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玛瞬间惊呆:“那慈母图……”
福临信口掩饰:“我也想为宸额娘尽一份孝心。希望淑雅早日康复,可是谁想他们却容不得我。唉,这份苦心谁能明白呢。从慈母图被毁掉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输了,可是如果能帮到太子,那也很好。”
卓玛更惊讶了,而且因着这爆发性的讯息,脑袋变得一片空白。她停顿了半晌。方才理清了这里面的关系。
福临是说他为着衬托小八的好而故意丑化他自己,这有可能吗。即便是再伟大的兄弟怕是也没有这份心胸。而且小八一直对他算不得很好,他们的关系并不融洽呢。
见卓玛走神了,福临掩着心口猛咳起来,不给她再想下去的时间,自嘲地苦笑道:“我知道嬷嬷定不肯相信。就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为什么要这么傻呢。”
卓玛认同这说法,福临若真的是为了小八才这样。那可真是够傻的,不但得罪了大家,更是抹黑了自己。有必要这么做吗。是什么值得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她半信半疑扶住他替他顺气,又添了些热水在桶里,劝说他不要难过。
福临揣摩着她的心思。循序渐进地说着:“我是为了额娘,也为了我自己。嬷嬷。我额娘犯了错才被贬到这儿。我不想让她在这里待一辈子啊。还有我,近日里我多得了宸额娘几分喜欢,小八看不顺眼也是正常的,如今我帮了他,算是还债吧。我知道他恨我讨厌我,我都不会跟他计较,只要他和宸额娘和好,就算我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那时他只是一心一意地发泄不满而已,他也知道情况很糟糕,但是仅仅隔了一天,他便变换了说法,把自己变成了大圣人。
卓玛并不想轻易地相信他,然而,福临的话却似是有理有据。她不想信也是不成了。因着这些天在寿安宫里,她有亲眼看到庄嫔和乌云珠克尽本份,并没有越轨之处,而且也从不抱怨,一旦有聊天的时候总是在说小八等人好处,从没有说出什么不敬的句子。因此,福临这样说倒还有几分可信。
她犹豫了。为了分辨真假倒也想出一个办法来。她想福临这么说一定是想要自己在旁人面前替他辩白,倘若如此,那么就证明他在惺惺作态。于是她试探地问:“贝子爷不要难过,如今还有办法挽回的,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您可以跟太子爷说个明白,他一定不会记恨您的。”
福临悲伤地摇了摇头:“没用的,都过去了,我再说出来只会落得里外不是人。嬷嬷,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卓玛看着他软弱可怜的样子,突然便有了一种想要帮助他的冲动。但她终归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没有轻易地便答应他。只是宽心道:“贝子爷今夜救下了长明灯,凭这份功劳,皇上和太子也一定能对你改观的。”
福临听她不肯松口很不高兴。心里暗骂了一句,却是更加温和了,挥了挥手道:“还是不提了吧。今夜我在嬷嬷面前所说的,还望嬷嬷为我保密。否则我所做的就都没有意义了。嬷嬷,我有些累了,你先去休息吧,等我沐浴之后自己安置便是了。”
今夜这么大的雨,一定是走不成的了。福临想唯有宿在乌云珠那里,他们趁机可以说些私房话,为着山西之行做些绸缪。
白里所赠的药有着特殊的功用,成与不成就看明天了。
出浴后,福临教人抬了一张藤椅到乌云珠房中,作出分房而睡的情形来。而后等熄了灯方才摸上了床去。才一挨乌云珠的身子,她便惊唤起来:“爷?”
“别怕,我不动你。”才出了小月子就亲热怕是她的身子经受不得,而且福临也不想再多添是非,只想好好保养自己,拥着她说:“亲近些才好说话,我怕隔墙有耳。”
乌云珠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其实希望福临能够亲亲她,这样她才能不那么害怕。
福临默了一会儿,主动提起了走马灯和斗画。先是有些激动,待说到失败的那一刻反而静了下来。他想起了孟古青。这一次若不是她,怕是他早已被提封为贝勒了。再去山西便是水到渠成之事,哪需要像现在这样,连一个老嬷嬷也要讨好。卓玛虽然是个有用的人,但福临有着身为主子的骄傲,到底也是看不起做奴才的。他自觉尊严有所损伤,感到十分的焦虑。自信也受到了打击。
一年之约,都是为了它。
乌云珠心有灵犀没再催问,而是伸手去摸枕下锦帕包住的东西,惊喜地说:“爷,奴才倒忘了。今天早上庄嫔娘娘把这平安扣交给奴才,说是已经重新供奉过了,也修补好了呢。您快戴起来吧,它一定能保佑您平安吉祥。”
福临亦是一喜,待戴好之后爱惜地抚了一抚,心想,老天保佑福德归来,但愿这回如愿以偿。
他下定了决心,吩咐了乌云珠几句后便摸着黑起身就着月光照到桌边的便宜,展开了一包药粉,用温水送下,然后回到床上安静地睡着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四更时分,已是脑袋烫手。
这是白里的计策,福临也是驾轻就熟,示弱和搏同情。因着昨夜大雨,也有许多人亲眼见到他被淋湿,所以可信度是有的。而且,是为着长明灯而发烧,意义便越发重大了。
加之卓玛听过福临的心事,自然以为是没有答应帮助他而带给他压力,所以才变得这么严重,心里多添了几分内疚,心想自己太多疑了,竟是如此不肯相信他。急得去探望福临时便说一定会帮他,而将此事告诉了哲哲。
福临好好地竟病在寿安宫里,这便不得不禀告皇太极了,随之而来的,便是长明灯之事浮现于众人眼前。福临以极快的速度为自己“弥补”了过失。
纵是如此,皇太极仍没有派他前去山西的打算。只是亲自到寿安宫去看望了一回。福临脑袋烧得糊涂,心里却极是明白,皇太极不点头,他便一直说胡话,一直哭。然后在不经意间透露了“真相”。
皇太极听到他是为了小八才不惜扮黑脸抹黑自己,真是哭笑不得。哪里肯这样就相信他。正好那会子卓玛也在,忍不住插了句嘴。皇太极这才变了脸色,信了三分。
福临在床上扭动,痛苦不堪的样子,却不肯再说自己有多么伟大。
皇太极见到这副模样,只好叹了口气:“也不必为了这点事情就要了你的性命,怕成这样做什么,既是你有心出一份力,朕准你同去山西就是了。只是,我们不日便要起行,你这样的身体支持得住吗。”
福临不过是服下了一些发热的药物,几个时辰便会退烧,忙说:“可以的。儿子不孝,竟用错误的办法去帮太子,令皇阿玛和宸额娘生气,是儿子的错,如今儿子醒悟了,多谢皇阿玛赏儿子机会尽一份孝心。”
第三百四二章 曲意奉承
福临越是谦卑,皇太极心里越难受。他自认阅人无数,对福临的心思还是明白的,可是这样刻意的讨好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因之叹了口气,心想还是需要继续考验下去才知他是否真的孝顺纯良。想了想昨夜之事不能无赏,顺手从腕上摘下了一串沉香佛珠为他戴上,安抚的一笑。
沉香素有祛病安神的神效,皇太极所赐更是意义非凡。福临吃力地挣扎着欲跪下谢恩,被皇太极扶住了。皇太极叮嘱他好好休息,没多久便走了。临走时,有意地拿眼神点了点他。
福临先是很迷惑,后来转眸看到床的另一边的空藤椅,脸上红了起来。他忘了细节,还睡在乌云珠的床上呢。幸好无有大碍,被当成好色同眠也好过看穿他。他在床上爬起拨窗偷看外面,等皇太极走远之后方才下了床去洗脸。由于发烧药的药性还没有退,他的身体很烫,头也很晕。走不得,只好坐辇了。
乌云珠扶他上辇时靠近耳边说了一些什么,福临晕晕的略过了。
被人抬回颐和轩后,福临眼前还是一片晕眩,热得受不了急忙脱衣服,拿冷水冰着身子。挨了一会儿不管用便急得叫喊起来。
这一叫倒引来了不想见的人。啪的一声,屋门被推搡开了,诺敏急冲冲地闯到里面来。
福临正在苦挨着不敢跟她吵闹,只是轻哼着令四周服侍的人退下。诺敏也明白这是在给她面子,等他的人散尽了之后也让跟随在身边的娜仁,高娃退下,随后上前试探地摸了摸福临,慌得躲到一边去,惊讶地说:“这么烫?”
福临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在关心他,听口气就知道只是嫌弃罢了。心里恨她恨得要死。却不好说出难听的来,勉强地笑了笑说:“只是有些发热,不会过给旁人。你若是怕就远一些。”
诺敏索性就在原处站定,含有几分鄙夷的查问:“呵呵,寿安宫倒是个好地方,爷如今风流快活得很,夜不归宿!”
福临恨得拧住了眉,咬了咬唇道:“我都这般情形了,如何风流快活?昨夜的事你既知道了,就该明白我是为何宿在那里。”
诺敏啧啧了一声。讽刺道:“这么拼命可挣出什么前程?不是想做贝勒吗,我看不过白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