两声仍不得答案,愤怒地扭头转回皇太极的身上。
皇太极已是无地自容,抬手抹着脸。
他不敢看她,希望她快点走掉。
这种眼神只有在他碰了别的女人,对不起她的时候才有。海兰珠看懂了,莹洁的泪珠不自禁地滑了下来。
皇太极答应过为她守身,却原来只当成了笑话,只有她这么傻的人才会相信。
海兰珠震怒地颤抖着,皇太极透过指缝被迫瞧见了一眼,期艾地解释:“是淑妃使的计,不过你信朕,我没有,我解了,我没碰她。你放心我会好好处置她。”
当着御医和下人的面这样直接很丢人,但为了不使她伤心,皇太极完全不去管了。
海兰珠咬了咬唇:“龙体为重,您好好休息吧。”
她居然就这么放过,走出了东暖阁。侍女萨娃和一堆人在后面跟着,有点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