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小偷,”那男子涨红了脸,说:“我姓王,名生,表字子衍,今日遇到了些麻烦……想进来躲躲,若唐突各位姑娘……”
“与这种人有何好讲!”春风走出来冷冷的说。
弄玉只觉在哪里听过这人似的,皱眉回忆一番,好像表哥颜之卿的知己好友里便有此人,忙叫进圆圆附耳几句,圆圆复走出来问道:“你可认识颜之卿?”
王生讶异,问道:“姑娘说的可是杭州颜府的颜之卿?”
原来王生是此次上京参加会试的举人,只因遇到了些许难处,见这里门虚掩着,便进来一躲。
团团插嘴说道:“我们太太便是之卿少爷的亲姑姑呢!”
王生忆起之卿曾与他提起过,说他的亲姑姑嫁到了京城的谢氏侯府,生了个姑娘,难不成这舱里的就是谢府之人?但之卿的姑姑不是已去世了麽?怎地……又忽然想起,之卿的那个表妹客居颜府,听说最近便要回京,这里莫不就是那姑娘的船舱?想到这里,只觉羞愧,怎地跑到人家姑娘房里来了,若坏了小姐名声,怎么对得起之卿,自己真是罪该万死!
弄玉见他不似坏人,又得知无处可去,于是示意团团带他到大夫房里暂避,毕竟自己这里都是女子,他若呆在这里,于己于他都不好。
跟来的的大夫小厮都住在二层,所以团团引着王生出了廊,下楼时迎面撞见一个轻裘宝带的公子哥儿,后面跟了两个小厮。
那人长得十分英俊,眼神透着股凌厉之气,见到王生霎时笑道:“子衍席间偷溜,让我好找,走,再去我房里吃酒。”一面说,一面上来拉他。
王生却如避瘟神般往后退道:“我有事在身,无法前去。”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叫两个人帮你办了不就好了?”那人一双眼神火辣辣的盯住他,那样放肆的眼神连迟钝的团团都感到了不对劲,忽然想起一些男子喜欢娈童的癖好,莫不是这位爷也……
想到这里,不由羞红了脸,忙上前拽住王生的袖子道:“王郎君,我们家太太正等着呢,你怎地还在此啰嗦?”
那人冷着脸问团团:“你家夫人是何人?”
团团不冷不热的道:“家夫人名讳岂是你能问的?”
王生暗叫不好,急忙忍住气上前道:“苏大人,这丫头也是无心,”又向团团低声道:“他是兵部郎中苏世毅大人的公子,你赶快认个错。”
团团大惊,知道自己闯祸了,忙硬着头皮跪下叩头认罪。
苏义嘴角一勾,问道:“你是哪家府上的奴才?胆子倒是大得很嘛!”
团团忙回道:“奴婢是安国侯府的奴才,因这王公子同我们家太太有些渊源,今日侥幸遇上,便想请了过去见见主子,还请苏大人高抬贵手?”
苏义冷笑道:“你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敢冒充勋贵家奴?那侯府与我苏家往来密切,他家丫头个个端庄贵重,哪里是你这小丫头可冒充的?”向两个小厮说:“这丫头胆大妄为,你们把她抓起来先掌嘴二十,待下船后再移送衙门!”
团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小厮抓住狠狠的扇了几耳光,只听得啪啪啪几十声响,顿时眼冒金花,两颊火辣辣的痛。
“住手!”
团团听得一男子的声音,忙抬头看去,见来者是个分外风流的年轻男子,腰间别着把剑,许是个游侠。
“原来是你夏兰舟?”苏义冷冷道:“听说你不是云游四海了麽,怎么竟在这条船上?”
他与夏兰舟本是好友,但两年前却因个秦淮河名妓打打出手,那伤竟回家养了半年才好转。后来本想找他算账,但他朋友实在多,偏偏他的表叔彭世子彭郁璋又是他的至交好友,不得不化干戈为玉帛。
夏兰舟优哉走来,啧啧叹道:“男人打人不打脸,莫非姑娘是争风吃醋,被哪个女人打了?”
苏义早见识过这人的毒嘴,只冷笑着不发话,那两个小厮羞得抬不起头,嗫嚅道:“这……这姑娘冒充勋贵家奴,我们就给了点教训。”
“我看不见得!”夏兰舟抱胸道:“这姑娘眉清目秀,眼神正直清透,通身贵气大方,寻常人家可是养不出来的,更别说是那些起穷凶极恶之徒了!苏兄眼既不拙,耳又不聋,怎就不知呢?”
“夏兄还是少管闲事的好,要知人可没有猫的九条命?”
“我是个闲人,当然就管闲事,你若见不惯,便同我去见彭世子就是。”
苏义一听这话,眼神如利剑刺来,暗恨道:好!好你个夏兰舟!竟敢拿表叔来威胁我,我若不搞死你,我就不姓苏!你要管闲事,我偏偏不放这丫头,你又能拿我如何?
“我这人不但手闲,而且嘴巴也闲,没事就爱跟别人聊两句。”夏兰舟好似猜透苏义的心。
苏义气得火冒三丈,暗想这个贱人在京城甚有名气,偏又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姨婆虽贵为太皇太后,母亲的叔父彭长安又贵为王,位高权重,平时的行为就更是慎之又慎,所以今儿这事若传到表叔耳里……
如此一想,虽心有不甘,只得转身离去。
团团忙忍痛上前拜谢。
夏兰舟正要离开,却被王生叫住,原来那王生认出了他的宝剑,疑他是自己的表兄,因而上前询问,两人互道了出身,果然是表兄弟。夏兰舟问他怎地惹了那煞星,王生却三缄其口。
夏兰舟是个聪明的,观他这般难以启齿的模样,便知了个大概。
苏义这人,别看一副英俊正气的模样,实则最是贪婪好色喜龙阳。私下不知做了多少龌蹉事儿。王生品貌非凡,苏义一见之下,定是动了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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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久等不见团团回来,担忧出事,忙叫上众丫鬟仆妇寻来。
圆圆一见此情景,不由又惊又怒,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你怎么来了?”圆圆忙走到弄玉身旁,见弄玉脸色不好,忙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弄玉脸色微凛,冷冷的看向王生。王生十分过意不去,忙上前来赔罪。
一旁的夏兰舟趁空打量弄玉,见她模样标志,穿一件海棠红圆领金绣五彩团花罗袍,下是白绫棉裙,一双眼睛动人心魄……但他总觉在哪里见过她,因而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自己见过,忍不住问道:“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面?”
弄玉见这夏兰舟二十岁光景,一副风流样,虽眼睛十分放肆,但人家毕竟救了团团,所以平静的摇头说从未见过他。
夏兰舟又问她是哪个府里的姑娘,弄玉简单的说了自己的身份。
夏兰舟恍然,又看了她两眼,才与王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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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回到房间,丁大家的正躺在床上,问道:“你陪着三姑娘,今儿下午她都干了些什么?”
春风拉长着脸把刚才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冷笑道:“要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看她们怎么救团团出来?”
丁大家的打了个哈哈,叹道:“你管她要做什么,只要自己不吃亏就行了,我们跟在一旁还能看个热闹。反正我们只把差事办好就行,管她团团还是圆圆死了活了的,只要把三姑娘领进了府,我们就万事大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
那日后,船又行了七八日,只见两岸烟波渺渺,白鹭横飞,微风习习,偶有渔民架起小船捕鱼劳作。
婆子进来说:“姑娘,不过半日便能到京城了!”
团团圆圆欢天喜地的收拾行礼,又替弄玉梳妆打扮。
轮船泊到了港口,小厮们忙搬运行礼,而弄玉随众人下船。
“姑娘!”丁大家的朝前指了指道:“那是谢三爷来接您呢!”
弄玉顺着看去,瞧见前方一个英俊的青年正四下张望。
此时的谢讳也瞧见了她们,见前头一个少女,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披了件半旧不新的银狐裘,心想:这姑娘怕就是三妹谢弄玉了!
正愣神间,便见弄玉上来拜见,慌忙扶起她,引着上了马车,又让小厮们套上行礼箱笼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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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老太太已等得心焦,频频派了丫头出门查看,李夫人吴夫人知她心里早盼着人的,也就见怪不怪。
等了好半日,才听得外头说:“老太太,姑娘到了。”
老太太忙让自个儿的陪房王嬷嬷出去迎孙女进来。几年未见,彼此皆大哭一场。
弄玉本要叩头,却被老太太阻了,弄玉再三不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迎春忙铺了一张软垫在地,弄玉忙跪下来恭恭敬敬的叩了几个头。
“快起来,快起来!”老太太心疼得不行,李夫人亲自扶起弄玉,携至老太太身边安坐。
老太太搂她在怀又是哭又是骂:“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怎么现在才回来?要不是家里派人去接你,是不是就打算不回来了?”说完,又让迎春把眼镜拿来戴上,拉着她手,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又端详,半晌叹道:“记得你离开那会儿,不过是个小奶娃子,还成日里坐在我膝盖上讲故事呢,不过几年不见,竟长成了个大姑娘了!”