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虫被奉天殿广场的热闹所感染,乐得手舞足蹈,过了半饷,却是无人回应,他又失去了兴趣。虫虫低下头,重新专心致志的抱着他的玉玺玩具,嘴里不停的吐着泡泡,不一会儿,就将堂堂制诰之宝弄得满是口水。
朱允炆满脸柔情的看着儿子半饷,又眯着眼环顾四周,仔细打量这满朝文武,大明帝国的精英,先前的抑郁与惊惶早已一扫而空。他唇角微勾,冷冷一笑,将虫虫从孙宇怀中抱了过来,高高的举起,高声吼叫道:“什么是天意?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天意!”浑身上下散发着泰山压顶的气势。
群臣见状,纷纷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虫虫猛然手中一空,方才发现自己失去了玉玺玩具,他嘴角向下一咧,哇哇大哭了起来,双眼如浸在水中的葡萄,五短的四肢在空中拼命的划动,极惹人爱。皇长子哭声震天,与山呼万岁混杂在一处,在整个皇城余音回荡。
待孙宇抱着哭的撕心裂肺的虫虫离去后,朱允炆环顾广场一周,沉声宣布了他的决定:“朕……决定御驾亲征!”
建文二年,上元节刚过,建文皇帝亲率大军三十万北上,点魏国公徐辉祖为副帅。出师当日,皇后亲送至太平门。婉儿站在城门上,痴痴的目送着大军渐渐远去,双眸晶莹剔透,眼泪已呼之欲出。“历史上的建文帝似乎从未亲征过,允炆,历史已改,你定会得胜而归,我和孩子们都会等你回来。”婉儿轻轻摩挲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口中念念有词。
先不提建文帝大军出师北上,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军中军帅帐中,此时却正发生一场激烈的争执。在代王周王起兵谋反,一路进逼之初,军中就出现了坚守原地等候援军与退回德州两种意见,将领们各执一词,莫衷一是。
以凉国公世子蓝忠为代表的少壮派认为,绝不能轻易将数月心血拱手让人,朝廷援军很快就到,只要死撑数日,坚持等来援军,就能顺利解围。一直缄默不语的长兴侯耿炳文生性谨慎,此时却也不能再保持沉默了,皱着眉头问道:“三十万大军北上,最快也得一月,更何况此次是御驾亲征,万一中途有所变化,援军不能及时赶到,又将如何?”
耿璿点了点头,附和父亲道:“我们如今三面受敌,如瓮中之鳖,就是能撑到援军赶到,也必将损失惨重。我倒是认为,与其到时仓皇而逃,不如现在从容而撤,只要能保存实力,失地又何愁不能收回。数进数出,数得数失,在阵地战中本就是常事。”
耿璿走至帅帐正中,指着中央高悬的地图道:“撤回德州后,旁有铁铉与盛庸在济南策应,背靠整个山东,粮草军需均无后顾之忧,我们尚可以从容计划。待大军北至由南向北进攻周王部,我们从东向西夹击,北平南援不及,就能将周王军队一句歼灭。”
“与其仓皇而逃,不如从容而撤。”蓝玉低头沉吟,反复默念着这两句话,过了半饷,他抬起头来,已做了决定:“通传下去,全军上下包括北平城下的士兵,全部依序撤离,除了火炮和十几日的干粮,其余军需物资就地舍弃。”
南军放弃了通州、雄县、鄚州和沧州等地,有条不紊的从北向南,悉数撤回了德州。南军以德州为据,调转枪头向南,阻击周王军队。周王部止步于临清,北上的步伐被打断了。而另一支势力,代王朱桂却异常顺利,拿下保定,很快就占领了南军失地,将沧州作为驻地。
德州的南军大营中,蓝玉正在与几个将领商谈,耿璿却带着一满面胡须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众人上下打量那男子,只见其头戴黑色幅巾,身着蓝布深衣,腰围大带丝绦,举手投足,行为做派,莫不是标准的游商。军营重地,怎能随意让人进出,可耿璿却不是此等没有分寸的人。众人愣怔间,俱是不解的向耿璿看去。
那游商微微一笑,将两腮胡髯摘去,看清那人容貌,众将惊呼出声,原来这游商正是声名赫赫,多少人闻之色变的锦衣卫指挥使杨时。杨时拱手笑道:“诸位将军辛苦了。在下奉皇上之命,带着锦衣卫北上散入敌人腹地打探,此次前来,就是为大家送好消息的。”蓝玉喜出望外,亲自将杨时迎了进去。
众人寒暄了几句,杨时整衣敛容道:“据探报,圣上率大军已过徐州,直逼沛县,不过数日,就能抄到周王大军身后。南北夹击周王,此招固然不错,可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要是北面的代王与燕王从后面偷袭,情况就不太妙。”蓝玉沉默半饷,最终还是承认道:“杨指挥使所说极是,这也是我们一直顾虑的,所以,对周王一战,必须速战速决。”
杨时双眼灼灼的看着蓝玉,缓缓道:“李景隆自大同搬来代王做救兵,徐增寿从开封搬来周王做救兵。四人或是各为其主,或是各有各的小心思。沧州至北平之间各地,如今已被代王占领,如果代王有心袖手旁观,纵使燕王有南援周王之心,亦只能望而兴叹。”
此话一出,帐中众将眼睛大亮,蓝玉心中一喜,盯着杨时似笑非笑道:“莫非杨指挥使已想出妙计?”杨时唇角一勾,轻蔑笑道:“李景隆和代王不过是纨绔,目光短浅,寡谋而骄矜,色厉而内荏,刚愎而自用,略施小计,就能让他们背信忘义,自毁长城。”
建文二年二月底,建文帝朱允炆率大军过东平,与德州的蓝玉大军南北呼应,对周王与徐增寿率领的军队形成了夹击之势,周王告急,写信向北平的燕王与沧州的代王求援。代王朱桂与曹国公李景隆商议后,决定引兵南下,抄到德州蓝玉大军身后,以策应周王。
朱桂与李景隆商谈后散去,正准备点兵出征,却见站立一旁的幕僚面露犹疑,欲言又止。朱桂顿住脚步,蹙了蹙眉问道:“卿有何顾虑,为何如此逡巡犹豫?”那幕僚一噎,支吾了半天方才咬牙答道:“王爷,臣担心您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样出人意料的答案让朱桂心中一惊,急忙问道:“卿何出此言?”那幕僚叹道:“王爷,敢问周王与燕王是何等关系?”朱桂眉头一扬,随即紧皱。那幕僚见状,眼睛微闪,继续道:“王爷本就是至尊至贵,随燕王起兵,不就是不甘做个平庸藩王,奔着那从龙之功而去吗?有着周王这个嫡亲兄弟在那里,燕王眼里,哪里还能有王爷您呢。”
朱桂已是意动,他在屋内反复踱步,随即转身回到椅子上,问道:“那依卿之见,本王该何时出兵呢?”幕僚唇边老鼠须一翘,狡黠笑道:“王爷,待周王被朝廷大军收拾的差不多时,您再挥兵南下,一来能解救周王于危急之时,二来朝廷大军那时必定已战的力疲。王爷可不费吹灰之力,立下不世之功。”
代王就这样被幕僚说动,在周王被南北围攻时拖延着迟迟不出兵。李景隆气急败坏的到了帅帐,“王爷,您这是何意?”见朱桂不慌不忙的样子,李景隆心中更是来气,袖子一甩,冷声道:“代王爷,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想反悔不成?”
朱桂也不计较,温和一笑,将李景隆按在椅子上,道:“九江表哥,周王是本王的哥哥,徐四是本王的内兄,要论着急,本王才是最该着急的。”他眼珠转了转,满脸忿忿道:“表哥,凭你的出身,凭你的能耐,要什么没有,可最终为了大义,千里迢迢至北平辅佐四哥。可四哥却糊涂,任人唯亲,对徐四器重有加,引为心腹股肱,弟弟我可真真为你不值。”
李景隆浑身的怒焰瞬间就被浇灭,朱桂此话算是说到他心坎上了。李景隆向来自恃甚高,只觉徐四从资历到爵位、从年纪到能力均不如他,却是不管在京师还是在北平,总是压自己一头。李景隆心有不甘,心中的怨气已由来已久。
朱桂偷眼扫了扫李景隆,观其神色,已知其意动,朱桂眼中闪过丝讥讽之色,笑道:“九江,你我兄弟一场,此次弟弟我定当帮你出口气,我们只需……”朱桂凑到李景隆耳边,压低了嗓子言语了几句,李景隆面色复杂,沉默半饷不语,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
建文二年三月,建文帝与凉国公蓝玉南北夹击周王大军于临清,围城数日,北面援兵迟迟不至,临清城内弹尽粮绝,周王只好开城投降。建文帝亲率大军与蓝玉会合,至此,南军危局已解。就在临清城破的头几日,朱桂与李景隆方才不慌不忙,率军南下驰援。
南军会合后,总兵力共达约五十万人,外加随皇帝而至的源源不断的军需粮草,战马,火炮,南军一时气势大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包子可爱吗,琢磨着肿么让他多出场
攻至北平城,就差不多了,拼命看右下角的日期......
☆、为质子继祥夜救
自古燕国始,多个王朝曾建都于幽燕,位于燕京之南的沧州就成了畿辅重地,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京杭大运河纵穿沧州境内,沧州、泊头、莫州、河间、献县均为南北水旱交通要冲,沧州城也就成为京、津、冀、鲁、豫物品流通必经之地或商品集散中心,亦为官府巨富走镖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