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青见着这样,便明白这个人只是拿着旧事在请功要赏罢了,于是并不接话,由着莫格德啼哭了一阵。不管她如何热切,都只当笑话看。
莫格德不知自爱,直到谨妃忍无可忍地轻声喝止,才眨眨眼睛,有几分羞惭地对孟古青自鄙道:“奴才这是做什么,竟说起这样伤心的事,坏了格格的兴致。”
孟古青自然安慰她不要这样想。并略作表扬,果然便见着莫格德面上浮现喜色。
莫格德讪笑着,又捋了捋袖子,等了一下,见孟古青没有什么表示,突然有些不开心,便又暗示着将目光转回到谨妃身上,对二人道:“主子这次作寿,本是家事,但主子实在思念娘娘。又惦记皇上和太子爷的恩典,不知道能不能得见金面,特遣奴才进宫来瞧瞧。主子说,若是可以进宫来磕头,便是三生幸事呢。”
何必说得如此夸张,分明是要重礼。孟古青想起皇太极一向要求后宫朴素,顿时抬了抬帕子。掩住唇角的不屑。因想着莫格德特地又提到索伦图,便知道是要在索伦图身上“敲一笔”了。
既然乌音格和莫格德这么虚伪,倒不如讽刺一下,压压这个人的性子。孟古青便插话道:“巧了,嬷嬷,不知道大福晋爱好如何。不知道嬷嬷可否指点一二?”
莫格德心头一喜,眼角立刻兴奋地上扬着,却拿帕子抹抹。以退为进地回道:“我们主子最爱俭朴,不喜欢收礼的,格格的好意,奴才代主子心领了。”皇太极提倡俭朴,莫格德哪敢犯禁直言。
孟古青便笑了笑。假装信以为真,转过目光。端起一碗茶来慢慢地啜饮着。
勾着脖子盼望的莫格德见状痛悔极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地停在那里。因着心里不舒服,便存着几分难过,垂放着的双手也情不自禁地握紧了。
孟古青偏吊着她的胃口,微微一笑道:“哦,是这样啊。呵呵,我也听说过,大福晋惯是怜贫惜弱的人,行事也很‘低调’,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莫格德便回问道:“格格却是听谁说的。”
孟古青继续笑咪咪:“是这样,听说乌云珠跟大福晋沾亲带故,因此知道的,只是忘了问是什么亲戚。”
寥寥一句话,便害得乌云珠和福临吃尽苦头。孟古青自是知道,乌云珠本身和乌音格没有亲戚关系,只不过因为乌音格的侄孙女小瓜尔佳氏嫁给鄂硕作嫡妻罢了。况且小瓜尔佳氏和董佳氏之间势同水火,根本没有亲昵可言。她这样说,莫格德必定认定乌云珠拿着瓜尔佳氏的名头在招摇撞骗。
莫格德果然这样想,却因着确有一点联系,只好哑忍了,面上却露出气愤的红晕来。
孟古青却拿天真的语调继续问道:“怎么嬷嬷不答我呢,难道乌云珠在骗我吗。”
莫格德叹了口气,匆匆解释给她听。
孟古青便又笑道:“原来是这样,但我见乌云珠并不爱奢华的样子,还以为她得过大福晋的教诲,所以才这么懂事,原来是这样的关系,那是我误会了,嬷嬷勿怪。”
莫格德却误以为孟古青是因为这样的联想才不肯给乌音格送礼,心里对乌云珠更添了几分厌恶和排斥,连带着对福临也失了好感。
孟古青观察着神色,知道莫格德上了勾,便微笑着说些不远不近的话。等到莫格德和谨妃聊完,孟古青随着莫格德出来,出言唤住她,解下身上的“香袋”,轻抚着按在她的手中:“嬷嬷辛苦了,您说的那些事很令人感动,旁的事我帮不上什么,这是一点心意,还望您不要嫌弃。”
沮丧着的莫格德手中一沉,便知那并不是“香袋”,而是一袋金瓜子。立刻眼发异彩,大喜地咧开了唇:“格格……”
孟古青警惕地摇了摇手,暗示莫格德身后有人。
莫格德将金瓜子匆忙地塞进袖中,回身一看,便见着福临和乌云珠走来,因着刚刚对他们的印象已经很不好,莫格德微哼一声,假装恭敬地福了福身,便不大理睬。
福临为着尊严漠然地嗯了一声不想多提,偏是乌云珠看不穿人心,对莫格德询问,待得明白关系之后,也有几分喜意,主动地道:“嬷嬷安好,不知福晋喜欢什么呢。”莫格德严肃又警惕地拢着袖子,乌云珠瞧不见金镯,真的以为这是个朴素的人。
莫格德不悦地瞟了一眼,讽刺道:“我们主子喜欢安静,也很喜欢节俭,怎的姑娘不知道呢。”
乌云珠被呛声不知缘故,还很天真信以为真,尝试地问道:“大福晋既是雅致之人,奴才便有计较了,奴才的女红字画倒还过得去的。”
莫格德闻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心中却在想:没眼色的穷鬼,谁稀罕这个!
第一百五四章 暗坑福临
孟古青在旁看见,顿时明白莫格德的想法,顺势赞了乌云珠几句,便告辞众人,轻笑道:“突然想起太子爷那里还有些事,容我先去毓庆宫,少陪了。”
毓庆宫是索伦图的寝宫,内兼书房和娱乐。原是五年来,索伦图的年纪日渐大了,皇太极为了他日常起居得便,在奉慈殿基址上修建了一座宫殿,并令巴尔堪随住陪伴。只是,当孟古青得知被命名为毓庆宫时有些意外,因为按着曾经的历史,毓庆宫的建立要晚许多年,该是康熙朝才有的。
不过,历史早已变动多处,孟古青便也觉无甚大碍,很快不再纠结。她最感到欣慰的,便是索伦图如她心愿很是上进和勤奋,五年来一直盛宠不衰,在皇太极眼中越发重要。皇太极不但为索伦图特别修建了毓庆宫,每年拨到私账上的金银也是多得吓人。
相比之下,其他的未婚阿哥,如六阿哥高塞,七阿哥常舒,还有十阿哥韬塞,都是庶妃所出,只能在北一所居住,还有博果尔和福临,也因为年纪的关系必须居住在那里。皇太极特意如此区别,便是要所有人都明白和习惯自己的身份。
由此可见,索伦图的地位如何特殊和贵重。孟古青务必要为着他,也为着自己好好地铺排以后的路。边走边想,孟古青走岔了,还未发觉。
等到下人提醒,孟古青微怔了一下,便见到眼前晃过人影。索伦图和巴尔堪玩闹着跑来,竟在此相遇。她便匆匆退开几步,福身道:“太子爷纳福,怎得这般好兴致,跑得一头汗呢。”
索伦图便停下来,特意盯着她手中的帕子。直到孟古青主动上前抹汗,才笑弯了眉眼,顺势捉住她的指尖:“今日你迟了,我来找你,谁知你这呆瓜却走岔了路。”
众目睽睽,孟古青脸上突得一红。
索伦图便哈哈大笑起来,抓紧她道:“手这么凉,快跟我走,我那儿有火锅吃了暖暖。”天寒又干,正该如此。
他抓着孟古青就跑。孟古青挣不脱便只好依着了。到了毓庆宫,便有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年轻宫女远远地迎出来,殷勤地跪地道:“太子爷。格格。”
孟古青笑了一下,等索伦图发话后才随着他吩咐:“起来吧。”
“嗻。”两名宫女异口同声地回答,同步而退。
她们是皇太极安排给索伦图的近身宫女,一个叫卓兰,一个叫姬兰。十四岁,模样倒还齐整。索伦图答应下来,便是为着她们是双胞胎有趣的缘故。虽然并不是绝色,难得的是,一样的高矮胖瘦,很有意思。只是妹妹稍嫌怯意。姐姐沉着。因此索伦图和孟古青便从神态上分辨。
孟古青进到殿中,除下身上大氅后,便和索伦图守在火盆旁说话。过了一会儿,巴尔堪指挥下人们上了火锅,孟古青便和他还有索伦图边吃边聊。
因想着乌音格的寿辰,孟古青不免要问索伦图的意见,又怕说多了他会费心。便在廖廖几句后笑道:“太子爷想送什么呢,听说大福晋很爱节俭的。”
索伦图唇角一扬。不屑地道:“越是贪婪的人越这么说,哼,鳌拜。”
他把心里的不满全倒了出来,使得孟古青越发明了如今朝上的局势,孟古青细听下去,跟曾经的历史越发不同。曾经的历史里,顺治朝末著名的四大辅臣,乃是以下四人: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鳌拜因为和遏必隆勾结二人拉朋结党,弄死了苏克萨哈,索尼年迈畏事,才造成鳌拜后来居上权倾朝野。而今,因为历史变动,皇太极仍在便压伏着。鳌拜虽然已是新贵,但上有索尼之重,下有苏克萨哈死磕,他必须和遏必隆联手才能和两人抗衡。
遏必隆也不过新兴势力,况且贪财重利,好色畏死,并不是什么好角色。孟古青便知道,只有预防鳌拜和遏必隆日后做大,打散他们的团结,才是吉事。孟古青又想,今次乌音格想尽办法一定要入宫作寿,定然与此有关,便静心听索伦图诉说,随后假装无意地嗔道:“太子爷,朝上的事我不懂,我只问贺礼,大福晋想要到宫里来作寿,送的礼自是不可轻了,我想做头一份的,也给您做脸,可是要钱我那里缺银子使,不知道太子爷能不能借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