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多尔衮终是他最厌憎的人,他既想要得到那些好处,又很难放下心理包袱。实在是很为难。
苏赫也看出来了,又笑着说:“就让在下为您去做这件事吧。小八想要拉拢多尔博,只要我们抢先钓上了他,情势终是对我们有利的。奴才到这儿来陪着九阿哥吃苦,也希望九阿哥莫要教奴才失望才是。纵然九阿哥不是为了奴才,也要为了皇上的圣意多加勤勉。”
正愁勾结不方便,如今倒是有了打掩护的借口了。
到这儿当马夫的决定是出自于皇太极,皇太极自然希望看到勤奋上进的好孩子,而不是叫苦连天的窝囊废。
以皇太极对索伦图的疼爱,一定会来这儿探视,到时候就是福临好好表现的机会了。
福临对这一点自然有数,也做好了打算。他攥紧手中的香袋看了许久,眼中充满了柔情和憧憬。
苏赫仔细地瞧了瞧他,叹了口气:“多情总被无情恼。九阿哥,莫要多想了,天干物燥。你我皆是一般的情形,想多了伤身。”
到这儿当马夫,自是没了碰女人的机会。博果尔不知人事自然呼呼大睡,可怜了他们这两个人。苏赫虽然也是未婚,在府中休养时早已拈花惹草,不知碰了多少女人,突然要他守身禁欲,就如和尚不能喝酒吃肉,岂不痛苦。
福临听得话意,方知道表里不一的苏赫还有这许多花花肠子,看他的目光顿时便不同。
苏赫不理会那些鄙夷,只说起了荤段子,说得福临面红耳赤的,他又哈哈调侃:“想来九阿哥还是比奴才惨些,我只不过想想罢了,您却是能看不能碰。唉,六格格也算是个有计量的,竟派了伤重的乌云珠前来服侍,这岂不急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福临突然想到了这些,心里更不舒服了。心想,小八到了这里,孟古青就跟着忙前忙后,诺敏却连个人影都不见,还在私欲上如此算计他。这是多么大的差别。
因着这份凉薄,他对孟古青有了更多的贪图。
苏赫看着脸色,知道福临又妄想吃“天鹅肉”了,偏笑着撺掇:“您的心思奴才也明白,只要您多加努力,焉知将来不能将她收于囊中?一切皆有可能,九阿哥不必忧思甚重。”
福临呆呆地点了点头,仍是瞧着手中的香袋不放。过了一会儿,待苏赫吹着小曲回屋去了。他却动了意走向厨房。
这时天色已晚,厨房里还点着一盏小灯,窗儿开着,福临刚走进去,侧身躺在草堆上的乌云珠便醒了,先是惊恐地眨了眨眼睛,后来瞧清楚是他便笑了起来,高兴地问候:“爷?”
福临看这厨房只有她一人在守,不满地皱了下眉:“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怎好教你吃苦?”
角落堆着草便是床了,乌云珠手撑着地坐起来仍是很辛苦,她忙解释说里面太热了,况且初来乍到的。总该做点事免得教人生厌。
言下之意,便是石婆子另有凉快的地方可以睡。福临听了很不满意,这便说:“若是总这样绝对不行,你自己要斟酌着,不能教别人欺负了我的人。”
他的意思重点还是在自己的尊严上,乌云珠听了却很高兴,又见福临似是迟疑着,便问:“您有什么事吗。”
福临想了想,终是将香袋交到了她的手上,又说了一会儿甜蜜的话。才讲明是想把这个香袋包装一下,在外边再套一层,使人不知本来面目。
好好的怎需如此。乌云珠很快想到这跟孟古青有关系,是因福临需要遮掩,怕她找到它。不过是小小的一个香袋,竟也值得他花这么多的心思珍藏,可见他有多么地在意她。偏是偷偷摸摸的也要爱她。孟古青怎么能有这么大的魅力令他舍不下呢。
福临尚不知乌云珠已经心碎了,又哄她不要吃醋,笑说如今也是在同甘共苦,将来不会忘了她的好处。
乌云珠只好忍了下来,伸出发颤的手指去接那香袋,虚弱地回道:“奴才一会儿找石嫂子借了针线囊便做。只是这儿的布料肯定没有这般好的,奴才斗胆随便挑一种颜色来包着它,还望爷不要怪罪。”
福临这时方才留意她的手。经过大刑后虽是长出了新的指甲,到底还有些不灵便,只是略动一动便见她皱眉,可见要她穿针引线便是再次施刑了,那该有多痛啊。可是他已经说了那些话。终究不好再收回来。狠了狠心便说:“夜长梦多,你快去找了来做吧。做完我便带走。”
乌云珠一呆,想他竟然连片刻也等不得。竟拿孟古青当成举世的奇珍了。那么她又算得了什么呢。心里绞起了火来,恨不得扔了它不管,偏又不能如此,便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出了屋子。
夜里吵醒别人总是不讨喜的。乌云珠强颜欢笑地领回了针线囊,还有一点布料。福临拢了灯等她,照得她一头汗。
布是鱼肚白的绉纱。满人以白色为吉,这倒也是不错的。乌云珠又挑了一些好线,比照着往日福临喜欢的花样绣了一朵梅花。只是她每动一下,便带动起指上和身上的伤,好比弹筝般地难挨。
偏是福临没眼色,倒嫌不够地伸手指了指:“一朵寒梅太孤单了,再绣一朵吧。”
乌云珠心里一寒,泫然欲泣地抬首望了望他。
福临这时候方才想到她很痛苦,不太甘愿地说:“那便算了吧,一朵也挺好的。”
乌云珠默默地嗯了一声,每绣一针,心里就在骂自己犯贱,眼中惹起的热雾也越来越厚重了,竟是要掉下来。福临瞧着既有些心疼她,又怕她的泪弄脏了料子,伸手摸出了帕儿来帮她擦脸。
她说了谢谢,心里更难过了,好不容易挨到绣完,竟是委屈地哭起来。
福临望了望,先是退开几步,小心地收好香袋再来劝她。
乌云珠捂着眼睛,说自己不是吃醋。可是越是辩解越是忍不住眼泪。
弄成这样,福临有些想走的意思了。但是气氛这般浓烈他又走不得,正在迟疑着,却有人大步跨到了厨房里,声音沉沉地问:“这是怎么了?”
福临扭头一瞧,见是博果尔来了,气色很不好看。他先辩了一句没什么,后来又一想这是自己的家事博果尔有什么资格管便动了气,拧眉斜了一眼:“十一弟,你不安置跑来这里做什么?”
博果尔以为乌云珠又被欺负了,自是要打抱不平,他很快地走过来,大声说:“我刚才醒了不见你,过来看一看。九哥,你为何欺负她。是因为我给她送饭了吗。若是这样,你的心眼也未免太小了。”
福临不悦地眯起了眼睛。刚想骂他却又一想若是真的吵起来,难免引人围观对名声不好,便说:“十一弟,你误会了。她是我的妾室我自然会照顾她的,她是想家了才会这样,并不与我相干。”
第二百九五章 隐忍的福临
福临不过淡淡的一句话,却是拧碎了乌云珠的心。她猛一听“不与我相干”,哭得更狠了。
博果尔见到这样便疑心福临在说慌,也跟着发起火来。因为这儿是厨房,他便说:“你出来。”
福临很讨厌这种命令的口气,偏是不动脚,又压着火劝博果尔回去,博果尔终究比他小,不懂事,跺着脚又嚷了一遍。福临这下容不得了,回瞪着说:“你真不省事,这是我的家事,要闹得众人知晓才罢吗。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回去!”
他瞪着训人的样子倒有几分威严,乌云珠这会儿也来帮腔说是真的想家了才哭的。气得博果尔身儿一转,走了。
福临等博果尔走远,才跟乌云珠说了些软话。说等跟索伦图打赌的银子下来便拿些来给她,让她防身。又说若怕诺敏搜走就放在谨额娘那里,早晚用得上。
乌云珠却听出福临这是要她帮着藏私房钱,心喜福临终是拿她当自己人,忙说不会误事。
福临却说眼下的银子不能存那么多,大部分是有用的。乌云珠听不明白又不好多问,只好送他走。福临走了几步,脚下绊到了东西,一拨开草堆,见是个包裹,又不是乌云珠的行李,便问:“哪儿来的。”
那是白里送的,乌云珠胆颤心惊,想福临别以为她跟别人有了私情才好,忙实话实说:“白里大人送来的,想来也是瞧在爷面上的人情。”
福临皱了皱眉。因为白里对他却是不好的。东院只安排了一间屋子一个大通铺,没有蚊帐没有伴眠的香油,热得像蒸笼。床上的凉席也是旧的,枕头是硬的,洗澡水要自己烧,安排的膳食也不过是两只馒头一块咸菜。再不然就是煮成一团的面条,可见真真是拿他们当成下人待了。却是对乌云珠这样好,这是动了什么心?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很不痛快,又不好跟乌云珠提,便只是扳着脸说声“小心安全”就走了。回了寝室也睡不着,就这样睁着眼睛到了三更。想找些事做,便去了马厩。
东院的马厩安排给福临等三人的只有一间,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伺候。里面有着四五匹马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