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凭着能力福临是完全可以和索伦图相提并论的,在某些方面甚至强于他。偏是这样很难劝他甘心,济尔哈朗想着唯有掀开自己的旧伤口,拿自己作筏子来劝他,若是这样还不行,便也只好由他去了。
福临也想着得些指引。他们心照不宣的用餐之后,济尔哈朗命令拿棋盘来。想着一边下棋一边跟他聊,也好放松些。
福临不由自主的便摸了摸腰带里的那枚棋子。他记得在宫中的残棋,又多了一分思量。因是白棋先行,济尔哈朗想让他。便忙辞了:“叔王是长辈,我如何敢先行,执黑子便可以了。”
济尔哈朗依着了他。才走了几步便觉着福临心思繁重,迟滞犹豫。便也缓了下来,敲打着说道:“下棋要紧是思量。你慢慢来罢。”
福临偏是更为难了,如何行事已是没有大多工夫供得他犹豫了。不仅是棋盘,还有他的命运,他需要在这片刻之间决定生死。济尔哈朗不愿用杀招,可是他却不能。
不一会儿,济尔哈朗便发现棋局有了变化。从越来越狠戾的步子里他看到了福临的心思,偏是福临果敢决断,竟杀得他接连失了领域。这一点不忍,竟是纵了他的势力。
济尔哈朗没有想过。他竟会被福临杀得还不了手。他本是想着先赢了这一局再来劝服福临便会很顺利,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打脸了。他并不能劝服福临,而是助长了他的邪思。
尽管这只是棋盘上的胜利,但也鼓动了福临的信心。这会儿再跟他说往事他只会更反感,但是济尔哈朗不想放弃,便是趁着这一局还没有结束就停了下来:“福临。叔王有些思量都是肺腑之言,且听我说一说。”
兴奋的福临顿时像被被泼了一头冷水,震惊的瞧着他。
济尔哈朗看他的眸光中深含恨意,知他想左了,忙说:“是先说的事。”太子就要大婚了,说当年叛逆的旧事原是忌讳的。但是为着劝他也只好这样了。
如同济尔哈朗所担心的,刚刚得了胜利的福临听不进他的话,却偏觉得他虚伪,冷笑道:“叔王莫不是看我得胜了害怕,倒要说这些奇怪的话来分我的心。还未到终局便不让我再对弈,既是这样我也是知道叔王的心思了。我会凭着能力行事的。叔王到时就会知道,我并不输于太子。”
他带着决心起身行了半礼便出帐了。
济尔哈朗心有所忧不该助了他的心思,倒不好拦他,只有懊悔罢。
福临回了自己的寝帐,这会儿拉图早就回来了,这里也撤了席,倒有新客来寻他。
顿珠浅浅一福,贤惠的笑道:“奴才给纯郡王请安。”
福临一怔,倒没有想过她这时候过来,她送了菜到济尔哈朗那儿,已是尽了心意了,这会儿还过来难道不想着名声。
因着迟疑,他便强笑道:“倒没见着奴才们报讯。若不然我便不教你过来。这么晚了你该歇着了。”
顿珠娇笑着:“哪里便晚了,这会儿才用过膳,奴才只当是出来散食的。难道爷不欢迎奴才?奴才这便走罢。”
福临当然不能放她走,若是真的得罪了,他的计划便不成了。
顿珠有意试他,见着这样,侧过身子摸下一块烟荷包来,羞涩的交到他手里。
这在习俗中是定情的意思,福临一见便明白了。笑摸着它:“倒是你有心了。我会珍藏一辈子的。”
这便是许了她正妻之位。顿珠知道美人计得了手,心里却是难过的。偏笑道:“以后奴才会跟姐妹们好好服侍爷。”
“嗯。”福临说了些会珍惜她的话,便要送她出去。为着显示殷勤亲手掀帐送她离开,只是刚刚探出了头来便怔住了。
庆格尔泰居然正走过来,而且看她的样子像是已经瞧见了他们。
福临惊呆了,忙着伸手一拉便将顿珠牵了回去。
原是顿珠使人通知的,只是她的人是假装说漏了嘴让那边知道福临已是和她走得很近有意结亲。他们两情相悦,连夜里都要勾连见面。
这也是苏泰教给她的。这样做是为了激怒博礼。如今顿珠见着庆格尔泰来了,便是可以确定博礼那里一定得了消息。博礼不会敢把她的侍女怎么样,但却会很恼恨福临。定要逼着福临亲口说出真话,那会儿便可以拿下他们了。
他们应当会想法子私见,便是纵着也不要紧。顿珠见着这么顺利,想着她保全了部落和父兄,便也可以得了欣慰。但现在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自在的,她被福临擒拿着手臂勒得很痛。慌问:“怎么了。”
“你待会儿再出去罢。”福临想着庆格尔泰可不要过来,只要她不过来,大约可以瞒得过。
庆格尔泰却是以照看福临的意思过来的,她的身边有许多亲卫监视,偏是这样更加气急了。她也是和博礼一样,一直以为将来诺敏能扶正,福临这样的打脸。自然不能饶了他。
福临看她越来越近,知道做错了决定,偏这会儿再推顿珠出去已不成了,只好开了帘子迎她进来。庆格尔泰亲眼见着顿珠在这儿,又见着福临手里摸着烟荷包,便明白了是何意思,冷笑道:“纯郡王不愧是风流多情的人。可是格格到底是姑娘家,没个脸面也不要紧吗。既有格格照看,本宫这便回去!”
庆格尔泰走了,福临拦不得她。想这可是生了事故。非常的慌乱。
过了今夜,突然便传来博礼身有不适的消息。说是依旧礼要在神坛那边祭拜长生天祈求。福临知道这是唯一能向她解释的机会,便也忙着为“孝道”过去了。
神坛视野开阔,又是为了拜神,福临和博礼便有借口远离监视,偷偷凑到一起说话。但他们却不知道神坛的周围有着如何的安排。
福临也是心急了。忙着一靠近博礼便说:“玛嬷莫气,我不是真心要娶顿珠,她不过是我的计划罢了,我如何要娶她,我的正妻之位当然是您最爱的孙女,永远也不会是别人。”
他原是不想说,但不说博礼哪里就能放过他。便是忙将计划全部说了出来。博礼听到福临竟有着暗格藏毒的计划,顿时目瞪口呆。
福临因笑道:“到时我便说是太子所为,大家都有看到他们之间的矛盾,他们都会信服,那么对顿珠极有情义的我便是得了益处了,这对于外婆来说也是极好的。”
音毕,神坛背后的人握紧刀柄,纷纷冲了出来。当中竟也有土匪,顿珠和特木尔和云都。散落在暗处的土匪们终于有了用处,而特木尔和云都他们原是被顿珠强拉了来的,因着不信福临会这么残忍。但现在听到福临的说话,他们不能再糊涂了。
更震惊的福临和博礼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便已经被扣住了肩膀。福临想要反抗,特木尔冲上去打他一拳:“你这个逆贼竟是这样的心机,想要谋害我妹妹,拿我们做筏子,若不是我们在这里等你,便要被你骗了。我现在就要替太子拿下你,你且是认命罢。”
第四百九五章 福临被废
“世子太过劳顿了,让我来罢。”硕塞原该今日到的,因迟了一步,竟险些立不了功。他自然不能容得旁人抢先,便说了些便宜话想过去。他一来便牵扯了更多人,如鄂硕白里还有苏赫那些,皆是不能逃的了。
喇玛思和占土谢图都去迎接他,这会儿一起过来,见着福临倒有些羞愧。他们一直在骗着福临,偏是到现在才教他明白他输在哪里。
福临原也不是全无感应的,只是一时侥幸且大意了。后悔莫及也无用处,朝着硕塞冷笑,泄些怒气罢了:“五哥不是说眼睛不好么,我原以为是要失明了呢。怎得这会儿就好了。”
得了皇太极密旨的硕塞不以为忤,偏笑道:“你到这时还冥顽不灵有何意思,我们一再饶着你,是你自己作死。我带来了皇阿玛旨意,你若还有一分孝心就跪下听罢。”
那便是最坏的结果。福临因着幻想不由自主的眯住眼睛,想起皇太极在临行前教诲过的,他终是选错了行路。
皇太极在旨意里只是先革了爵位由专人照看,罪名要等到大婚后再议处。福临知道并不是疼惜他放过他,只是害怕会打扰到索伦图的婚事扰了喜气。
他现在再想改口都是无用的,因为刚才为了讨好博礼,他将做了暗格的宝箱样子说得很清楚。按样子找到便是可以定罪。而且到了这会儿他也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已经在索伦图的掌控之中。他们早就发现了暗格的事,只是不想闹大才这样忍着。如果他真的不行动,也许他们真的会放过他。虽然这只是有可能,已是足以让福临痛心的事了。
硕塞的态度尤其是可恶的,因着他也曾和福临共同谋划过,而现在却是这样平安的。福临难免会觉得心里有根刺,但是他不想再和硕塞拉上什么关系,硕塞能够作为查拿他的人出现就说明皇太极已经收买了他和他的人。便是这会儿说他是同党,只会让皇太极更讨厌。对于福临的自尊也是一种极大的损伤。
硕塞想想过去的事也是有些心虚的。不过见着福临这样淡定倒有些佩服他的度量,因笑道:“九弟,你若是乖觉些,一切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