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到赵云,身后忽然传来赵云温文的声音:“小兄弟。”
江四九吓了一大跳,脚下一滑,栽进了河里。
赵云:“小心!”
幸好这是秋天河水刚好只在她头顶数寸,她挥舞手臂的时候,碰到赵云递过来的枪杆,连忙抓住,当即转了一个圈,等头被拖出了水面,再往上拖一点,她脚踩到了河底的石头,站稳了,慌忙松开枪杆,冲赵云笑笑,立刻转身。心想:他没事跑过来干什么?好险差点露馅了!
她靠在岸边,看着水上黑色的油花盖过了清澈的河面,遮住了水下的**,忽然开始庆幸自己这么脏了。
但她现在又不敢像刚才那样明目张胆的洗,只敢悄悄地搓两下。
可他不但没有走,还在她找的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江四九立刻暗暗地把身体往下沉了一点点,身体有点抖。
赵云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常山人?”他的声音很醇厚,语气也温柔沉稳。江四九一开始看到他英气勃发的脸时,还没立刻想到他就是赵云,可他说起话来却这么尔雅内敛,叫江四九不相信他是赵云都不行了。
她摇摇头,表示她并不是常山人。
赵云问:“既然你不是常山人,那怎么会认得我呢?你从前有没有见过我?”
江四九心想:还真是赵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一眼,被他慧眼一盼,只觉得好像被他看穿了似的,赶紧回头,又把头摇了两摇。
赵云又问:“那你是在战场之上听到过常山赵子龙名号的吗?”
江四九再次摇头。
赵云再问:“那你是否曾路过常州,听到过我的名号呢?”
江四九又摇头。
赵云不死心:“那你是否在别人那里听到过?”
江四九心想:这倒可以算是,就算没看过《三国演义》,也听过你的名字,这就好比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啊呸呸呸,怎么能这么称呼我们的赵大将军!赶紧点点头。
赵云不禁露出微笑,心想:知道我名姓和籍贯的,只有我的熟人,此人是熟人的熟人,而且那位熟人又对他提起我的名姓,看来也许他不是一个普通的饥民。我见此人虽说是个哑巴,但年纪尚小,心怀悲悯,懂得礼让他人,又敬老尊贤,为人倒是不差。若他愿意跟着我们学习武艺,走访天下,增长见闻,一旦得遇宽仁慈爱的明主,也能建立军功,有所成就,岂不是一桩美事?
赵云站起身来,正要问他愿不愿意,忽见石头那边,似乎放着几本书,,拿起来一看,一本《指法精要》,一本《开指小曲集》,一本《五音》,还有一本书,所用似乎不是蔡伦纸,打开一看,上头所写的字个个如蝇头大小,而且每一笔都极为标准,毫无旁逸斜出之态,所写的字大半看不懂,而且也猜不出意思来,赵云见了这么一本怪书,问江四九:“这本书是你的么?”
江四九急忙回头,见他正拿着自己的那本《汉代礼仪》仔细研究,心想:怎么给你解释这玩意呢?自从出了董卓门,到了荀彧家,每天练琴,居然把它忘了,临走的时候才匆忙带走,没想到竟然被你看见,我要说是我的,你还不得再问半天?为躲麻烦,我还是说不是罢!
于是她摇摇头。
赵云拿出那几本琴谱:“那这本呢?”
江四九点点头。
她见赵云那英姿勃发的脸上露出一个极为赞赏的表情,他点头道:“虽说这些都是入门之物,但你竟能在这天下大乱、贼兵肆虐之时,置身饥民流氓之中,也不忘怀雅事,可见你情趣高远,不同于流俗,是一个有追求有抱负的年轻人,不论出身高低,将来必有一番成就。——你既听说过我的姓名,愿不愿意随我们一道,贩马去江夏?”
他的言下之意,是要教导江四九。
但江四九此刻在水中泡得太久,已经冷得将要打哆嗦了,听见赵云这么说,心里只想:原来我竟然这么伟大——可是赵大将军,您再不走,我可要昏倒在这冷水里面了,一会儿你要是下水来救我,发现我是个女人,难道还要对我负责?还有你说的江夏,到底在哪边?益州又在哪里?
赵云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以为她觉得自己过去身为将军,如今怎么贩起马来了,解释道:“你不要嫌贩马低贱。其实我们此次出来的本意,不是为了贩马,而是为了增长见识。带着这一群身怀武艺的人上路,难免会惹人怀疑,若是装成马贩,既能打听消息,又能掩人耳目,此乃一举两得之事——小兄弟,你愿意同我们一起上路吗?”
江四九被冷水浸得几乎大脑缺氧,浑身僵硬,也不管江夏是哪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先从水里起来要紧,就点了点头。
赵云见她点头,站起身来,道:“如此你继续洗罢,我在营帐之中等你的回音。”说完,他对江四九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时间从《赵云别传》,稍有修改。
子龙子龙!~
第58章 V章
江四九长出了一口气,等他走远了,连忙从水里出来,冻得瑟瑟发抖,天也差不多全黑了——不过总算还是洗干净了,接着她用布擦干了身体,穿上新衣,顿时有了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等低头一看,胸前鼓鼓囊囊的,好像藏了什么东西似的,江四九不由大为着急,到最后只好拿一件里衣撕破绑在胸前,在腋下打了个结,虽说难受,但总算平平的,不会一眼看出来是个女人了。
就着月色,她将衣服洗洗干净,又踏着月色,回到了赵云的营中。
她回来之时,傅超正在主营外面等她。傅超见她披散着一头湿发,脸白似玉,美艳非常,不觉有些闪神。但毕竟汉代美男颇多,肤白者众,何况此子年岁又小——饶是这么说服自己,傅超还是觉得眼前这位太像个女人了。要不是他藏身于饥民之中,形同乞丐,猛地一看,还真像个女人。
傅超指引她晒好了衣服,之后对着那旧衣服改成的长布条看了又看,问江四九:“这是做什么的?”
江四九面上一红,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小腿,傅超大悟:“哦!原来是用来绑腿的,看来跟缚裤不同——这个法子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江四九只好点点头。
傅超思忖地道:“可是绑住腿有什么好处呢?”略想了一会想不出,便道:“算了,我们还是进去见将军罢。”
江四九跟在他身后进去,赵云坐在帐中,见她来了,起身迎接:“小兄弟,你来了。”他看到江四九身穿一件青布短袄,蓝布束腰,下穿一条青布棉裤,足蹬一双薄底快靴,分明一个男人;但那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之中,却有着一张艳丽无双的脸,也不由微微一惊:何方少年,竟有此容止?
江四九施礼无言。
赵云道:“对了,小兄弟,刚才在下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江四九点了点头,后又顿首于地,表示同意与感激之情。
赵云再道:“跟着我们,除了行路艰难辛苦之外,还要做些杂事,略略习练一些防身的武艺,这当中的苦楚,你自认受得了吗?”
江四九心里“啊”了一声,但是想想要去寻找曹昂,跟着他们不但能活下去,马贩的消息灵通,也许还能打听的到怎么去益州。
乞丐都做了,还有什么做不得?她再次点头。
赵云笑道:“如此甚好。我刚好还缺一名马夫,你就跟在我的身边,暂且做我的马夫,替我带马扛枪,你可愿意?”
江四九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点头答应。心里却想:马夫?马夫是做什么的?牵马的?
赵云又问:“对了,我还不知晓你的姓名,以后该如何称呼你呢?”说着,他给了江四九一把钢刀,让她在地上划下自己的姓名。不用说,江四九只好挑了两个最简单的字,其余的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写繁体:丁一。
赵云一见这姓名,心中暗暗想道:这字写得不怎么样,且这姓名一看就是假非真,此人若是逃亡的贵胄子弟,何以只带着入门的琴谱?莫非是富贵人家粗通文墨的奴仆?也许这哑巴也是装的,混在饥民之中,为的就是不让熟人认出?不过他倒是极有上进心,我赵云也向来有惜才之心,暂且就不要戳穿他了罢!
当晚江四九在赵云帐中,几乎是沾枕就睡,睡了一个月来从没睡过的好觉。
第二天,江四九起身之时,便觉有些头重脚轻,走起路来脚步虚浮,吃了些干粮之后,傅超见她双颊有些红润,眼睛浮肿,问道:“我看你这样,似乎有些不舒服?莫非是昨天洗了冷水澡,洗出病来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江四九自觉不到休息的时候,便摇了摇头,以示还可坚持。傅超就给了她一柄刀,一根马鞭,让她背在背上,又给了她一定阔边遮阴草帽,现在江四九整个人除了那张太过女人的脸之外,完全就是一个马夫的打扮。
赵云也看出江四九身体不适,也猜想是昨日洗了冷水澡的缘故,赵云自忖自己就算是冰天雪地,洗上一个时辰也不会生病,看来这丁一自小没有吃过什么苦,也不曾打磨身体,因此虚弱至此,就让傅超找了点伤寒药给她服下,让她先休息一下,然后上路,但江四九却怎么也不愿意,赵云一方面拗不过她,另一方面也有些欣赏她这种坚忍的性格,便陪同江四九一起过去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