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青不许索伦图多看,很快地说:“太子爷,我们颂经吧。”
“好。”因着福临是被架子床抬来的,在孟古青左边,索伦图就走到了右边去。
两个男人,在孟古青曾经的生命和现在的生命都占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她左右看看,心情就像水面浮动的涟漪,幸而很快平静了。
白天的份额很快完成,一个时辰后,孟古青和索伦图都觉得累,这便各自去了温泉。温泉分男池和女池,周围的墙上和脚下都铺着形式各异的鹅卵石,曲曲扭扭,样子很好玩。孟古青因着累只瞥了几眼,便不去管它了。到了酉时又和索伦图一同去大殿颂经。
福临因着伤势不宜移动,所以并没有回到厢房里,而是由下人照看在就近的屋子里停歇,所以索孟一到,他便也很快来了,非常抱歉地表示,下回一定不会再让他们等候。太过谦恭的态度引人怜惜,所以索伦图并没有怪他,而且很体谅。
就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在第七夜终于出事了。
眼看又一次的颂经即将结束,孟古青有些困倦了,这时候头顶上突然出现一点沙沙声。孟古青急忙晃了晃手中扣住的镜儿,果然梁上有人影。
她定住神,飞快地向索伦图看了一眼,暗示他不要慌。另一边的福临摇了摇镜儿也反应过来,上身一扑便横过来压在索伦图的身上,死死地护住他,大叫道:“抓刺客,有刺客!”
第一百七九章 福临挡刀下
喊早了。而且,因着孟古青在中间,福临这一扑她便被连带着一同掠倒,压住了他们的身体,还有腿。他一个人原本压不住两个,但此刻已豁出了性命,压得紧紧的,力气之大即便索孟二人同时挣扎,竟然也挣不动。
有这份心是好的,可惜法子太笨。孟古青猛拍福临的肩,叫道:“福临,快松……”
她瞪大了眼睛,看到梁上一个扎着黑头巾的蒙面人已轻灵地掠下,抓紧钢刀直扎福临的后心,刀壁有着银霜般的反光,定是淬了毒。
力道很大,却是穿不透。
“混蛋,鞑子穿了金丝甲!”蒙面人割破了外袍,见到里面的金丝甲,诅咒地啐了一口,回身吹响指哨,召唤道:“大家一起上,砍脑袋!”
是女声,这下,从不同的方向又飞下来七个人,都扎着头巾,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同涌了过来。
孟古青一望便知是结伴,立刻对亲兵们喊道:“各个击破,别让他们结了阵!”
“嗻!”得令的士兵们很有默契立刻行动,当然也有人扑过来相救,但是投鼠忌器。
因为先前的扎刀人离索孟福很近,而且第二刀便去扫福临的脑袋。因为太着急,扎住的头巾居然散开,露出了蓬松的长发。
孟古青和索伦图看见,立刻很默契地同时拿住镜子,照向那人的眼睛。谁知这时福临突然身儿一扭主动相迎,这斩下的刀锋便被截住,砍在了他的前心上。万幸,这一刀也只是斩破了外襟。
那个扎刀的气得头一低,用力向前送刀,同时骂道:“你这该死的鞑子!啊!”
孟古青在旁边,趁机扬高了手用力一撒。石灰粉飘散开来,扎刀人的眼睛瞧不见了。
趁这机会,后面冲上来的人群刀齐送,结果了她的性命,然后赶过来救助主子。
安全了,整个过程中福临拿自己当了肉盾却也是累赘。这便突然身儿瘫软动也动不得,挤落在索孟二人中间。孟古青瞧他可嫌又可怜,便躲开了去问索伦图:“你没事吧。”
索伦图在地上蹭,躲开福临然后飞快地一爬,绕过他的身体。滚到孟古青的跟前去,狠狠抱住了她,连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他哭了,哭得很急抓住不放。孟古青也紧紧地抱了抱,然后飞快地说:“我没事,先离开这里!”
随后福临因着腿伤被送回了他的房间。索伦图和孟古青依从奴才们的掩护一同回到孟古青的厢房,孟古青亲手拿着帕子给他擦泪。忍不住又抱了抱他:“幸而虚惊一场,若是你有个好歹,我也不想活了。”
“我也这么想。”虽然很傻,但是索伦图想得抽泣起来,抓住她的手不放,懊恼极了:“刚才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竟然比福临慢了,要是这回你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不要难过。我已经瞧见你扑过来,不会怪你的。”孟古青搂了搂他,也有些舍不得放开。刚才那生死一刻,他们完全体会到彼此的地位,孟古青还想跟他说并不是他比福临慢。而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福临会这么鲁莽。倘若福临没有突然叫喊并且扑过来压住他们,也许现在会是另一种局面。但这些在当前的情形下去提实在是不近人情。况且孟古青又一瞧。见着房中的心腹们都已低下了头,立刻忍下了焦躁对索伦图道:“太子爷且用些定惊茶吧,等下我们必得召见,还是商量一下怎么说才不会吓到她们。”
已是迟了,这时哲哲和海兰珠同时敲开了门,竟是主动来见,风风火火地一人抱住了一个,不停地哭。孟古青劝慰了一会儿,见停不住便跟着哭了,直到大殿哨探的消息传来。
顷刻,八个刺客已被斩杀了六个,还有一男一女逃脱,竟不知飞蹿到哪一处去,现在寺中上下封锁,所有的僧人也被当成乱党看拿起来。济尔哈朗和硕塞分别派人四处搜索,因怕惊吓到贵眷,所以派人先来报讯。
孟古青这便想起了皇太极,问报讯的亲兵道:“那皇上呢?”
亲兵磕了一个头,回道:“皇上圣安,传谕非常阶段先不相见,请各位主子回房静守不要出屋。”
“不行,我要去见皇阿玛!”索伦图一听便急了,抬步向前冲。
亲兵急忙抱住了他的腿,求道:“太子爷,您就是要了奴才的脑袋,也不能让您去呀,刺客现在不知道蹿到哪儿去了,也许还在寺里,我们在搜,您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等等。”孟古青听到这样的话突然感觉出了什么,问道:“还在寺里……那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格格?”一般人只问出不问进,孟古青却这样说,太奇怪。
“你们确定他们还没有逃出寺外,是么?”孟古青眯住了眼睛,严厉地问。
“是的,我们的哨岗没有片刻松懈,现在灯火通明,我们已经四处点燃了火把,如果他们出了寺,一定会知道。”亲兵跪地仰望着她,感到眼前的少女很不一般。
“既然他们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飞蹿藏身于寺中,那就说明寺中一定有暗房机关,而且,他们一定会想办法通过暗房机关出去,只要我们找到机关在哪里,自然就可以找到他们。”
“那一定是僧人里外勾结。”索伦图突然插嘴道。
可惜,时间紧迫,一个个查问已经来不及了,孟古青微闭双目,回想这些天来的可疑之处,可惜却想不出什么,最后她的脑中突然闪过那个蒙面女人的长发。
那长发很松,明显是泡过了水而后阴干的。孟古青这便问起亲兵:“你们检查过别的刺客吗,他们的头发是不是很松,泡过了水的?”
亲兵凝神想了一下:“没错!”
“叫上几个水性好的人,马上去温泉,男池女池都要去,快些!机关在那里!还有,马上派人出寺,我的三哥和绿营兵守在外边,让他们快让找附近的水井!”孟古青立刻命令。
“嗻!”亲兵如梦初醒,急忙起身跑出去叫人。
这时候温泉已然没有了刺客,幸好亲兵们从墙上的鹅卵石发现机关,打开温泉水底的秘道潜入追踪。而在光孝寺外东边的水井,两个刺客先后落网。
抓住他们的,恰恰是这几天来丝毫不敢懈怠的弼尔塔哈尔。
弼尔塔哈尔立刻缠缚了他们,累得像条狗似的硕塞晚到一步,弼尔塔哈尔心里动了动,手中一推,笑道:“五哥。”
“三妹夫,这怎么好意思。”硕塞虽然口中拒绝着,脸上却笑成了花儿,顺势拽了拽那刺客的衣领,推给身后的亲兵们:“带走!”
这便一同到了皇太极跟前。皇太极正是盛怒,因着硕塞和弼尔塔哈尔将刺客押来,便压下了几分火。随后经过审问,这一行人确实是天地会的“乱党”。有六个已然牺牲了,剩下的这两个怎么也不肯出卖,皇太极这便吩咐带下去,然后对硕塞和弼尔塔哈尔说:“先不要对外公开,小八他们可以撤了。”
一夜惊魂,终于平安结束。而这场斗争中,立下最大功劳的孟古青却将自己隐匿起来,不许任何人为她表功。她知道皇太极不会喜欢她太聪明,而同时,勇敢地救下了他们的福临倒有些沾沾自喜,自然,他也不会到处去说是他救了索伦图和孟古青,只是等着机会主动上门。
当福临回到北一所后,很快皇太极便主动来看他,问起福临抢救索图伦和孟古青的过程,还有要求什么奖励。
福临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躺在床上使劲地回忆硕塞叮嘱过的那些,随后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哭着说:“儿子不敢,儿子当时只是想,反正已经是废人了,倘若能为太子爷一死,倒也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