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哽咽难言,被女儿拉着进了主屋,众丫鬟忙都跟进去端茶递水。
浮霜打量了一番重新修缮过的房子,心下到有几分满意。虽说规格远不比上睿王府,也算是气象一新,舒适合用了。
她挽着冯氏在案边并坐,贪婪而又细致的将冯氏上下打量了几番,方问道:“母亲这半年来可好?隔壁那陈家妇可又上门闹过事?母亲尽管说与我知道,若她再如此不堪,我定打上门去让她知道好歹!”
“没了,没了。”冯氏擦擦眼泪说道,“自从王爷来了旨意,又接了你去豫州,再没人敢上门闹事了。后来王爷派人来给我们修屋子,又换了一众仆妇,家里倒也安稳了些,现下一切均有人照应,不用我操心,你也不必挂心才是。”
说话间她抬手抚摸浮霜身上的绸缎,又看了看她头上的金钗,方才问道:“你在王府过的可好?可有人欺辱?告诉娘实话,可不必为了这些身外物委屈自己。”
浮霜心中一暖,忙道:“哪有的事,娘你是知道女儿的,若有人敢造次,早就给我大耳瓜子扇了,又怎么会有委屈?”说着她拿了案上一桔子拨开,往冯氏嘴里塞了片,撒娇道:“女儿不久便要出嫁了,此番是离别前特来见娘亲的。”
冯氏听到这消息,惊道:“出……出嫁?要嫁去哪儿?夫婿是何人?人品可好?怎的这么快便出嫁了?为娘都不知晓呢!”
浮霜笑着拢着冯氏的手道:“睿王爷嫁女,哪有不好的?母亲且放心,此番睿王与江淮定王互为姻亲,结永世之好,女儿便是嫁去润州的。夫婿是定王世子,年少有为、为人良善,定不会负女儿,母亲不必顾虑。”
旁的丫鬟们听闻,心中嘀咕,还年少有为、为人良善呢!都说是个疯子,可见是郡主在宽慰新王妃呢!
“江淮定王?”冯氏只觉得心惊肉跳,“怎的是江淮定王,那不是王爷的大敌吗?”
“已经不再是敌人了,”浮霜安抚道,“双方早就停战,再不动干戈了,母亲不知道吧?定王郡主早已嫁到我们豫州,为睿王世子妃,如今肚子都怀上了呢!哪里还能有差?”
听到这话,冯氏心中方安,琢磨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道:“可……润州还是太远了。”
浮霜撒欢的揉到冯氏怀里,笑道:“母亲可要我嫁的近?隔壁那陈家整日里算计,想我嫁给他们那傻儿子,若不女儿嫁到隔壁去,便再近没有了。”
冯氏气笑着扯她的嘴道:“就属你个能说会扯的!远也好近也好,母亲又怎么舍得你嫁给那傻子?也罢,只要夫婿人好,家里稳妥,倒也是门好亲。”
笑闹了一会儿,冯氏抚着她的手道:“嫁去润州,可不能像在家这般了。你打小家没有父亲教养,家里长辈也不多,去了润州,那王府自然是非比寻常的。不说别的,家中公婆长辈、妯娌姑嫂,你可得都敬重顺从。做人媳妇,不比做姑娘,即便是将来有了儿子、儿子大了娶了新媳,只要公婆在堂,便都是晚一辈的,可不能拿大……”
浮霜细细的听了,她知道母亲这是为她好,然而润州定王府,更是繁杂古怪的地方,若是真如现下贤惠媳妇般的晨昏定省……浮霜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她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才对。
终了,冯氏拍着她手背道:“你嫁出去了,母亲我也算是完了最后一桩心事了。下半辈子,只要你平安康泰、一切安好,我便不再奢望别的了。王爷如今这安排甚好,外界战事频繁,世道不宁,我又不懂规矩,就在这昌平旧宅,陪着你祖父祖母的灵位,倒也舒坦。你若有机会……”她原是想说能有机会回来一见,后又想到定王府规矩也该是多的,别再生事招女儿回来罢。
浮霜听到她这番话,心中凄凄,什么安排甚好?什么战事频繁世道不宁?季景斋定然又拿她来挟持母亲,以防母亲生心思逃跑!
她抬头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四个丫鬟,冷声说道:“母亲不必自苦,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打发了人去豫州找王爷要!王爷说了,虽说此番是门好亲,但好歹我也是替联姻停战出嫁的,算是造福百姓、劳苦功高,因此才特封母亲为王妃。既然母亲是王妃,就该有个王妃的体面。现下住的宅子不说,吃穿用度也当按照王府规格来才是!若您降低了身份,将来女儿在润州也是要被人笑的。”
听到这话,丁香忙插话道:“来的时候王爷就吩咐了,昌平这儿一切都按照王府规格,这不?吃穿用度的东西我们此行都带来了,就等郡主和王妃叙完了话,好抬进来尽都换上。”
鸠尾也禀道:“郡主,可都是些好东西呢!听说不比海棠苑的物什差!”
冯氏忙道:“哪里需要这样?我现下的东西用着就很好,不必了。”
浮霜按住她道:“母亲且不必替王爷省钱!该有的咱们就要有!你们也别杵着了,快去搬进来让我看!”
于是一众丫鬟忙出屋忙活去了。
第五十章 出嫁
更新时间2013-6-15 9:02:05 字数:2072
恒顺十二年的春季比往年要迟了许多,出嫁前一日夜里,狂风骤雨疾驰,一夜之后,豫州城内却满城红梅怒放,引得世人称奇不已。
浮霜身穿红绸金银绣线对襟大袖衫,上披凤冠霞帔,脚穿凤缕百子鞋。芍药丁香四人扶着她入前院拜别高堂,浮霜顶着个盖头,中规中矩的给睿王和王妃魏氏行了个全礼。魏氏脸上好看了些,撇了眼睿王,方又褪下手腕上一玉镯给浮霜带上,却挤不出半点软话。
浮霜接了镯子,未作停留,行至王爷面前,朝季景斋一个万福,口中说道:“王爷,浮霜这便去了。”
“好,”季景斋道了一声,想了想又嘱咐道,“除了你母亲给你预备的嫁妆,我又备有黄金万两,由吴先生管着,你去了润州,便依计行事。”
浮霜低声答了声是,心中暗自盘算。这一万两黄金是季景斋让她用以收买定王家臣的,派吴先生管账,不过是怕她挪用。吴先生是王爷亲随,为人精明且算的一笔好账目。等到了润州,得筹谋一番,将这笔巨款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一旁魏氏听的心惊,黄金万两?如此大的手笔……她管着王府一应吃用,每年过手的钱银不过两万两,还是白银!眼见着一万两黄金便这么去了润州,不禁心中绞痛。
且不说睿王妃心疼钱,浮霜出了主屋,便乘了软轿行至王府门口。此刻正门已开,阖府上下张灯结彩,送嫁的车队浩浩荡荡的正停在外院内,一眼望不到头。
由于路途遥远,又是重金出嫁,睿王调拨了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队伍随行。原本联姻出嫁,长子秦国公是该送嫁的,他却为了避免嫌隙,婉辞了此事。浮霜心中反倒安稳,看来季清允已有与她联手的意思了,否则也不必如此避嫌。
秦国公不去,就该是世子去的。可近期睿王与北地怀王交恶,季清诚因怕秦国公再添军功,便主张以怀柔政策对怀王,避免兵戈。此番若是送嫁去润州,不免来回费时,他深恐豫州有变,便也装病辞了送亲的差事。
对此,浮霜倒是乐见其成,她还不耐烦应酬两面三刀的世子呢。
吉时已到,车队扬鞭放炮,缓缓启程。浮霜阖眼假寐,这近两个月的路程且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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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雪化,漫山遍野的梅花争相吐芳,顾寒之一边赏景,一边沿着山路直向下行。
突然间,他隐约听到女人的哭叫声。寻声找去,却见坡地下,一中年妇人抱着个孩儿正在哭骂,一句句蜀地村话,听不甚清楚,却撕心裂肺,惨不忍闻。再看那孩子身上血迹斑驳,显见是伤的不轻。
顾寒之忙遥喊道:“可是摔伤了?你莫要心急,我这便带你们下山医治。”说着他便拔出柄匕首,目测了番坡地高度,随即旋身飞下。
大袖翻飞,他身如轻燕,跳跃间很快便靠近了那妇人。
“孩子伤的可重?能动吗?”他问道。
那妇人抬起张枯黄的脸,支支吾吾的说了些方言,又双手合十的朝他拜谢。顾寒之也听不懂,便径自蹲下身,查看那孩子的伤势。
那孩子是个男孩,已有十多岁年纪,身量却不高,此刻正闭着眼睛,身上微微打着摆子,面色泛白。
顾寒之查探一番,见他虽然身上血迹斑斑,骨骼倒未有折损,只是些皮肉伤。却又见他神态不好,怕是撞着什么要害了,耽误不起,于是忙解开腰带将男孩小心的捆扎在自己背上,又扶了那妇人便要往上重返山道。
正攀越间,顾寒之突然心生警兆,猛的收缩腹背。那妇人一刀擦着他的腰腹扎了个空,只划破了些皮肉,随即反手又一刀袭来。
顾寒之一个甩手将那妇人抛了出去。却见那妇人旋身而起,攀住岩石,如大鸟展翅般一个回旋便迎面直扑而来,于此同时顾寒之背上那男孩也突然睁开眼,抬手袭向他的大椎、风门两处要穴!
顾寒之一运气,猛的挣开腰带,将那男孩甩将出去。那男孩被困的结实,腰带被顾寒之冠上了内力,如绳索般绷的笔直,将他团团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